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沖進擁擠的人群, 黎野一眼就瞧見跪在地上的祁錦塵。

微微蜷縮在額前的劉海自然垂下,清澈的目光緊盯着昏迷不醒的男子,平日裏看起來纖細,甚至有些柔弱的胳膊, 肌肉繃緊, 将力量集中在掌根, 每一次按動都強勁有力, 節奏平穩。

男子的臉偏向一側躺在地上,沾着泥土和血跡看起來頗為狼狽。一旁的好心人将自己的外套脫下,墊在男子頭部下方。

黎野站在人群裏,望着祁錦塵的側影, 想要上前幫忙, 卻又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麽,只能死死的攥緊拳頭站在一旁,屏氣凝神。

紅藍色的燈光映在人群裏, 光影交錯,幾名熱心路人自發的守在路口, 将醫務人員指引到現場,圍觀群衆退散出一條急救通道,方便通行,更有一旁的小攤販,在熱心群衆的幫忙下,将攤位後移,騰讓出更大的空間。

“醫生來了,醫生來了!”

穿着綠色急救服的醫務人員趕到現場,見到祁錦塵正在心肺複蘇,急忙接替他的位置。

“辛苦了。”一名急救人員對祁錦塵道謝。

心肺複蘇是一件極具消耗體力的事情, 即便是醫務人員到場,祁錦塵仍然不肯放松繃緊的神經,跪守在男子身旁。

“恢複自主心跳,把患者擡上救護車。”幾個人将男子移到擔架上,女人擦擦眼淚,跟着坐進救護車。

聽見醫生的話,在場的所有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誰先開了頭,救護車駛出後,人群裏爆發了熱烈的掌聲。

幾個上前幫忙的小姑娘回過頭,想要找剛剛救人的男生,在人群裏望了幾個來回,都沒見到那抹身影。

“奇怪,剛剛還在這裏的。”

夜市恢複秩序,攤販也将攤位歸置原位,人流匆匆,很快便忘了剛剛的小插曲。

救護車來的時候,祁錦塵退到一旁,黎野趁機上前想要問他怎麽樣,誰知道祁錦塵拉着他的袖子從人群中鑽出去,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黎野抿了抿唇,任由祁錦塵在前面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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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熱鬧的街市拐到漆黑的胡同內,昏黃的路燈打在頭頂,隐約可以看見祁錦塵頭上翹起的幾根碎發。

走在前面的祁錦塵突然停下腳步,一頭紮進黎野的懷裏,将臉埋在他頸側。

黎野被他撞的向後推了兩步。

“對不起.....我....”祁錦塵聲音顫抖。

懷裏的人身子抖得厲害,黎野将唇片抿在一起,擡了擡手,最終覆在祁錦塵的背上,輕輕拍打。

“乖,不怕。”黎野的心被祁錦塵抖得疼。

祁錦塵整個身子都在抖,高強度的心肺複蘇,加上神經緊繃,讓他在整個人放松後,幾近乎脫力。

黎野讓祁錦塵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托着他的腰不讓他滑下去,一只手輕柔毛茸茸的後腦。

“好了好了,沒事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祁錦塵這個樣子,生硬的揉搓讓祁錦塵的頭發整個炸了起來,映在昏黃的路燈下,添了幾分可愛。

祁錦塵還不知道自己被人搓炸了毛,埋在黎野的頸窩裏,自顧自的絮叨着:“對不起,我真的太害怕了,我怕...我怕那位叔叔救不回來,我怕一個人的生命,就這樣消失在我眼前。”

帶着靜電的頭發貼在黎野的臉上,搔的他臉上癢癢的,撇見祁錦塵炸開的頭發,慌張的用手往下攏,結果越攏飛的越高。

黎野放棄掙紮,認命的垂下手指。

“咳,”反正祁錦塵看不見,只要黎野不說,他就絕對不會發現,“別怕,你已經做的很不錯了。”

頸窩濕濡溫熱,黎野呼吸一滞。

祁錦塵偷偷伸手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吸了吸鼻子,輕輕啜泣:“你說,人為什麽那麽脆弱啊?好端端的...突然就....”

祁錦塵哽咽的說不下去,黎野抱着他輕輕安慰。

“你已經把他救回來了,你做的很好,不需要自責。”

“我沒有自責。”祁錦塵小聲嘟囔道。

他只是害怕,控制不住的害怕,分明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竟然對死亡有這樣大的恐懼。

“嗯,你以後一定會是合格的好醫生。”黎野絞盡腦汁,只想出來這樣一句安慰人的話。

祁錦塵松開環抱黎野的手,聲音軟軟糯糯,語氣裏帶着些撒嬌,渾然沒有剛剛救人時的氣勢。

“我腿有些軟,走不動了。”祁錦塵說這話時有些害羞。

黎野默默的轉過身,背對着祁錦塵彎下腰,雙手向後,沉聲道:“上來。”

祁錦塵乖乖的爬到黎野的背上,輕輕環住他的脖子。

黎野拖着人的屁股向上颠了兩下,眉頭蹙起,不滿的說道:“你怎麽這麽輕?那麽多肉都吃哪兒去了?”

将下巴搭在黎野的肩膀上,祁錦塵壞心眼的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吃到狗肚子裏去了。”

黎野沒說話,背着祁錦塵一直向前走。

胡同裏豎在兩旁的路燈忽明忽暗,祁錦塵隐約瞧見,眼前的耳朵尖染上一抹粉色。

粉色?嘻嘻...

