第48章

雖然已經是初夏,日頭也已經過了子午線了,可這時間,還是說溜走就溜走,一天的時光,折騰着折騰着就差不多了。

吃過那頓果脯粽子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功夫,元疏憶卻覺得像是過去了好幾個月,就算她再不承認,肚子還是暗自抗議的發出“咕咕”的聲音,惹得她一陣臉紅。

“姐姐餓了?”拓拔谌聽見後偷偷抿着小嘴,笑的像只偷腥的貓,明知故問道。

“咳……”元疏憶臉上染上了一層霞光,卻還是故作鎮定道,“嗯,那粽子也太小了些,你知道的,我平常不是太能吃的。”

聽她說到這裏,拓拔谌兩分好笑三分心酸五分心疼,幾個月的相處,她也知道她的元姐姐喜歡吃肉,一頓沒肉就吃不飽,可是她卻供不上這些。

看見小家夥又露出那種挫敗的在外頭流浪的小狗的表情,元疏憶知道她又是胡思亂想了,黑着臉道“咳……吃不飽多吃幾頓就是了,絮虞常和我說吃肉吃多了不好,我平常不太放在心上,如今好容易有了機會,谌兒忍心剝奪姐姐嘗試蔬菜的樂趣麽?”

“可是姐姐不是嫌棄野菜不好吃?”拓拔谌好奇道,她還記得第一次端給元疏憶飯菜時她那嫌棄的眼神。

咳,什麽叫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什麽叫有因有果,元疏憶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咳,當初我那是還沒見識到野菜的好,等到現在知道了,我恨不得每天都吃呢!”元疏憶口是心非道。

“真的?”拓拔谌的眼神亮了,天上的星星那般一閃一閃的,“那今天我們就去挖野菜吃吧!”

“……”元疏憶沉默了,其實她接下來想說但她今天還是想要吃肉的,想想之前吃到的肉質爽滑、肉湯鮮美的雞,再想一想連顏色都是青(清)色的清淡野菜,元疏憶默默的把眼淚都吞到了肚子裏,向心中描繪出來的冒着熱氣、聞起來噴香的燒烤雞說了聲對不住,跟在高高興興的拿着竹籃子的拓拔谌後面出門了。

雖然春意最為盎然的時刻已經過了,但是可能因為這個小村子處在山谷裏的緣故,濕潤的環境溫養了這片土地,此刻在許多地方早已與泥土融為一體的野菜,在這裏卻欣欣向榮的生長着。

拓拔谌戴了自己編的草帽,又與了元疏憶一頂,自己拿了鏟子,背上竹簍,兩個人收拾了早上吃剩下的粽子,又拿了些別的東西,鎖了門就出去了。

走在路上,初夏的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困倦不已,元疏憶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問拓拔谌道,“谌兒,我們這又是去小河邊嗎?”這條路已經被她們走了不說十遍也是百遍了,該怎麽走她閉着眼睛都能知道。

“不是。”拓拔谌答,轉個身走在了她的右邊,替她遮擋住已經有些濃烈的陽光。

“那是去哪兒?”元疏憶好奇,這條路除了通往小河邊,還能再通往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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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到了就知道了。”拓拔谌轉過頭朝她笑笑,從懷裏拿出帕子來擦了汗,故作高深道。

元疏憶皺眉看着她,小樣兒的,現在跟你元姐姐都敢耍花腔了。

“說起來,谌兒又長高了呢。”元疏憶眯着眼睛看了看地上兩個人重合的影子,享受着拓拔谌給她遮的陰涼,一邊說着一邊随手在自己眼前比了比,“明明之前才到我這裏的,現在既然比元姐姐都要高了。”

拓拔谌将竹簍的背繩緊了緊,笑道,“我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長得這般高,之前我娘還擔心我以後只能長到家裏大門的一半可怎麽辦呢。”

“那你娘現在可不用擔心了。”元疏憶笑笑,雖然心裏後悔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看着身旁拓拔谌一瘸一拐努力跟上自己步伐的身影,沉默了會兒還是問道,“谌兒的腿……是天生的嗎?”

“不知道呢。”拓拔谌老老實實的搖搖頭,“我娘說她第一次抱着我的時候我就是這樣了,既然這樣,那就應該是天生的吧。”

元疏憶聽這話聽的別扭,什麽叫第一次抱着的時候?那還該有第一次拉着的時候?但是拓拔谌這腿,着實是個問題。

“谌兒沒想過治好嗎?”元疏憶斂起眉頭,“這樣子……總歸是……你爹娘沒想過給你治好?”

“也是治了的。”拓拔谌走一段路就要擦擦汗,雖然元疏憶走的不快,可是就算是正常人自以為很慢的速度,對于她來說,還是吃力的可以。

元疏憶在她忙着擦汗的功夫裏又放慢了腳步,并努力不讓她察覺到。

“治了卻又怎會成為這樣?”元疏憶不解,“莫不是又遇到了庸醫,像那個鎮子裏的差不多?”

