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 周圍全是伽羅讨厭的人類味道,那些泛着光華的器具早就被主人的氣息侵染,散發出伽羅不喜歡的味道。伽羅皺着眉頭,朝雲音的身子貼去。

雲音沒有看伽羅,只是伸出手去,握住了伽羅。伽羅微微的垂下眼,她心中一片安穩平靜,她不在乎什麽秘寶,亦不在意雲音将要去哪裏,只要兩人如現在這般,雙手交握,天涯即是吾家。

山坡深處,迷霧漫漫,随着山風流轉,又漸漸散開,猶如巨獸張開獠牙,等待着衆人。嘈雜的人群靜默了片刻,一時之間,無人敢上前,也無人敢說一聲話。

就在這樣的寂靜中,突然聽得一聲長嘯聲起:“諸位請了,灑家去也!”話音一落,只見一個身着灰色僧袍的光頭僧人越衆而出。他長得比常人還要高出許多,形如鐵塔,聲音甕聲甕氣,猶如撞鐘。他大步踏前,也不知做了什麽,腳下金色禪杖隐約顯現,載着他朝着那黑暗中沖去。

“這是佛家的小戲法,一葦渡江變化而來。”雲音微笑着朝着伽羅解釋道,她與伽羅相處日久,卻總是保留着對待伽羅小時候的習慣,凡事都愛解釋明白。

只是這對雲音而言的小戲法,在其他人的眼中又是另一番的注解,只是雲音不解釋,而伽羅也就習以為常的認為此人當真是個不知好歹,貿然急進的人了。她環顧四周,見着周遭一片低低的驚呼聲,于是眉間也流露出了些不屑來,冷眼旁觀。

那僧人入了黑暗中,金光劃過,至此再不見身影。而一出現了先鋒軍,後續諸人互看一眼,紛紛各展神通,反倒是生怕落于人後,讓他人搶了先手。一時間,只見法寶符咒各式光環閃爍,很快的,山坡上的人便入得七七八八,留下的,若不是有恃無恐,就是打退堂鼓的了。

伽羅看了眼雲音,見雲音嘴角含笑而立,不慌不忙的樣子,心中也是安定和平靜的。她湊在雲音身邊,想了想,還是伸出手去握住了雲音的手。雲音沒有掙脫,那雙如玉溫潤的手被柔順的并在一處,收攏在了伽羅的手心裏。伽羅低下頭去,輕輕的一勾唇,仿佛是個得了糖果的孩子,滿足無比。

哪怕對那個人而言,這只是漫長時光中的一種習慣,伽羅依舊在心中暗自竊喜。

“你們果然也來了。”

熟悉卻又不十分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來,伽羅有些不滿的揚起了頭。眼前的翠微山弟子被那眼神一瞪,原本溫和的神情間流露出了些別扭和不滿。反倒是雲音無視了這種漸漸升起的,難堪與不滿的氣氛,微微笑着,朝着面前的人打了個招呼:“道友,好久不見。”

雲音沒有叫半夏的名字,可是她的笑容那麽溫和可親,很難想象她是故意叫了這麽個讓人尴尬疏遠的名詞,幾乎讓半夏那刻意親近交好的态度崩潰。半夏苦笑了下,但對于他而言,寧可面對相對好相處的雲音,也不願去面對那個看上去脾氣格外火爆的伽羅。所以半夏轉過了身,朝雲音點了點頭,也露出了笑容:“确實好久不見……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雲音回答着,眼光卻越過了半夏的肩膀,看往了前方未可知的黑暗。她看得如此專注,似乎穿過了黑暗,看清了裏面發生的一切。半夏好奇的看着雲音,他不知道雲音到底功力如何,站在他面前的雲音,無論是相貌,還是表現,都平凡無奇,可是這種平凡無奇出現在這個時間,和這個地點,就足以顯示出了其中的不凡。

伽羅對于半夏好奇的注視很不滿,她讨厭一切有生生物對于雲音的注視。這樣的情緒驅使着她,讓她上前了一步,擋住了半夏探究的視線,然後轉過身來,面對着雲音,輕輕的拉了下她的衣袖。

“怎麽了?”雲音回過神來,似乎并未注意到伽羅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問的十分溫柔,還伸出手去摸了摸伽羅的臉蛋。在見到伽羅氣鼓鼓的鼓起了腮幫後,這才笑了起來,用力的捏了捏伽羅的手,說道“我們走吧,時候也不早了呢。”

說罷,她取下背後的紫竹傘,撐了起來,将自己和伽羅圈在了傘下。半夏仰頭看看天上閃爍的星子,好奇的問道:“這樣的天氣,這傘是幹什麽用的呢?”他猜想握在雲音手裏的傘,大概是一件法寶,可他又沒有見過這樣的法寶,所以眼神越發的好奇起來。

“自然是拿來遮雨的。”從傘下傳來的聲音中隐約帶着笑意,雲音拉着伽羅微微的側了下身子,繞過了半夏,就那樣安靜而平穩的,邁入了黑暗中。

半夏站在兩人身後,只見兩人身姿款款,就有如煙雨江南處擦肩而過的平凡女子,慢慢的融進了那片未知的黑暗裏。他勾起一個笑容,想了想,負手邁步,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但背上寶劍龍鳴聲不絕,從古劍上散發出的點點青光漸漸将他的身體包裹其中,仿佛套了一層無形有質的光環,保護着他踏入黑暗中。

