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油畫是祁錦塵在某寶上定制的數字油畫, 把想要制作的照片發給賣家，賣家會把照片上的人物輪廓，線條清晰的印在畫布上，每一個區域都用不同的數字标記, 同樣的數字對應同一種顏色, 買回家後只要對着顏料數字上色就好了。

賣家送來的顏料是用硬幣大小的塑料盒子裝的, 畫整幅畫肯定是不夠。為了避免影響油畫完成後的質量, 祁錦塵特意咨詢了專業美術生，買了好多顏料和調色板。

将需要用到的顏料擠在調色板上，祁錦塵将顏料調和到一起，拿着畫筆一圈圈打轉。

祁錦塵定制的照片, 是黎野出差那天送他去學校時, 坐在車裏透過窗戶朝他唠叨的那張。黎野短利的寸頭，外加臉上冷漠的表情和周身冰冷的氣場，不管在哪兒都能完美融合。

高彈柔韌的畫筆挑起厚重的顏料, 落在繃緊的油畫布上，鋪灑出一片片濃烈的色彩。這幅畫祁錦塵已經畫了一小半, 油畫中心黎野的雛形已經顯現，只剩下周圍的背景留出大量的空白。

盯着油畫裏，黎野略微顯得有些抽象的面孔，祁錦塵靜靜的發呆。

床上的手機發出‘叮咚’一聲，祁錦塵猛然驚醒，手中的畫筆脫落，砸在淺灰色的毛絨地毯上，飛濺的顏料把地毯染出一大片棕色的痕跡。

瘋了嗎？黎野才走了幾天而已，他的腦袋裏怎麽想的全是那個狗男人？

将調色板放在桌子上，祁錦塵懊惱的取出濕巾盒, 蹲在地上仔細清理地毯。不得不說祁錦塵買的顏料是真的好，不僅上色快，着色效果還特別好。

眼看着地毯已經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祁錦塵幹脆丢下手裏的濕巾，去看看手裏上是誰發來的消息，攪的他做了蠢事。

-渣男王八蛋：？

呵，是黎野。

祁錦塵轉頭看向牆上的挂鐘，已經是淩晨一點了。當初走的時候說的好聽，什麽有事記得給他打電話，不要到處亂跑，不要私自見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照他這個反應速度來看，真要出事給他打電話，等到這個時候恐怕骨灰都已經捧出來了。

-人已經被我們撕票了。

祁錦塵氣鼓鼓的回複道。

-渣男王八蛋：？？

黎野這次消息回複的倒是痛快，只不過祁錦塵已經不想搭理他了。

-渣男王八蛋：累了還不早點睡覺？弄髒了明天讓家裏的阿姨拿去清洗就好了。

祁錦塵盯着屏幕轉動眼珠，想了想跑去把剛剛弄髒的地毯，拍照發給黎野。

照片上淺灰色地毯被染上一灘褐色的污漬，旁邊還有堆着擦拭用的紙巾，照片怎麽看都會讓人聯想到一些奇怪的東西。

-渣男王八蛋：你在地毯上拉屎了？

這條消息他本來想氣氣有潔癖的黎野，結果看到他發來的消息後，祁錦塵反被氣的腦瓜子嗡嗡作響。

一通語音電話撥過去，剛響了兩聲就被對面接聽。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幼稚？”祁錦塵氣他夠不到黎野，否則非要把這狗男人胖揍一頓才舒坦。

聽筒裏傳來黎野低笑的聲音。

躺在床上的祁錦塵怔了怔神，他好像還沒見過黎野笑的特別開心的模樣，就算是遇見天大的喜事，黎野也只是微微扯動嘴角，眼裏噙着笑意，從神态上讓人感受到他在開心。

心神微動，他突然想看看黎野眉開眼笑的樣子。

祁錦塵向來是說到做到的人，念頭一旦在腦子裏形成，就必須要行動起來。火速将微信語音通話挂斷，祁錦塵重新發起視頻通話過去。

接通後，鏡頭晃動數秒，黎野硬朗的下颌線和朝天的鼻孔出現在鏡頭裏。

“你這是什麽直男角度？把手機擡起來一點。”也就是黎野的顏值能打，換個人絕對繃不住。

鏡頭又是一陣劇烈晃動，伴随聽筒裏稀裏嘩啦的聲音，黎野聽話的将手機擡高，正對着自己的臉，輕聲說道：“不是累了嗎？怎麽還不睡？”

祁錦塵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盯着鏡頭裏黎野，蒼勁有力又不失優雅的眉眼使勁的瞧：“你不是也還沒睡？”

幾日不見，黎野臉上的疲憊連馬賽克渣畫質都掩蓋不住，挂在眼皮下的黑眼圈都要垂到地面。祁錦塵的心尖猛地縮緊，這人怎麽把自己糟踐成這個樣子？

回憶起前陣子因為他腿受傷的緣故，黎野好一陣子沒去公司，後來又因為他和祁家的關系，導致決定好的項目臨時換人，也不知道韓山第一次接受這樣大的項目能不能完成，反正看着黎野現在樣子，祁錦塵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那麽容易。

想到黎野的疲憊都是因為自己，祁錦塵的心尖又是一陣抽痛。

“你是不是剛忙完？”黎野的背景像是在酒店裏，身上還穿着外衣沒有換，按照黎野的個人習慣，外出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換衣服。

