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段澤被蕭無辰盯着坐在魔犬旁邊一口一口的啃着糖葫蘆。

他不清楚對方此舉是何用意, 難道說對方其實已經認出了他的身份，現在只不過是在演戲？

想到這裏，段澤只覺着口中的糖葫蘆難以下咽, 裏面該不會是被下毒了吧？

“很難吃？”蕭無辰垂眸看着那個擺着一副苦大仇深面容咬糖葫蘆的小孩，這紅果子他幼時曾經吃過一次，味道還可以, 能止哭。

“沒有。”段澤擡眸掃了眼那個背着光兇神惡煞的臉, 忙搖了搖頭，低頭大口吃。

又自我安慰道：蕭無辰如果真的認出來他的話, 估計在他睡覺那會兒就把他給掐死了，沒必要大費周章的買一串糖葫蘆來毒他。

四周安安靜靜的, 只有幼童啃果子的聲音。

他兩腮中塞滿了果肉，鼓鼓囊囊的吃的很認真，像是會用嘴來裝食物的一種小型靈獸。

段澤全程承受着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火辣辣的視線，只覺得自己快消化不良了。

他雖然變小了，不過樣貌上難以避免的仍殘留着點長大後的影子，以蕭無辰的觀察力, 或許不需要太久, 他便會被發現, 必須要轉移對方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

“叔……哥哥，我吃完了。”段澤舉着竹簽，嘴邊糊了一臉的糖漿懵懂的看着蕭無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緒控制不住的原因, 他只要看到蕭無辰那張惡人臉, 眼淚就時刻預備飙射。

就在對方沒有搭理他的兩個呼吸間，小孩一雙眸子中已然再次升起了一層水光。

“不許哭。”蕭無辰一臉嫌惡的看着段澤，半蹲下來伸手指着他。

出于一種說不上來的直覺，他并不想放過眼前的這個小孩, 他在對方身上能抓到一個十分熟悉的影子，不過究竟是誰的影子他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可能是他某個熟人或者是仇人的後代。

Advertisement

不管出于哪個，他都不能輕易放這個小孩走。

段澤乖乖的點了點頭，渾身都在使着勁，憋着不哭。

他身為蒼羽派師祖，怎麽能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的死對頭面前哭？傳出去讓他顏面何存？！

蕭無辰面色未變，瞧着這個眸中明明沒有一絲懼怕他的神色，卻總是被吓哭的小孩，眼底劃過一絲興致。

當段澤好不容易将眼淚憋回去的時候，蕭無辰忽地上前，“吼！”了一聲。

段澤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兩股淚“嘩——”的落了下來。

“哈哈哈……”蕭無辰看到段澤略顯滑稽的反應，低下頭悶頭笑的渾身直顫。

你完了，蕭無辰你死定了。

段澤緊握着拳頭，氣得渾身發抖，哭的撕心裂肺。

造孽啊，為什麽他都哭成這樣了還不來雷霹他啊？！

難道在虛弱期，情緒失控還會放寬要求？

蕭無辰笑夠了，擡手沾着段澤的淚水，将他嘴邊的糖渣擦了幹淨，笑意仍殘留在眉眼間，眸中噙着一層水霧，像是六月桃花般泛着淡淡的粉，撞進了人的識海中，“好了，別哭了。”

段澤微怔，一時忘了哭。

原來蕭無辰也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你父親是誰？”蕭無辰看小孩不哭了，便又收回了笑，略顯兇惡的看着他。

段澤眨了下眼，意識到對方多半對他産生了一些懷疑，不過暫且沒有想到他就是段澤，他最好盡快找一個能暫時将蕭無辰引走，且能和對方撐過兩天的人物。

很快，他的腦海中便有了一個合适的人選，但直接說出來的話，蕭無辰肯定不會相信。

幼童搖了搖頭，一臉戒備的看着蕭無辰，“我阿爹教過我不能随便和不認識的人說話。”

蕭無辰可沒那麽多的耐心和這小孩拖時間，他擡手揪着段澤的衣領，将人提了起來，然後把小孩放在了魔犬背上，看着一臉茫然的段澤，淺笑，“說不說？”

段澤短暫的思考了一下，“不說。”

蕭無辰聽到他的話，臉黑了下來，随手一揮，那魔犬瞬間化作風，撒丫子朝外面跑去。

那一晚，段澤的慘叫聲響徹天際。

……

“哥哥，我家就在這兒。”段澤沙啞着嗓子，跟在蕭無辰的身後，看了眼對方的背影，又擡頭看着已經高懸至頭頂的太陽，還剩下一天半的時間，他就能從虛弱期中出來了。

蕭無辰掃了眼立在他面前用上佳材質所造的暮雪派門匾，看着站在他旁邊的小孩，“你父親真是雪降仙人？”

小孩衣着樣式看着簡單，不過材質針腳皆在上乘，确實和暮雪派的底蘊相符，只不過他并沒有聽過雪降仙人有後代的事，甚至連道侶的消息都沒有得到過。

“嗯！”段澤用力的點了一下頭，之後小心翼翼的拽着蕭無辰的袖子，“我是偷偷跑出來的，不能被他們發現，哥哥你随我從這邊走。”

原主之前經常來暮雪派，對裏面的路清楚的很，雪降仙人又極為懷舊，懷舊到連弟子站位都維持了數百年未改。

他帶着蕭無辰，輕而易舉的繞過所有的守衛弟子，最後又繞過了幾個隐藏的機關，抵達雪降仙人平日閉關的地方。

雪降仙人閉關的地方是一座十分豪華的樓宇，紅柱綠瓦白牆，雕梁畫棟。

半個月前，他剛扮成雪降仙人忽悠了謝卿羽和遲修竹，當時遲修竹說雪降仙人已經出關，那他現在應該可以在此處遇到雪降。

果然，二人剛走到樓宇門前，雪降仙人的聲音便從中傳了出來，“何人敢來闖我暮雪派？”

