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以為你死了
誰也不知道這運氣怎麽會這麽背, 明明上一秒還安安靜靜,只有前方鬼工人一個目标,結果下一秒, 左邊居民樓有鬼, 右邊居民樓有鬼,連後面的居民樓也來了鬼。
甚至于目标鬼工人察覺到動靜, 臨時改變行動軌跡,也轉向了這邊。
它們集體朝着中央位置的平行階梯, 舉起了槍。
情勢千鈞一發, 這幾乎和生死抉擇沒什麽區別, 而三名隊友則在電光石火間, 做出了三種迥然不同的選擇。
最前面的章杉當機立斷跳了下去,從三層的平行階梯, 直接跳到了二層的平行階梯,降落時腳下稍微打滑,幸好他是練家子, 及時穩住了平衡,只是再怎麽說也是一層樓的高度, 這下子将他的膝蓋撞得夠嗆。
死裏逃生, 他心髒狂跳, 忙擡頭望去, 發現晏之卿竟也跳下來了, 只是晏之卿并沒有跳到二層, 而是挂在了三層階梯的邊緣, 正抓着邊緣纏繞的繩索,試圖懸于半空,繼續往居民樓的方向移動。
他想自己猜到了晏之卿的意圖, 目前所有找到的名牌都在晏之卿那裏,晏之卿不願放棄這個眼看就要到手的目标,決定繼續對付鬼工人。
晏之卿懸挂的角度很刁鑽,那些鬼怪的槍法又不好,一時半會兒不可能打得着他。
章杉稍稍放心,但瞬間又想起了南銀紗。
南銀紗既沒有跳下來,也沒有挂在平行階梯上,那她在幹什麽?
……
南銀紗當時,是走在隊伍最後的,算是距離來時那條走廊最近的人。
意外狀況發生,她清晰聽見晏之卿在喚自己。
“紗紗,跳!”
她自然知道跳下去是存活率最高的選項,但她手裏拿着刀,養父送給她的刀。
很顯然,不管是挂在半空還是跳下二層,過分沉重的唐刀都會影響她的平衡。
Advertisement
她要萬無一失,就得棄掉這把刀。
她不願意棄刀。
那一刻她根本也來不及仔細思考,全憑沖動和本能,她果斷轉身,朝着來時路狂奔折返。
她撲向正前方的鬼怪,在對方開槍的前一秒,将其撲進了身後的房間,并迅速起身,反手甩上了門。
就算對面三棟樓的鬼怪槍法再不準,動作再遲鈍,這時也确實射擊了。
子彈呼嘯而去,從晏之卿的視角,剛好看見朝樓梯奔跑的南銀紗像是被擊中,身形猛地一晃栽倒在地。
由于欄杆高出的部分遮擋,她就這麽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裏。
心髒如遭重擊,晏之卿抓住繩索的時候下意識顫抖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收緊。
他咬緊牙關,繼續往對面的居民樓爬去。
樓頂的蓮花燈,還剩下六瓣沒有點亮。
鑒于剛才章杉在二層的平行階梯,視野受限,沒有看到南銀紗究竟去做了什麽,所以他的第一反應,是去找目标明确的晏之卿。
居民樓的走廊和樓梯狹窄曲折,他繞了一大圈,期間發現了那個鬼工人躺在地上的屍體,知道晏之卿已經把名牌順利貼上了。
雖說只要貼上名牌燈就能點亮,但晏之卿似乎對鬼工人下手挺狠的,不僅把對方原本就耷拉的腦袋整個擰斷了,再把名牌貼在斷裂的腔子上;那把槍也被扔出好遠,槍身都摔出了裂痕,也不曉得他用了多大力氣,單是看一看也覺得情緒很激動。
……晏先生怎麽了這是?
章杉終于在三樓的轉角遇見了晏之卿,彼時晏之卿正低頭疾行,兩人險些撞上。
“晏先生?”
晏之卿擡起頭,金絲鏡片後的眼眶微微泛紅,一貫溫柔的眼神此刻卻是難以形容的陰沉。
“走,去對面樓。”
章杉不傻,當然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連忙跟緊他的腳步,試探性問道:“南銀紗去了對面樓嗎?”
“對。”
“那……”
“她當時被子彈擊中了。”
“……”
于是章杉也慌了,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愈發加快了腳步。
兩人穿越平行階梯,來到先前南銀紗出現過的那條走廊,見正對着的那扇房門還開着,但裏面空空如也。
兩人片刻未停繼續找,沒走多遠,赫然看到通往四樓的樓梯轉彎處,有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沿着地板一路往樓上的方向延伸。
看起來,像極了受傷後被暴力拖拽的痕跡。
章杉登時倒吸一口涼氣,卻還心存僥幸:“這……這應該不是她對吧?”
他本意是向晏之卿求一針強心劑的,可晏之卿連回答也沒回答,只順着血跡快步往前走,且在踏上最後一節樓梯時,甚至還踉跄了一下。
“……晏先生!”
他想伸手去扶,被晏之卿頭也不回制止了。
“沒關系。”
人是沒關系,可精神狀态也沒關系嗎?
