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 一踏入陣中,一股兇殺之意就鋪天蓋地的席卷過伽羅的神識。伽羅神色一僵,下意識的将手翻握,湛盧就拿在她的手中。她幾乎要控制不住将自己的雙瞳變回原形,只是強自忍耐着,她的心跳如雷,緩緩的掃過眼前。而眼前,則不是她意料中的敵人,而是面帶驚詫的翠微山弟子。

伽羅眨了眨眼,方才感受到的肅殺之氣已經散去,眼前的小秘境徐徐展開了它動人的一面。在靈氣的滋養下,森林呈現出一派深綠的蔥郁顏色,遠遠的傳來野獸的叫聲,此前的殺意就仿佛是她的幻覺。但伽羅卻不會覺得那是幻覺,她手中握着劍,緩緩的掃視着四周,她的鼻子比人類靈敏太多,能聞得到其中淡淡的腥氣。

“怎麽了?”半夏是尾随着伽羅進入的,他見伽羅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而一旁的師兄妹們顯然已經流露出了幾分不安,又因這不安而帶來了幾分針對伽羅的不滿。半夏下意識的擰起眉頭,關切的問道。

伽羅神識掃遍整個小秘境,卻并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她搖了搖頭,收起劍,眉頭緊鎖,說道:“這個地方,似乎有些不對勁。”

“有什麽不對勁,這可是世代相傳之所,可不是普通弟子可以進來的地方。”到底還是有弟子忍受不住,大聲嘲諷起來。半夏臉色一沉,警告的看了那弟子一眼。那弟子見狀,不禁往後縮了縮身子,又咬牙說道:“本來就是。”

半夏大感頭疼,他心知門中子弟以正派第一自居,向來是眼高于頂。他們又是門內的精銳,當然傲氣更重。這樣的傲氣對劍意有利,翠微大多也要求弟子傲如青竹寒梅,只是這天地之闊還未見識,就先這般驕傲,就很難說這究竟是井底之蛙的自豪,還是對自身大無畏的自信了。但身為一派的大弟子,半夏自然不能将這些話說出口,只是轉身看向伽羅,期望能緩解下伽羅的爆脾氣,免得同門吃虧。

但伽羅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弟子,唇邊溢出了一聲冷笑,就收回了目光,只是打量的周圍,身子緊繃,絲毫不見放松。半夏略略松了口氣,輕輕的拍了拍伽羅的肩膀,說道:“不用在意,此處我來過好幾次了,沒有什麽危險。”他頓了頓,又想起臨行前墨纖雲的提醒,不禁也有些擔憂起來,又低聲道“我們到時候小心些便是。”

伽羅點頭應允,眼光環視周遭,她始終覺得有什麽人在窺探着她的感覺,只是查無來源,也只好想是否為幻覺,只是在心中暗自惱怒。

半夏見伽羅心不在焉,苦笑一番,又對諸位弟子說了些注意事項。這些內門精英一直在門內潛心修行,極少外出,此番出來歷練,個個磨拳搽掌,躍躍欲試,倒真把這趟旅程當做了踏青那般。半夏見狀,微微一笑,他倒不甚在意師弟妹們這些少年人的想法,只是……他也學着伽羅的模樣,環顧了一周,皺眉低聲道:“這裏的景色,倒是綠了很多。”

綠得……有些不正常……

半夏留了這個心眼,在宿營之時,特意選了個植物較少的山岩地帶。伽羅遠遠的看着一群翠微弟子們歡呼高歌,說着今天歷練時遇到的趣事,她突然有種寂寥的感覺。她向來是最喜歡熱鬧的人,以前和雲音游走人間時,若有什麽熱鬧,她總愛去湊上一湊。因她生得貌美,又愛笑,因此總是很能招人喜歡。若是有那投她脾胃的人,對酒當歌,彈劍而和種種輕狂的事,她做來也無半分違和。那時的日子總是歡樂居多,但快樂總是太易流逝,現在回想起來,竟有種物是人非的蒼茫,就連記憶中的那份熱鬧高興,也仿佛離她很遠了。

她無謂的笑笑,笑完便又覺着這樣狀似無所謂的笑容于她而言,似乎是越來越多了,這都已經不像是她了。于是,那笑容又換成了沉沉的嘆息。直到拿起湛盧,那份心神才又慢慢的沉澱下來,再怎麽傷風感月也罷,她始終沒有忘記來歷練的心,因此避開人群,開始練劍。

月華如練,沙岩似雪,她在其中騰挪轉移,便若精靈。若是平常半夏只怕光是看着就癡了醉了,但他如此匆忙趕來,卻全然失了這份欣賞的心情,只是站在一旁大聲道:“伽羅!”

伽羅收了劍,朝半夏望去,盈盈走去,見他一臉憂色,問道:“怎麽了?”

