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佩佩
? 每一個趙诩撿來的‘孤兒’,基本都有其自己的用處。
小樓小榭有根底,一身武藝師從簋盟籽漠然,是主上派過來的随身侍衛。
齊周南為陣眼,是按照‘十方寂滅’禦笛玄黃法陣秘籍,淬煉而來的鬼童子。這其中多少曲折,只有簋盟主上和趙诩清楚。
小慧師從醒胡老人學醫術,雖然老人至今只承認一個徒弟,但小慧的醫術雖沒有登峰造極之能,但也比尋常郎中強些。
沛言善盜竊,輕功了得。他還有另一重舉足輕重的身份,當事人自身卻似乎并不在意。
攬玉和青潭,一善縮骨喬裝,一善易容易聲。中元節賢王府鬧鬼,趙诩聲東擊西盜取耀北疆地圖,就是由他們出場扮的鬼影。難得的是兩人一個張嘴啞巴,一個對口型演雙簧,竟然也配合的極為默契。若是要假扮個人,都已經到了真假難辨的地步,說起來,那二位也算是天下少見的奇人了。
只有小田和宴夕是意外,或者說,是某些人的意外。
除了小樓小榭小慧,尋常這些孩子都在雲毓堂待着,下學了回到質宮,比趙诩還自由一些。但此刻卻另趙诩有些犯愁。
秦緯地從胡省——也就是醒胡老人處要來了一個機會,一個金蟬脫殼的機會,眼看須彌山水的寶藏有了眉目,趙诩必須親自去一趟花葉縣菩提寺,但是身邊如是多的小孩兒,哪些要帶,哪些要安排,都是麻煩的事情。更何況還有呂笑呂大俠。
“公子,門外有一女子求見。”
趙诩詫異道,“什麽女子?”
小慧搖頭,“長得挺好看,一會兒要見太子诩,一會兒要找夫君,瘋瘋癫癫的。”
“哦?程管事讓進了?”
“程管事找不到人,侍衛攆不走她,所以來請示下公子。”小慧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那女子手裏拿着好長一竿子蕭,怕不是什麽讨錢的藝人罷。”
“簫?”趙诩一怔,忙說,“請她進來,”一思慮,又改口道,“一起下去看看。”
門口确實微敞開着,侍衛盡職的拿手中紅纓戟擋住了來人的步伐,卻聽那女人嘤嘤哭泣聲低微而不絕,不知還在乞求什麽,趙诩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人:“佩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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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點了啞穴,女人立即止住了哭聲,瞪大了眼睛循聲望了過來。髒兮兮的衣服髒兮兮的臉蛋也遮不住女人姣好的容顏。
“夫……”君字還未出口,白眼一翻,翩翩然暈了過去。幸好趙诩走得近,勉強攙扶了一把,送入內廷。
慕容佩此番遭難,可謂禍起蕭牆,慕容族家大業大,嫡庶之争之劇烈不用累牍。然而起因也不得不歸咎為太子诩被廢被送質,太子妃位一夜之間變成了質子大妻,地位一落千丈,慕容家主勢必将其視作棄子。大皇子奪勢,需要慕容世家的支持,兩廂交涉,一拍即合,聯姻勢在必行。慕容佩就成為了一塊墊腳的石頭,什麽與大學士有私情,不過是為另一樁政治婚姻做借口罷了。
慕容佩沒有什麽大礙,長途跋涉累的狠了,嬌滴滴一位太子妃,也難為她徒步來到京師。睡過一覺,用了些水米,再被人伺候着梳洗一番,整個人就如吸飽了水分的葡萄,水靈靈的透着生機。
“夫人好些了嗎?”
“謝夫君挂念,好多了。”
慕容佩做個虛禮,趙诩也就順勢一扶,“別在乎虛禮了,是怎麽回事,大學士,他……”
有私情這種事情,對趙诩來說是頂不好看的綠帽子,但對于從小女訓女誡念書念大的慕容佩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更何況是別人誣陷于她,當即雙頰垂淚,梨花帶雨好不委屈,“別人不信我,夫君也不信我麽!奴家清白之身,竟然被些小人污蔑至此,不若我慕容佩近日以死明志,也好過這樣背着罵名茍活!”
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趙诩應付不來,但是攔還是攔得住的,當即拉住慕容佩,正色表态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我自然是信你的。”
此話一落,女人即刻哭聲嘤嘤,天大的委屈終于找到苦主,哭的我見猶憐。
一旁呂笑也有些心恻恻,皺着眉頭不忍再看。
趙诩無奈,只能聞言相勸,“夫人受苦了,快別哭了。”
說了兩遍那位還是哭的停也停不下來,趙诩終于無奈了,轉移話題道:“這一路,不知夫人是怎麽過來的?”