章杉沒敢問,畢竟他也有些害怕,他無法想象萬一真在前方的某個角落,發現了南銀紗的屍體,那……
開什麽玩笑,熱血漫的女主角會這麽容易就死嗎?別烏鴉嘴了!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腰間軟肉以保持清醒,連忙匆匆跟上了晏之卿。
……
在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口,地上的血跡消失了。
那扇門虛掩了一道縫隙,并沒有完全關緊。
似乎聽不到什麽動靜。
章杉很猶豫,遲遲沒有推開門往裏看,晏之卿從旁伸出手去,修長手指搭上了門鎖。
在将門徹底推開時,他閉了下眼睛,動作明顯在壓抑顫抖。
門開了。
……有個斷了雙腿的男人,血跡斑斑躺在那,槍掉在一旁,腦袋也被齊根砍斷了,很慘。
而南銀紗小姐,就站在不遠處踩着它的腦袋,一手提刀,一手舉着張名牌,正眯着眼睛認真閱讀。
她聽到了腳步聲警惕擡頭,由于房間燈光太過強烈,沒看清門口究竟是誰,但直覺告訴她不是鬼怪。
這時章杉也欣喜喊出聲來:“南銀紗!謝天謝地你還活着啊!”
“……能不能盼我點好?”她深感無語,“你倆來得還挺快,巧了,我記得之前是不是有張[被高利貸債主開車軋斷雙腿的賭徒]?趕緊拿過來,給這只貼上。”
她催促了兩遍,見負責保管名牌的晏之卿始終沒反應,不禁疑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怎麽了?”
章杉解釋:“他以為你死了。”
“?”
晏之卿沉默注視着南銀紗,半晌啞聲問道:“走廊裏的血不是你的?”
“不是,這鬼腿斷了,爬到哪哪就有血,它一路跟着我爬過來的。”
“當時在平行階梯,你跑回去,我明明看見有子彈……”
“有子彈射中我了?”南銀紗這才明白他為什麽覺得自己死了,表情無奈,“其實沒射中我,射中的是我的刀,我假裝倒地,從欄杆底下爬向樓梯的。”
她舉起唐刀給他看,果然,刀鞘的花紋間有一處清晰凹陷。
這屬于極小的概率,居然也被她趕上了,否則就算不死,也會傷到手臂和肋骨。
大概真的是養父南松在保佑吧。
“不好意思。”她難得誠懇地道歉,“是不是讓你誤會了?”
心中巨石落地,晏之卿長長嘆息一聲,俯身抱住了她。
“沒事,平安就好。”
他擁抱的力道極克制,卻令南銀紗心底溫暖泛酸,她很少有哪些時刻像此刻一樣,由衷對一個人感到抱歉。
她遲疑着,擡手拍了拍他的背,算作安慰。
章杉覺得自己在這可能是有點多餘了,考慮到幹站着更尴尬,他決定找點事做。
他悄悄将手伸進晏之卿口袋,把那沓名牌拿出來,開始找那張[被高利貸債主開車軋斷雙腿的賭徒].
這倆人的行事作風還真像。
他暗自琢磨,連殺鬼都要一起擰腦袋,這默契,很難不佩服。
“二位,蓮花燈目前還剩下四瓣,最後兩張,咱們得抓緊了。”
南銀紗應着:“好。”
晏之卿見到南銀紗安然無恙,已經完全平複了情緒,他略一颔首,語氣沉穩。
“走,我們加快速度。”
本輪密室,講究的就是穩準狠,以及迂回戰術。
而三人組則将這套戰術,運用到了淋漓盡致。
在最後的一個小時裏,還剩下兩瓣蓮花燈沒有點亮,三人極限飛奔,在各棟居民樓裏來回穿梭,尋找着能與現有名牌相對應的正确鬼怪。
到後來,因為他們的誘敵策略,甚至出現了四棟樓的鬼怪同時對射的壯觀景象。
期間章杉問南銀紗:“剛才咱們在平行階梯上時,你為什麽不直接跳下去,反而要原路跑回去?哪個勝算更大你會想不明白?”
“我明白,但階梯太窄,我的刀很沉,除非棄刀,否則拿着刀就會影響平衡。”
“靠,刀重要還是命重要啊!”
“這把刀是我父親送的,是在游戲裏唯一能陪伴我的東西,不能丢。”
這話乍一聽似乎沒什麽問題,然而……
章杉想了想,一本正經反駁:“不對啊,現在我和晏先生都是你的隊友了,我們也能陪伴你啊——你是不是暗指我倆不是東西?”
“……”
“親愛的南小姐,即使你再自強不息,偶爾也認可一下我們的真心誠意吧。”
破天荒的,這句話南銀紗無從反駁。
她看了章杉一眼,片刻,又将視線轉向晏之卿。
很巧的,晏之卿在同一時刻,也垂眸看向她。
四目相對,她輕勾唇角,從容點頭。
“是啊,我知道。”
縱然在最殘酷的環境裏,也不要忘記能相遇就值得感恩。
哪怕未來依舊是沒有光亮的夜,至少在大霧彌漫的無常街,仍有隊友比鄰而居。
她與他們,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