“有弟子失蹤了。”半夏眉眼間一片焦慮,低聲道,他看了伽羅一眼,又道:“是白日裏頂撞你的那人。”

伽羅輕輕的哦了一聲,彈了下劍身。湛盧輕輕的顫動着,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清鳴。伽羅朝着半夏笑了一下,她又不傻,自然知道半夏言語中的含義,她看着半夏焦慮的眉眼,于是輕輕的說道:“他們叫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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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抿了抿唇,他想要辯解什麽,卻又無從辯解起,只是道:“是,只是問一問,不必擔憂。”他頓了許久,突的給了伽羅一個玉簡,道:“我始終有不祥之感,此物交予你,以防萬一。”

修真人的修為越盛,直覺則越強,就算是凡人,也有許多到老知天命的情況,更何況本就是為着超脫自我的修行者?他這般說話,顯然已并非是想多了三字可以概括。伽羅也知這個道理,她并不推辭,接過了玉簡,神識探入其中。裏面全是劍法口訣,其中的精妙之處,伽羅一時半會竟也難以理解,這竟然是翠微劍訣。

“沒有翠微心法,想來,也做不得私相授受吧。”半夏低咳了一聲,惶惶的看着伽羅,伽羅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半晌後,便道:“那走吧。”

失蹤的那名弟子到底也沒有找到,而派出去尋找的人,也沒有回來。伽羅立在翠微弟子中,悠然的看着自己的長劍,擡眼環顧着他們。那些人的目光裏有着擔憂,有着對伽羅的不信任,也有着濃濃的敵意。雖然因為半夏的關系,他們誰也不說什麽,但在第二次派出的弟子也失去聯系之後,恐懼之情就已經慢慢的彌漫在了這些年輕人之中。

半夏頹然的走到伽羅身邊,看着伽羅,張了張口,正待要說點什麽。伽羅便搶先開了口:“你帶他們走吧。”她看着半夏一下子抿緊唇并不甘願的樣子,眼中劃過了一絲不耐,但到底還是耐着性子解釋道:“這些人沒什麽用,留在這裏也不過是繼續丢命。我早說過這個秘境不對勁。”

“那你呢?”半夏也覺得此刻撤退為好,他們還沒有深入秘境中,隐藏在暗處的敵人便已是這般的迫不及待,想來是有完全的把握。而他們放手一搏,趁着現在離出口不遠,未嘗不能逃出生天。

“我自然是要看看到底是誰。”伽羅眯起了眼睛,笑得燦爛,卻在那燦爛之中隐着殺氣。隐在暗處傷人是她最為不屑的事情,既然對方犯到了她的頭頂上,就算不敵,她也不會讓對方好過。

半夏正待要勸說,就聽得師弟妹中騷亂起來,跟着有人背着一個一身是血的弟子跑了過來,大聲道:“大師兄!有人回來了!”帶人的弟子排行十三,與這名昏迷的弟子關系似乎十分要好的樣子,說話間聲音都是帶着哽咽的顫抖。

半夏急忙跑了過去,見那名弟子已是進氣多,出氣少,他翻了翻對方的眼睑,又塞了一顆丹藥進去,一時之間也顧不得伽羅了,只是大聲喊道:“我們立時便回去,不要多待了。”

他正說話間,只聽眼前那名暈過去的浴血弟子陰深深的說道:“既然來了,我們還未盡地主之誼,又為何要走呢?”

半夏應變神速,急急扯着與十三後退過去。只見那名浴血弟子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翻着眼白,嘴角處卻挂着一抹奇怪的笑意,他一張口,血液就從嘴角流下,但他恍若不覺,聲音一字一頓,在月光下說不出的詭秘可怖:“既然來了,那便都留下吧。”

他話音一落,身上陡然抽搐了幾下,眼中恍惚有了神彩,盯着半夏,痛苦的說道:“大……大師兄……救救……救救我……”他說完,身體急速脹大,碰得一聲,炸裂開去,化作了一團血霧,血肉灑了衆人一頭一臉。立時就有弟子驚得大聲尖叫起來。

也就在此時,伽羅拔地而起,就如利劍一般朝着一個方向飛去,湛盧在她的手中化作一道漆黑的閃電,朝着來處飛去。她一直用神識盯着這人,順藤摸瓜一般摸到了背後的操縱者,一旦鎖定,伽羅立時出手。

只聽得一聲男人的慘叫聲傳來,總算是讓這詭秘的氣氛消散了幾分。半夏精神一振,他吩咐了一聲,也立刻拔劍助陣。隐在黑暗中的男人肩上中了一劍,鮮血淋淋,被他的血腥氣味吸引的植物在他腳下緩緩的游移,如同毒蛇。他一手捂着肩膀,怨毒的看着伽羅。伽羅卻露出了滿不在乎的樣子,而半夏的臉色卻沉了下來,指着那男人道:“金獨塵!你……你們紅塵門入魔了!”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轉過身去,朝着自己一幹師弟妹們沖去,大聲道:“快走,離開這秘境!”

金獨塵卻哈哈大笑起來,他放下捂住傷口的手,一旁早就蠢蠢欲動的植物立時竄了過來,深深的紮入了他的血肉之中。他的表情頓時扭曲起來,顯得既痛苦又愉悅。他注視着驚詫的伽羅,仿佛在欣賞她的表情,随後大聲道:“通通給我殺了!”

随着他的話音,整個秘境一陣震動,植物巨大的根莖揚了起來,将他帶往上空,就如巨大而邪惡的龍首,注視着它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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