“嗯，剛回來。”黎野點頭。

祁錦塵身上的睡衣寬松，又是趴在床上的姿勢，兩個胳膊肘撐在床上，導致領口處睡衣自然垂落，露出胸口大片的肌膚，從脖頸延展到幽暗的深處，引起無盡遐想。

黎野的喉結動了動，不動聲色的擡起拇指，遮住屏幕下方的景色。

“要不然你去睡覺吧，我挂了。”祁錦塵早就把罵髒話的念頭丢到腦後，心疼黎野忙到這麽晚還不能休息，催促他趕緊挂斷電話，省的占用他難得的睡覺時間。

祁錦塵顧不得思考滋生出來的情緒是怎麽回事，任由它在心底紮根，抽枝發芽。

“先別挂，你明天沒有課？”黎野制止住祁錦塵。

祁錦塵搖頭道：“沒有。”

“那你陪我一會兒吧，我還有一些文件要處理。”将手機抵着紙抽盒立起來，黎野抱過來一摞文件。

其實他這幾天沒有睡好，不僅僅是因為工作比較忙，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冷不丁的換了床，陌生的氣息圍繞總是讓他做噩夢，有祁錦塵陪着，多少還能安心一些。

“好，那我繼續做我的東西。”祁錦塵從床上爬起來，找個合适的角度，将手機接通電源，也支撐在桌子上，讓黎野能清楚地看見自己，卻看不見游走在畫布上的手。

“你在做什麽？”黎野只能瞧見他一半的胳膊，不知道他在忙到什麽。

“欣賞野男人。”祁錦塵的話半真半假。

放下手中的簽字筆，黎野眉頭絞在一起，對着屏幕沉下臉。

“哪個野男人？”

祁錦塵賊笑道：“你這個野男人。”

黎野見祁錦塵那副作死的樣子，突然反應過來他肯定是在作弄他，索性不再追文低頭繼續處理郵件。

“我可能要遲幾天才能回去。”寂靜的夜晚，黎野低沉的嗓音顯得格外磁性。

“這個項目很麻煩嗎？”祁錦塵停下手中的畫筆，表情看起來有些擔心。

“還好，項目本來就有些難度，也幸虧選擇的是韓山，若是真用了祁家，恐怕問題比現在還要棘手。”黎野知道祁錦塵心裏在想什麽，幹脆直接解釋給他聽，省的這個傻小子又要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趁他不知道的時候偷偷自責。

“不用急着回來，你好好處理你的事情，爺爺有我照顧，不用擔心。”聽了黎野的解釋，祁錦塵果然安心許多。

“嗯，有你照顧爺爺我放心。”黎野的眼角又含着笑意，他擔心的明明不是爺爺。

黎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子骨依舊硬朗，頭腦也十分清晰，畢竟是年輕時叱咤風雲的人物，就算是老了也比一般人強不少，哪裏用得到黎野操心？

反倒是家裏有個總喜歡惹麻煩的小孩，上蹿下跳的不知道讓人省心。

隔着手機屏幕，兩個人一個口是心非，一個嘴硬心軟，對着鏡頭各自做自己的事情。雖然沒再繼續聊什麽話題，可是這種一擡眼就能看到對方的感覺，自然而然的撫平了心底的不安。

“野哥，我困了。”放下畫筆，祁錦塵揉了揉眼睛。

不知道祁錦塵又從哪兒淘來的稱呼，反正黎野對他想一出是一出的行為已經習慣了，溫和的哄他去睡覺。

油畫還有一些細節沒有修飾好，祁錦塵實在是睜不開眼，将工具一股腦的扔進水桶，關了燈就上床睡覺了。

無奈的看着還在接通中的視頻，卧室內昏黃的夜燈照着床上的凸起，屏幕側方隐約變換着絢麗的光芒。

電視機開着？

收回想要挂斷視頻的手指，黎野盯着畫面出神。床上的人一陣翻滾，随後在被子下蜷縮成一團。

對着屏幕長出一口氣，黎野收起簽字筆，起身去浴室洗澡。

第二天醒來時手機視頻還在通話中，祁錦塵對着屏幕發了會兒懵，看到黎野已經坐在車裏，不知道出發去什麽地方。

“睡醒了？”黎野看着屏幕裏頂着雞窩頭的祁錦塵。

祁錦塵勉強睜開的眼睛緩緩阖攏。

“起來去吃早餐，吃完再回來睡。”黎野見他昏昏欲睡的模樣，無奈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人哪兒來的這麽大覺。

祁錦塵将臉埋在枕頭裏吭叽一聲，像是跟媽媽撒嬌的小奶貓。

“小祁早上好！”

和黎野一同坐在車裏的韓山，硬生生将臉擠到鏡頭前。

“！”

祁錦塵猛地從床上竄起來，将手機屏幕啪的扣在桌子上。

視頻中斷，不一會兒祁錦塵發了條消息到黎野手機上。

-錦塵：告訴韓叔叔，他兒子在我手上。

黎野對着屏幕勾起嘴角，回複道：

-渣男王八蛋：已經幫你滅口了。

-錦塵：[OK]

瞌睡蟲被吓跑了，祁錦塵幹脆起床去浴室洗漱，然後把昨晚通宵完畫好油畫放到一旁，将地毯抽出來，準備拿去給阿姨清洗，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