話音剛落，樓宇正中間的一對紅門“嘭”的打開，一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的男人身披藍色外衣從中走了出來，他氣質如雪，眉眼如畫，不過鼻梁處有一道橫疤，給他的那張臉添了幾分兇狠。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閉關，雪降仙人的修為确實增長了不少，不止兩天，和蕭無辰打，撐五天都沒有問題。

“江非玉！”段澤快步從蕭無辰身後走了出來，朝着雪降仙人喊出了他的本名。

這名字是只有他二人知道的。

原本還氣勢逼人的男人面色忽地一僵，視線從蕭無辰身上，落在了段澤身上，之後那高貴冷豔的臉在一瞬間像是破碎掉落的鏡子，露出了一副極其震驚，難以置信的神色，他眸中的某個堅持坍塌了。

這個小孩為什麽長得這麽像段澤仙人？

他為了能夠趕上段澤，這一閉關便是一百多年，誰能告訴他，為什麽他一出來段澤怎麽連孩子都有了？

那是不是說，他沒機會了？

站在這個小孩旁邊的人就是段澤仙人的道侶嗎？他們來此處做什麽，炫耀？

蕭無辰察覺到對方向自己散發出來的殺意，手微動握緊了藏在袖子中的匕首。

“阿爹！”段澤朝着雪降仙人張開了手，淚眼婆娑。

原本還一臉灰敗的雪降仙人的面色被這一聲‘阿爹’一下子點亮了，他渾身一顫，密長的睫毛抖了抖，問：“你喊我什麽？”

“阿爹啊，你不要我了嗎？”段澤怕人再問下去會露餡，忙出口堵住了對方繼續要詢問的嘴。

“要，我當然要。”江非玉滿眼都是那個和段澤有好幾分相似的幼童，身子微動閃現到對方面前就要将小孩抱走。

沒想到，他剛出關就當爹了。

還挺刺激的。

看着十分上道的雪降仙人，段澤似乎已經看到自己度過虛弱期的樣子了。

就在兩人即将抱在一起時，蕭無辰眉頭一皺，伸手提着段澤的後衣領将人抱在了自己的懷中，後者當場僵住。

蕭無辰這是在做什麽？

“這小孩是我撿到的。”蕭無辰悄無聲息的向後退了一步，錯開了江非玉伸過來的手。

後者一愣，神識下意識籠罩在了對方身上，掃一遍，男人的臉色眨眼間變得極其難看，“你是魔族？”

“沒錯。”很顯然蕭無辰是故意讓對方發現的，他眸子直視着雪降仙人，伸手拿着段澤的袖子擦了擦對方的臉，不用想小孩絕對在哭。

段澤完全想不出這個人現在究竟想要做什麽，他伸手抓着對方的衣領，一邊擦眼淚，一邊在心中計算着如果從他的這個角度偷襲，成功概率會有多少。

不過就現在的形勢來看，雪降仙人和蕭無辰定會打上一架，那他最好還是不要出手，這個身份能隐瞞多久便隐瞞多久。

段澤想着，又淚眼朦胧的朝着雪降仙人隔空抓了抓手，“阿爹……”

江非玉瞧着心都快碎了，他渾身威壓頃刻間釋放出來，全部壓在蕭無辰一人身上，“放開他，想提什麽條件直接開口。”

“沒什麽條件，本尊就是突然不想将他還給你了。”蕭無辰笑得猖狂，他最看不得家人團聚的畫面，原本在知道小孩的父親是暮雪派的雪降仙人時，他還打算從對方口中套取點段澤的消息，可現在他忽然不想了。

“你！”江非玉氣的雙目赤紅，但聽薄劍一聲輕吟，冷光乍現，男人提劍徑直迎了上去。

段澤看着對方毫不顧忌的沖上來，忽地想起來雪降仙人的處事風格和蕭無辰差不多，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完蛋。

蕭無辰也沒想對方絲毫不受他手中質子的影響，他随手将段澤扔到一邊，讓自己的魔犬守着段澤，之後在兩人相觸的一瞬直接從原地消失了，下一刻，天邊炸開了無數的雪花。

段澤拍了拍旁邊魔犬的頭，拉着對方走到一邊的石階上坐好。

他看着在高空和人決鬥的雪降仙人，擡手捶了捶胸口，朝人偷偷比了一個大拇指。

好兄弟，危急時刻兩肋插刀。

段澤全程圍觀兩人互毆，等到最後一天的時候，他終于從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溫熱，虛弱期要度過去了。

他掃了眼躺在自己身邊被自己摸毛摸得昏昏欲睡的魔犬，忽地伸手點住對方的頭，在魔犬尚未反應過來之前給對方施了一個昏睡咒。

之後段澤捏着一張傳送符将自己傳送到了粟米鎮，而後再從粟米鎮禦劍飛到暮雪派，裝作風塵仆仆的樣子。

他一身白衣與之前消失時穿的一樣，不過沒有外衣，眉眼含着冷冰，一手偷偷解開魔犬的昏睡咒，另一手提劍刺了過去。

“蕭無辰，受死！”

作者有話要說：  段澤：“叫叔叔居然還瞪我。”

——

感謝在2020-09-19 20:40:11~2020-09-20 20:38: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子露 2個；沒有昵稱、18樓大姐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月光微恙 31瓶；K............. 10瓶；nucky 5瓶；長夜無荒 4瓶；楠楠晚安'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