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淩晨三點,市中心醫院的重症監護病房內,傳出一聲家屬的哀嚎。
“醫生!醫生!”
監護儀上紅燈閃爍,屏幕裏的數字越變越小,就連剛剛還走勢平穩的心電圖,都有了拉直線的趨勢。
一時間病房內亂作一團。
“準備電擊。”
病床上的人被吵得不得安寧,想要睜眼看看是誰攪了他的清夢,卻怎麽也擡不起眼皮,任由聞訊趕來的人,對他上下其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祁錦塵覺得耳邊的喧嚣逐漸走遠,眼前模糊的燈光也變為黑暗,世界恢複平靜,一直緊繃着的思緒也松懈下來。
終于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塵塵,快起來了,今天大好的日子別耽誤了。”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走到窗前,‘嘩’的一聲将窗簾拉開,窗外灰蒙蒙一片。
這個時間,就連太陽都還沒上班,叫人起來這麽早做什麽?
祁錦塵眯縫着眼睛瞧了瞧,不滿的咂了砸嘴巴,翻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塵塵,你今天結婚,可不能賴床。”男人走到床前捏住祁錦塵的鼻子,按照他對祁錦塵的了解,用不上十秒鐘就能搞定。雖說招數有些老套,但管用就成。
修長的手指剛落在祁錦塵的鼻子上,這家夥‘蹭’的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男人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下巴被祁錦塵的額頭撞了個正着。
“嘶——”
“哎呦——”
兩個模樣七八分相似的人,一個抱着額頭,一個抱着下巴,哀聲連連。
Advertisement
被人從夢中喚醒的祁錦塵顧不得額頭上的痛楚,驚恐的望着站在地上,捂着下巴的那個人,縱然對方疼的五官扭曲在一起,他也能看出來,對方和他相似的模子。
這是哪兒?
祁錦塵打量四周,昏昏沉沉的腦袋裏,裝了七八斤的問號。
“讓哥看看撞壞沒?今天你是主角,臉上可不能有傷。”祁然擔心他受傷,向前走了兩步,一屁股坐在床上,捧着弟弟的臉仔細端詳。
祁錦塵傻呆呆的被捧着臉蛋,大腦還處于死機中。
“還行,就是有點紅,我去讓人拿冰塊給你敷一敷,你快起來洗漱。”祁然拍拍祁錦塵的臉蛋,末了還順手捏了一把。
直到祁然起身離開卧室,祁錦塵看着緊閉的房門,這才後知後覺的打了個哆嗦。
若不是剛剛祁然與他有真切的肢體接觸,祁錦塵絕對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他活了29年,其中有10年都是醫院病房裏度過的,甚至于他已經忘了自己的家是什麽樣子了,即便如此,他也能非常肯定的說,他現在呆的這間屋子絕對不是他家。
不是醫院,不是家裏,他也沒死,那他還能在哪兒?
祁錦塵低下頭看着身上的純棉質睡衣,舉起雙手,寬松的袖口滑落至手肘處,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長期卧床加上靠輸液維持生命,祁錦塵的手臂星星點點全是淤青,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針眼根本就沒有好利索的時候,可眼前這對兒手臂光潔白皙,膚色健康,別說針孔和淤青,就連一顆痦子都瞧不見。
祁錦塵動動手指,這确實是他的胳膊。
這下他更想不明白了,明明是一個在醫院裏躺着,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突然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還有一副完好無損的身體,這怎麽也解釋不通。
好在祁錦塵不是什麽鑽牛角尖的人,比起琢磨眼前的境遇,他更開心自己有一副健康的身體。
坐在床上活動幾下胳膊腿,祁錦塵迫不及待的掀開被子下床,光着腳在地上轉着圈兒的溜達。
腳下的地毯柔軟,久違的與地面接觸的感覺,讓他眼眶通紅,溫熱模糊了雙眼,淚珠劈裏啪啦的往下掉,怎麽也止不住。
祁錦塵的最大願望就是能健健康康的活着。
卧室門再次被人推開,祁然用毛巾包着冰塊,想要拿過來給祁錦塵敷額頭,誰知道一推開門,就看見這家夥哭着跟個淚人兒似的,光着腳就往窗口跑,活生生一副想不開,要跳樓的樣子。
“塵塵,別沖動。”祁然丢下手裏的毛巾,撲過去将祁錦塵抱在懷裏。
“嗯?”猝不及防被人抱住,祁錦塵摟着送上門的依靠,哭的更兇了。
祁然心疼的撫着祁錦塵的頭發,一只手輕輕的拍打着他的後背:“好了好了,之前不是還答應的好好的嗎?怎麽突然反悔了?”
我這是開心的淚水!
祁錦塵哭的直打嗝,只能把這句話壓在肚子裏。
“別哭,不是還有哥哥給你做主嗎?你放心,就算嫁到黎家,你也永遠是哥哥的好弟弟,以後黎野要是對你不好,敢欺負你,你就和我說,哥哥肯定給你做主。”祁然嘆了口氣,心裏盡是對這個弟弟的愧疚。
黎野?
祁錦塵止住哭聲,抽抽嗒嗒的在腦子裏琢磨這個名字。這不是他之前生病的時候,看的一部小說裏反派的名字嗎?