三人一前一後消失在黑暗裏,山坡上的人也終于消失殆盡。山風吹拂流動,籠罩在山坡中的黑暗也有變淡的趨勢。也就在此時,一道銀白光輝輕閃,輕巧靈動的竄入了黑暗中。與此同時,明月清輝照下,這山坡終于恢複了一貫的安靜清雅,再看不見其他。

半夏帶着厭惡感的擦了下臉頰上的血珠,空氣中彌漫着惡心的血腥氣息。這裏是個巨大的空間,身邊堅硬的石壁直直的向上延伸着,插入了黑色的迷霧中。在視線看不到的上方,只有偶爾的,巨大悠長的青色靈光滑動,然後昂然龍吟聲起,跟着就是血液飛濺開來,夾雜着斷臂殘肢散落。半夏皺着眉頭,往旁邊躲了幾步,避開了那些抛落而下的惡心事物,卻也無法避開淩空落下的血雨。他潛心靜氣,捏了一個法訣,屏住呼吸,以避免自己的行蹤被頭頂的靈龍發現,最後也化作了抛灑的殘肢。

自入了那黑暗,他們這一群人就進入了這奇特而空曠的巨大山洞中。黑暗對修行人來說算不得什麽,有的是辦法在暗中視物。一開始,一幹修真人各自施展神通,飛天遁地,好不熱鬧。誰料變故突起,先是不知從何處清越龍吟之聲連綿不絕,那發聲處似乎極為悠遠,遠遠聽來,倒有幾分悅耳之色。

一幹人先是大驚,随後又放松下來,更有甚者,撫掌而笑道:“妙極妙極,龍之一脈,消失于世間千年,如今總算可得見,若得屠一二,洗髓易經不是難事。這靈鏡山中怕是于我等另有機緣。”

此話一出,應聲者衆。

半夏立于一旁,看此間人皆醜态,負手冷笑,只是眼光卻不由的被身前那兩個默不作聲的女人吸引過去,紅衣的伽羅冷笑連連,嬌俏的容顏上掩飾不住的不屑與殺機,白衣的雲音低眉垂目,做一臉的慈悲菩提,周遭一切,仿若與她無關。

端的是兩種極端,冰與火的矛盾相連。

半夏陷入沉思。而後,他也不再有機會去思考或者去查探這兩個奇怪的散修了。龍吟聲從細若潺潺溪水,再到奔騰若黃河咆哮,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只見得青色靈光不知從何處乍現,跟着就是人聲慘叫驚呼,血霧在人們頭頂處散開來。驚得一群人四散奔逃,或是往前疾行,或是妄圖以一人之力屠龍抽筋,各自心思,各自神通,人群剎時就亂了。

半夏走得是小心翼翼,饒是如此,幹淨整潔的衣衫上也是沾滿了污物,熏得他連連皺眉。他擡了下眼,羨慕的看着前面撐傘行走的兩人,如此兇險之地這兩人卻當自家後花園那般,自在自如。更為關鍵的那傘,任污物傾盆,那傘流光自若,莫說傘下兩人,就連傘面也沒染上半絲血污。

這樣的光華流轉的事物,想來必是一樣不得了的寶物,如今擺在前方那女子的手中,卻還原了它真正的用處。半夏想來,也不知道該嘆,還是該贊。但不管如何,他卻知道,跟着前方這兩人前行,必不會錯。

伽羅偏着頭過去,見身後那青竹般的身影在黑暗中隐約可見,不急不緩,卻始終跟随着兩人前進的腳步。她冷哼了一聲,回轉頭來,皺着眉頭朝身邊的雲音抱怨:“身後那人好生讨厭,跟着你我,怎的就不被頭頂的青龍叼了過去,也省得人心煩。”

“你啊。”眼見着伽羅眼中戾氣漸起,雲音無奈一笑,捏了捏手中那嬌嫩的手掌,輕聲道“你随我三百載,修的又是佛法禪宗,怎的不見你有點長進?”她雖是這樣的話,但語氣并不如何嚴厲,伽羅也就只當自己沒有聽到,默不作聲。只聽雲音的話音悠悠傳來:“這人是翠微派的弟子,翠微仙劍威名已久,他只身前來,怕也不是泛泛之輩,總會有些保命的法子。”

伽羅卻是一臉不屑,冷哼一聲:“能有什麽威能,我瞧着,也不過如此而已。”

“人不可貌相。”雲音淡淡應了一聲。

兩人湊在傘下,且行且聊,好一派的自然無畏,直到行到一處斷崖邊,兩人這才止步腳步,并肩看向了前方。

前方是斷崖,斷崖前另有洞天,只是相隔遠了,只隐約可見白光閃動,青竹搖動,偶有鳥鳴清啼,遠處層層疊疊,是琉璃瓦在陽光下反射出的金黃色。這份祥和寧靜,全不似兩人站立這地的血雨腥風。

在那一處,竟不知是何人神通演化出的一個小小天地,暗自生息演化,不知過了多少載時光。這般遙相對望,便若舉鏡觀花,水中看月,有種隐約的不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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