轉移話題果然是個好辦法,只見慕容佩去取來那管玉簫道:“恩公一直蒙面,将臣妾從趙誠刀下救出後,就交給我這個,說是交給夫君,睹物見人,我這一路盤纏,皆是恩公所贈與的。”
玉簫兩尺長,是賀迎的私物,尋常趙诩微服就拿着裝裝樣子,入宮了,再交給趙淮保管,與趙诩的青玉笛其實并不是一個質地,但粗略看上去,也差不離。如此說來,慕容佩一路來京師,多虧了趙淮在暗中援手。
“原來如此。”趙诩算是知道了原委。
慕容佩眼睛一亮,“夫君果然認得恩公。”
趙诩卻不願多說,接着道,“你既來了耀國,還是拜見下耀皇吧。我趙诩的夫人,總該風風光光的,哪裏來的髒水,再原模原樣的潑回去。”
慕容佩心中喜不自勝,也忘了追問恩公來歷,當即盈盈拜倒,稱謝道“謝夫君擡愛!”
趙诩夫婦進宮觐見耀皇,姿态擺的很低,叫跪就跪,讓拜就拜,耀皇帝華伏鈭眼神蔑了一眼,道:“真是一對璧人。”
皇後一笑,說道:“趙世子長的斯斯文文,那日吾家小妹得見一眼,三日不忘,成天追着本宮問這是哪家的公子,沒羞沒臊的。卻不想,世子妃也是這般嬌饒,真是登對的很啊。”
“謝皇上皇後,臣妾惶恐。”
華伏鈭忽略了皇後帶點暗示性質的的說辭,看了看下面拜着的二位,也不讓起來,接着說道,“你國大皇子大婚才不久罷,世子又當如何?”
“啓禀耀皇,賤內雖人小勢微,到底是微臣正妃,如此含冤受屈,實在讓微臣于心不忍,還請皇上做主。”
連‘微臣’都用上了,四夷館的小編修稱一聲‘微臣’也算合理,偏是這位傲氣的畢質子。尤記得去年家宴,這位世子多麽的不可一世,此刻姿态放低,由不得耀皇帝不忿,當即只聽他哼了一聲,卻道:“你畢國家事,與朕何幹?”
趙诩也不怵,“皇上明察,在下不過區區質子編修,但在其位謀其事,若能帶着清白名聲榮歸故裏,為耀皇送去一份福澤,也是一件美事。”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華伏鈭氣消了些,問道:“辦案講求人證物證,此刻人證是有了,物證何在?”
“回皇上,臣妾被污蔑與大學士有私情,緣由是一方錦帕,帕上繡有半闕詩,”說道此處,慕容佩臉皮薄,有些尴尬的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佩然初應夢,奔月竟淪輝’,錦帕為侍女購香脂所贈,臣妾當時并不知情,事發後,方知這句說辭是大學士曹奔親筆的刺繡。更有人污蔑是臣妾親繡。”
皇後此刻說道:“空穴不來風,僅憑一方錦帕,如何會有這些閑言碎語?”
慕容佩躊躇了片刻,似是不知如何企口,最後還是艱難的回道:“皇後娘娘明察,畢皇宮裏每月會有詩會,本是些公子小姐閑聚的地方,臣妾偶爾也去湊個熱鬧,特別我夫君入耀為質之後……”
皇後了然,點頭無情的道:“你說的大學士必然也去了,那這些也不算冤枉了你。”
耀國的婦道比畢國更為嚴厲,女子未出閣不得擅自出門,女子出閣後出門還得避着人群,像詩會這種地方,根本就不能出現異性,因此皇後想當然的認為慕容佩是咎由自取。
“皇後有所不知,畢國皇宮詩會慣例由來已久,微臣還在畢國時,也常去的,并不限制男女,未出閣的女子,只要有人陪同,也是也可以參與的。”趙诩忍不住幫慕容佩澄清一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夫人不守婦道在先,着了小人的道也合該有此一劫。朕自有分寸,先退下吧。”
既然耀皇發話,這事便由皇帝去計較了,趙诩帶着一聲不吭的慕容佩回質宮。一路上慕容佩再不哭不鬧,仿佛抽幹了力氣,毫無生氣。
雙人轎停于質宮門口,趙诩先行下轎子,幫慕容佩掀開轎簾,道:“夫人,到了。”
慕容佩這才從思緒中猛然回頭,望向趙诩的目光帶上了實質,但她坐着沒有動,張口斟酌着道“夫君,我慕容佩患難知真情,往昔宮殿三千重,竟不知真心人就在身旁。這一路行來,都得夫君千般照顧,此後臣妾終老一生,絕不相負。”
趙诩沒料她來這一句,怔忪了半天,才找回了聲音:“說哪裏話,快進屋去吧。”
慕容佩再不多言,又恢複到往昔嬌滴滴的小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