“元姐姐別這樣。”說起這個,拓拔谌又想起來她聽說的事了,“鎮裏藥鋪的大夫是個好人,也不是庸醫的,附近村鎮的人有了什麽毛病都是去找他的,他……”

“好好好,我知道了。”打斷她接下來的話,元疏憶無奈道,“谌兒還是先回答姐姐的問題。”

“哦。”拓拔谌乖乖的答應,繼續回答道,“聽我……聽我娘說,我六歲那年她帶着我走過很多地方,都沒有看好我的腿。”

“那是為什麽?就算是胎裏帶的,找到根源也該治好了才是,而且若是你天生如此,為何要等到你六歲才帶你去呢?那也太遲了些,小孩子長骨頭很快的呢。你既然姓拓拔,你家境況以前應該不會太差,別的不說,為你治個病的銀子還是有的吧?”元疏憶詢問道。

“不知道呢。”拓拔谌說來說去只有這一句話,她自己也說不太清這些問題,她擡頭沖元疏憶笑了笑,道,“這些都是我娘告訴我的,我也記不太清了。”

“都是你娘告訴你的?”元疏憶露出抹促狹的笑,伸出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小笨蛋六歲了還不記事?”

“不是不是……”拓拔谌紅了臉,道,“我娘說是因為我七歲半的時候發燒,會忘了也是正常的。”

“啊,那還真是理由。”元疏憶點點頭,心想果然發燒失憶對于所有的小孩子都有效,看看拓拔谌,到現在還是深信不疑,估計是她娘為了安慰她笨,給她找的理由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元疏憶感嘆了。

“啊,到了。”說着走着,不一會兒拓拔谌就驚喜的叫道,高興的對着元疏憶道,“元姐姐,就是這裏,這裏的野菜最好吃了。”

“嗯。”答應着,元疏憶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偌大一塊田地裏長了許多五顏六色的野草,驚訝道,“這不是小河旁邊不遠的荒地麽?”

“不是荒地。”拓拔谌小聲臉紅回答道,“這地是我家的,只是我耕不動這些,久而久之,也就荒了。”

“明白,”元疏憶表示理解,“業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毀于随。古人常說的道理。”

被她說的臉更紅了,拓拔谌只好走了幾步,彎下腰,放下竹簍,拿起鏟子鏟了一棵打着黃色花骨朵,花蕊有些白色的的野草對着元疏憶道,“姐姐看看,這叫黃花麥果,又叫鼠曲草,将它采回去搗成汁做成糕點很好吃的呢。”

“鼠曲草……”元疏憶說着,冷汗就冒了下來,“有着這樣惡心名字的草,肯定也很惡心,有什麽好吃的,谌兒可不要騙姐姐。”

“谌兒不會騙人的。”拓拔谌信誓旦旦的道,“今天晚上做給姐姐吃,姐姐就知道了。”

“我不會抱着希望期待的。”元疏憶嫌棄不已的說道,卻換來拓拔谌一個充滿鬥志的笑容,“那姐姐就等着瞧吧!”

立了軍令狀,拓拔谌挑選野菜的要求也嚴了許多,她們是辰時過兩刻出來的,等拓拔谌挑選好了東西以後,也已經是巳時一刻了。拉着饑腸辘辘的元疏憶回了家門,給她做了飯,拓拔谌自己随便拿了個蒸籠裏的粽子搪塞了肚子就開始準備兩個人的晚餐。

第一次和元疏憶過端午的緣故,拓拔谌很是認真的準備着所有的東西。

先是認認真真的跑到村裏舂了自己采來的野菜,又用銀兩與人換了些豬油面粉,摘了些竹葉以後,她高高興興的開始做黃花麥果餅。

将汁液倒進面粉裏拌勻了,又加上些豬油,揉成餃子皮一樣的外皮,又用自己先前采來的青梅果子與些許野菜伴成餡兒,放進外皮裏,再用竹葉壓一壓,壓成餅的模樣,再放進加了水的大鍋裏蒸。

忙完了這些,她又殺了一只前些天與人換來的肉雞,又将自己今天釣來的魚刮了鱗片,忙忙碌碌的做着飯。

而元疏憶看着她進來進去的背影實在是無聊的緊,她又不會廚藝,又不能幫忙,只好百無聊賴的趴在庭院裏的藤椅上,享受着廊道上茂盛開放的花草帶來的陰涼和陣陣清香。偶爾睜個眼昏昏欲睡的看一下還在忙碌的拓拔谌的身影。

一陣清涼的風吹過來的時候,元疏憶忽然就感覺這樣的日子還不錯。

風吹葉動藤草香,黃粱與酒人正忙,夜涼夢也長,涼席蒲扇說東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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