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照片

到了城南高中,江森熟門熟路地把車停在了側門,挑了一個來往行人比較少的位置,一個助跑翻上了牆頭,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沒人後跳進了學校裏。

她翻進來的地方正巧是城南高中的教學樓附近,眼下在學校裏走動的人特別少,看來應該是上課的時間。

江森舒了一口氣,悠然地往高一三班所在的位置走。

當年她剛轉學來城南的時候,其實和蔣詩桐不在同一個班,一個在二班,一個在三班,認識也是通過秦倩認識的。

蔣詩桐是秦倩的閨蜜,而秦倩是她的好友,十幾年來獨一個。

以前的她說得好聽一點是高冷,說得不好聽一點是孤僻。

從小學起她就因為她父母的工作總是轉學,四年內她就換了四個學校,每次才和新同學熟悉就轉了學,慢慢的她開始覺得不停地認識新同學,記住那麽多名字很麻煩也很累。

而且那個時候沒有聯系方式,估計一輩子都再也不會見了,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于是她後來漸漸的就不願意再交朋友了,反正認識不了多久就沒辦法聯系了,再然後就會漸漸把對方忘記,變成陌生人。

加上讀了初中後,因為父母給的零花錢多,又沒時間管她,更沒教過她做什麽是對的,做什麽是錯的。

那個時候她好奇心重,又不會分對錯,只是覺得好玩,也不記得是跟着誰學壞了,開始染發抽煙泡黑網吧和舞廳,跟着人打架逃課,得了個附中混世魔王的稱號,成績是呈斷崖式的往下跌,很快就從全校前十變成了全校倒數前十。

到了初三江爸江媽才後知後覺發現了這些事,但她已經步入了叛逆期,也混野了,根本就管不住她了,再加上柳緣其實挺溺愛她的,管不住就幹脆聽之任之了,只要她不惹出大麻煩,她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直到高一下半年的時候,她因為私人恩怨和高年級的在校外械鬥,對方一個男生差點失手殺了人,這個簍子就捅大了,學校二話不說的把所有參與鬥毆的學生全都給退了學,她爸媽大發雷霆,第一次動手打了她,還斷了她一年的零用錢,再後來她就在臨近期末的時候轉學到了城南高中。

所以她和蔣詩桐是在高二分班之後才認識的。

不過剛認識的時候其實并不是什麽很美好的回憶,蔣詩桐很不待見她,原因很簡單,她的名聲在懷安市南區的所有高中裏不是一般的差,乖小孩看見她恨不得繞着走,生怕和她扯上什麽關系。

而她也不怎麽待見蔣詩桐,原因也很簡單,這個人漂亮是漂亮,對秦倩也挺溫柔的,不過對她從來就沒有好臉色,還總是愛多管閑事,在她看來就是自命清高的白蓮花典範。

後來相處的時間長了,她們兩才慢慢對對方有所改觀,當然,在這件事上秦倩也幫了她們很多,不然估計等着快高中畢業了,她和蔣詩桐都不會給對方什麽好臉色看,更別說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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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間江森已經到了高一三班所處的樓層,本來平靜的心跳随着越來越接近三班而變得越來越快,像是要沖出她的胸膛一般。

江森努力地做着深呼吸,貓着腰走到三班的教室後門,趁着老師在黑板上寫字的空檔,在教室裏找尋着那個令她魂牽夢萦多年的人。

很快她就看見了坐在最後一組靠在窗邊認真聽課的熟悉身影,江森的呼吸一窒。

粉嫩的鵝蛋臉,精細的一字眉,高挺的鼻梁,輕抿着的柳葉唇,一雙鳳眼顧盼生輝,黑色的長發被吹進教室的風輕輕拂動着,些許的陽光透過教室外的梧桐樹灑在女孩臉上,仿若一副精致的畫卷。

江森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喊了一句:“詩桐!”

話剛出口她就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好事,立馬捂着嘴蹲下身子,可是已經太遲了,教室裏好奇心重的學生紛紛往她所在的方向看,講臺的老師也不悅地皺着眉頭,冷着聲音教育了學生幾句,就要往教室外走。

聽着高跟鞋與地板碰撞的聲音,江森蹭地站起身往樓下跑,只留了一個灰色的背影給老師。

而教室裏那道清麗的身影深深地看了一眼後門的方向,然後默默收回了視線。

一旁的秦倩反應比她大多了,好奇又興奮地說:“诶,桐桐,你剛剛有沒有聽見有人叫你啊?那人躲得太快了,我還沒來得及看見他長什麽樣子。不過聲音還蠻好聽的,不知道長得好不好看。”