正準備嘲笑黎野,祁錦塵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叫一聲,震得黎野停下腳步,頭向一側偏了偏。

“你叫什麽?”黎野腦袋都被他這一嗓子震麻了,耳朵嗡嗡直響。

祁錦塵閉緊嘴巴,輕輕的揉了揉被他吵到的耳朵。

“我的氣球不見了。”祁錦塵委屈道。

“改天再給你買。”黎野背着祁錦塵繼續向前走。

祁錦塵嘟起嘴巴,趴在黎野的背上,認真的盯着他的耳朵尖。

好像,比剛剛更紅了...

回到家裏,陳阿姨正在整理玄關的拖鞋,一擡頭就看見神色尴尬的黎野,和炸毛的祁錦塵從外面回來。

陳阿姨嘿的一聲就樂了,指着祁錦塵的頭發說道:“你這孩子,這頭發是咋了?”

祁錦塵:“???”

轉頭看向黎野,對方卻像沒事人一樣,換上拖鞋,頭也不回的朝三樓走。

“你給我站住!”

黎野加快了上樓的腳步。

回到浴室洗完澡出來,祁錦塵栽進床上将臉埋在枕頭裏。

一種無力感夾雜着後怕的情緒湧上心頭,祁錦塵又回憶起自己躺在病床上,感受生命被倒數的日子。

關了燈縮進被子,整個人團成一團,不一會兒又冒出一顆小腦袋,大口呼吸。

祁錦塵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最後幹脆從床上坐起來,光着腳丫子跑去拉開房門。

祁錦塵沒想到門口會有人,拉開的一瞬間差點和黎野撞了個滿懷。

“你在這幹嘛?”祁錦塵驚訝。

“路過。”黎野瞄了一眼祁錦塵空蕩蕩的手,确認沒有手機存在,放心的往三樓走。

“哎你等一下。”祁錦塵開口道。

黎野頭也不回。

祁錦塵氣的直接追上去,也不知道黎野總裝聾是什麽毛病。

“等等!”

趕在黎野關上卧室門之前,祁錦塵探進半個身子,将門擋住。

“你幹嘛?”黎野擋在門口不讓他進來,面無表情的問道。

“我害怕...”祁錦塵朝黎野的大床上瞄了一眼,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黎野将臉扭向一邊,裝作不在意的說道:“你不是約了人嗎?”

“約了人?”祁錦塵滿臉問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黎野說的是誰,“我約了誰?”

“沒事。”簇起的眉頭瞬間攤平,黎野讓開身子,給祁錦塵進來。

祁錦塵嘿嘿一笑,沖進屋子就要往床上爬,被黎野揪住睡衣領子,直接拎到浴室,“光着腳到處跑,洗幹淨再上床!”

“香的,我剛洗完。”祁錦塵坐在浴缸邊緣,抱起腳丫子湊到鼻子前仔細的聞了聞,“真的是香的。”

黎野‘砰’的一聲将浴室門甩上。

把腳洗幹淨,祁錦塵又扒着浴室門叫喚:“黎野,黎野!”

“又怎麽了?”黎野将手機丢到一旁,滿臉的不耐煩,怎麽會有人這麽麻煩?

“我洗幹淨了,可是你沒給我拿拖鞋,我走出去不是又髒了?”

黎野磨了磨後槽牙,黑着臉去浴室将人扛到床上。

一回生兩回熟,祁錦塵被放到床上後,一溜煙兒的鑽進被窩蓋好被子,只露出一顆小腦袋在外面,盯着黎野瞧。

“不關電視?”

黎野關掉了電視。

“不關燈?”

黎野将卧室燈關掉,換成昏暗的小夜燈。

“你不睡覺?”

“再說一句,我就把你踢出去。”

祁錦塵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不一會兒,祁錦塵又偷偷眯起一只眼睛偷看黎野,正對上他盯着自己的目光。

“我的臉洗過了。”祁錦塵下意識在臉上摸了一把。

黎野嘴角抽了抽,低頭繼續看手機。

“你怕死嗎?”收起嬉皮笑臉,祁錦塵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

這個話題在經歷過剛才那場意外後,顯得格外沉重。黎野低頭沉默,不知道如何作答,他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死的。”祁錦塵看起來心情很好。

黎野只當他又在發神經,連哄帶捧的順着他說:“好好好,華佗在世,扁鵲後人,當代孫思邈,有你在我不會死的。”

祁錦塵也不解釋,穿書這種事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任何人都不會相信。只是,他現在想要理清劇情,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首先他要搞清楚黎野到底經歷了什麽,才導致性情大變。

雖然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對黎野想法有些動搖,原主和黎野之前一定有什麽誤會。還有祁然,作為主角說不定會提前知道內幕,看來他還要找機會去試探祁然的口風。

将牆上的小夜燈關掉,卧室陷入一片漆黑,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間不早了,睡吧。”

幽暗的手機屏幕在黑夜裏照亮黎野的臉龐,認真的眼神和簇起的眉頭,看樣子是在找什麽東西。

黎野看了眼祁錦塵,嘴巴抿成一條直線,憋了半晌又低頭看向手機。

過了一會兒,黎野又瞄了祁錦塵一眼。

“你到底要說什麽?”祁錦塵被他看的不耐煩,張口問道。

“沒事。”黎野收起手機,鑽進被窩裏躺下。

祁錦塵知道黎野死鴨子嘴硬,你不說我也不問,看你能憋到什麽時候。

十分鐘後,漆黑的卧室裏響起黎野的聲音。

“你睡了嗎?”

“要睡了,趕緊說!”

“.....”

“你說不說?”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偷偷溜進卧室,窺探着躺在床上的兩個人。平穩的呼吸聲變得有些急促,祁錦塵可以感覺到黎野似乎有些緊張。

“下午在鳗魚店門口,你同學玩的那個游戲叫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祁錦塵:???

還在等待小祁上線的韓嘉宇:魚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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