祁錦塵在醫院裏唯一的樂趣,就是捧着手機,打開晉江app看小說,千字只要三分,一整本書下來不過才幾塊錢而已,經濟又實惠。而且,他對這部小說印象深,還是因為裏面的一個炮灰和他重名。
小說裏的主角叫祁然,命運坎坷,生下來便疾病纏身,為了救兒子的性命,祁父祁母生了和他同名的炮灰,就是為了取臍帶血給男主治病。
這個炮灰‘祁錦塵’從小爹不疼娘不愛,直到三歲了連個名字都沒有,最後還是主角說他是錦落凡塵,上天派來救他的小天使,所以才給他起名叫祁錦塵。
眼下這個自稱是他哥哥的人,抱着他安慰,再結合其他的相關線索,很難讓祁錦塵不去聯想那部小說。
難不成,他穿書了?
祁然擡手拭去祁錦塵臉上的淚痕,撿起被丢在地上的冰毛巾,輕敷他紅腫的眼眶:“別哭了,等下哭腫了,給人瞧見不好。”
面對祁然的低聲安慰,祁錦塵動了動唇,試探道:“哥,黎野什麽時候來?”
“等會兒化妝師會來家裏,收拾好了再帶你去見他。”祁然道,“怎麽?着急見黎野?那你到底是想嫁還是不想嫁?”
見到祁然應答如流,祁錦塵這才在心中确定,他是真的穿書了,而且還是穿的原主和全文中最大的反派結婚的那一天。
祁錦塵記得這段情節,寫的是祁家的公司出了問題,急需大量資金周轉,否則就要面臨破産的危險。其他家族企業誰都不願意接手這個爛攤子,當初祁氏的創立,僅是為了賺錢給年幼的祁然治病,祁父根本沒把心思放在公司裏,上上下下漏洞百出,撐了做麽多年,終于快要挺不住了。
如今祁然恢複健康,祁父也老了,公司內部的根本問題也不是輕易就能解決的,眼下這個節骨眼,肯對祁家出手相助的也就只有黎家。
黎家百年基業,家大業大,按理說怎麽也不會瞧上祁家這點小家業,果然對方在談判的時候給出了條件,人家根本不是奔着他們家産業來的,而是指名道姓的要祁錦塵嫁過去,給黎老爺子最疼愛的孫子——黎野,做男妻。
這部小說背景同性婚姻合法,同性結婚也不是什麽稀罕事,黎老爺子算是保守派,既然不能決定孫子的性取向,那麽孫媳婦就一定要他親自選擇,他可不想招一些妖魔鬼怪進來禍害黎家的家業,也不知怎麽的,他就看上了原主。
原主之所以答應這場婚事,也是為了能離開祁家,過屬于自己的生活,誰能想到他會是從一個火坑邁入了另一個火坑。
嫁入黎家後,原主在文中占的筆墨就更少了,作者全都是圍繞着主角和反派描寫,拿到周轉資金後,祁然就投入事業。
婚後第二年黎野開始黑化,不僅暗中給祁然使絆子,還想吞并祁家的産業。與主角的明争暗鬥的怒氣,全撒到了原主的身上。
結婚後的第三年,原主終于不堪折磨,英年早逝,主角也因為失去了心愛的弟弟,徹底被反派激怒,帶着身上的主角光環,一路披荊斬棘,最終成功把反派送進監獄,并收購黎氏,為弟弟報仇雪恨,成為人生贏家。
劇情是非常套路的主角升級劇情,他只是這部小說裏,為男主成功鋪路的一塊墊腳石,而今天的婚禮,則是他悲慘命運的開始。
想到這裏,祁錦塵不禁有些心疼原主,作者還真是充分利用了他這個炮灰配角,從出生到死都是為男主服務,滿臉寫着五個大字:我是工具人。
祁錦塵琢磨着:既然上天給我重活一次的機會,我一定要好好珍惜這副健康的身體,好歹我也是一個付費閱讀的正版讀者,還能鬥不過你們這群紙片人?
祁錦塵心裏一邊暗暗感嘆,這幾百個晉江幣花的真值,一邊任由祁然給自己的眼睛消腫,委委屈屈道:“如果黎野對我不好,我可以離婚嗎?”
祁然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随後爽快答應道:“離,有哥在,你什麽都不用怕。”
只要有祁然這句保證,祁錦塵心裏就有底了,反正黎野是在結婚的第二年開始黑化,只要他能在黎野黑化前結束這段婚姻,逃離主角與反派的鬥争,就能躲開悲慘的命運,重新開啓快樂人生。
祁錦塵肚子裏的如意算盤撥的滴答作響,剛剛的震驚和郁悶一掃而光,當了太多年的病號,哪怕現在只能讓他健康的活一天,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幸福。
上一世的自己已經死了,不知道這個世界原主出了什麽意外,把他給召喚來了。總之,不管眼前究竟是一場夢,還是現實,他都會把握住這個機會,好好活着。
撥弄完肚子裏的小算盤,祁錦塵松開祁然的懷抱,獨自去浴室洗漱。
上輩子祁錦塵病病殃殃的活到29歲,而書中原主的年紀才19歲,正是十年前祁錦塵還沒有生病的時候。
祁錦塵目不轉睛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睫毛上挂着幾顆的水珠,下巴上的水漬順着脖頸流入胸口。鏡子裏的原主和祁錦塵19歲時的模樣如出一轍,看久了憔悴的病容,他差點都忘了,生病前的自己,也曾經像一顆星星般閃耀過。
将毛巾挂回架子上,祁錦塵看着洗漱臺上的瓶瓶罐罐,随意選了兩瓶護膚品拍在臉上,反正等會兒會有專業的造型師,用不着他自己動手。
“怎麽這麽磨蹭?黎總已經來了。”
聽見門外的聲音,祁錦塵眼皮一跳,黎總?不會吧,難道反派這麽快就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