蔣詩桐無奈地笑了笑,聲若黃莺:“那個人聲音都快趕上老師講課的聲音了,肯定聽見了呀。”

“應該是你的追求者吧,哪個班的啊,都不用上課嗎?膽子還這麽大,直接在上課時間就跑到班上來叫你。”秦倩乍舌。

“別亂說。”蔣詩桐瞧了一眼秦倩擺在桌上的課本,拍了拍她的手,“你怎麽才抄了這一點?還不抓緊時間?等下老師說完最後一點就要擦黑板了。”

“沒關系啊,我不還有你嘛,可以抄你的。”秦倩笑得很肆意,話說的很理直氣壯且有持無恐。

“如果我們不是發小的話,我有時候真的很懷疑你和我做朋友的目的。”蔣詩桐對秦倩的态度有些無可奈何。

“怎麽會!你怎麽可以這麽想我!我是因為你好看才和你做朋友的好嗎?”秦倩一本正經地控訴。

“好啊你,居然是因為這個,看我下課之後怎麽收拾你!”

秦倩連忙讨饒道:“別啊女神,我知道錯了。”

兩個人小聲嬉笑打鬧間沒有注意到,原本空蕩蕩的教室後門處,不知什麽時候蹲了個人,正偷偷舉着手機朝着她們的方向拍照,正巧拍下了兩人四目相交笑容滿面的模樣。

這個人就是江森。

她原本已經跑下了樓,但是轉眼一想,還不知道柳女士什麽時候才能把轉學的事情搞定,要是等他個十天半個月也就算了,但要是得等一兩個月甚至要等到下個學期,估計她每天都會度日如年,等得想死。

而且好不容易大老遠偷溜進來一趟也不容易,要不是當年她總是逃課,對城南保安的巡邏路線了如指掌,怕早就被當成來找麻煩的可疑人員拎出去了。

所以來都來了,也別白來,幹脆拍張照片回去留作紀念,這樣哪怕轉來城南還要很久,也可以借着這張照片聊解相思。

雖然說這麽做的确有點變态,但是對于江森原本的人生來說,蔣詩桐已經去世五年了,按照現在的時間來算,也就是四年後的事情。

2011年懷安航空,懷安市至長寧市的8563次航班,在即将抵達長寧的時候出了意外,因為飛行員的操作失誤導致墜機,飛機上的乘客共計106人,45人遇難,61人受傷。

而蔣詩桐……并沒有幸免于難,當場死亡。

甚至等她去确認身份的時候,才發現別說屍體完整,就連面容都難以辨別,如果不是蔣詩桐耳後紋着她的名字JS,她根本就認不出來。

可靠着這個小小的紋身認出她來……

只有江森自己才知道,當時她是什麽心情,難過、痛苦、絕望、崩潰都無法形容。

不僅僅如此,她還陷入了深深的自責當中,一直都走不出來。

當年,她因為和蔣詩桐吵架,一個人不聲不響地跑去長寧旅游散心。而蔣詩桐從柳緣那得知她的下落之後,立馬就買了最近一班去往長寧市的機票。

本以為是去解除誤會讓兩人重歸于好,卻沒想到是踏上了死亡的途程。

這些年江森一直在想,如果當時她能更成熟一點,更相信詩桐一點,不要什麽所謂的自尊心,不要耍小孩子脾氣,那也許詩桐就不會出事了。

每個失眠到天明的日子,每個酩酊大醉的夜晚,她都止不住的去想、去猜,在眼睜睜目睹飛機即将墜地的那一刻,詩桐在想什麽。

是後悔去找她,還是遺憾有些話沒能和她說清楚,還是……如同她發給她的最後一條短信一樣,說:

江森,我愛你。

不管是哪一種,抑或是其他的,她都良心難安。

她無法想象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詩桐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情打下的那五個字,而且還是在她故意不接她電話的情況下。

後來她渾渾噩噩地聯系了蔣詩桐的家人還有秦倩,把蔣詩桐的遺體送回了懷安,火化後安葬了她。

再後來的那些年,她把蔣詩桐的父母看作了自己的父母一樣,逢年過節就去看他們,如果他們病了,她就忙前忙後的一直陪在醫院照顧。

蔣詩桐的父母很感謝她,一直說詩桐交了個很好的朋友,還說她們只是好朋友而已,她沒必要這麽盡心盡力。

江森一直都很想告訴蔣爸蔣媽,是她間接害死了他們的女兒,她這麽做都是應該的,甚至遠遠不夠。

哪怕他們想打死她,都是她罪有應得。

可是看着蔣爸蔣媽對她慈眉善目,滿是欣慰和漸漸遺忘了傷痛的模樣,那些話無數次到了嘴邊她都沒有勇氣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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