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這個無情無義又冷血的女人
三人并排站在那, 彼此都喪着一張臉,可想而知心情有多麽的糟糕。
雖然在無常系統裏,他們對系統的惡意早已感受深刻, 但每一次居然都能夠刷新認知的底線, 也是了不起。
章杉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南銀紗,眼神詢問她的意見。
南銀紗沒什麽意見, 她現在只想拔刀砍人。
她一擡手,意思很明确, 就是“走吧”。
沒什麽好辦法, 也沒捷徑, 就硬走。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運氣怎麽樣,實戰見真章。
章杉又看向晏之卿, 很顯然晏之卿也是這個意思,他嘆了口氣,挽起袖子先行往前走了一步。
身為武學世家後人, 他承諾過要一直為隊友沖鋒在前,必須遵守承諾。
南銀紗一把拉住了他, 她将唐刀伸過去按在了第一塊木板上, 并逐漸加力。
木板有了輕微下陷的跡象, 并發出“吱呀”輕響。
看來每次最多通過一個人, 不能夠同時踩上去。
她指了指自己, 用手勢告訴章杉, 自己的體重輕, 最好先去探路。
然後她根本也沒等章杉給反應,直接邁上了第一塊木板。
晏之卿也随着上前,雙手作勢欲扶, 随時準備接應保護她。
好在起初比較順利,南銀紗将身體伏低,先将右腳踩中第二塊木板,再将上半身探過去,用手抓緊木板邊緣,再把左腳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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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過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成功騰出了第一塊木板的位置。
晏之卿緊随其後,步伐很穩地站在了第一塊木板上,并慢慢蹲下身去。
目睹這一切的章杉:“???”
不是說要沖鋒嗎?他怎麽就又變成最後了呢?
沒辦法,畢竟只要南銀紗先走,晏之卿肯定要跟在她身後才能放心。
那個男人外表溫柔,在某些事上可是執着得很。
前幾塊木板都還算比較簡單,距離不遠,基本上都是一伸腿就能夠着的程度。
可從第五六塊開始,距離逐漸拉大,已經不是能輕松邁過去的水平了,需要借助跳躍。
南銀紗不知道這個游戲到底有沒有篩選機制,就比如能力沒那麽強的玩家,是不是就不會被分配到這麽困難的密室,而會被分配到稍微基礎常規的密室。
否則有些玩家可能上學時立定跳遠,最多也就跳個一米五,這裏最長的木板間隔是兩米,這不就明擺着逼人家死嗎?
她盡量秉持着猛蹬慢躍輕落的原則,使自己落在下一塊木板時,不至于發出過分聲響,同時還要俯身穩住發顫的木板,以免其不堪重負,出現裂痕。
至于後方兩位男生,暫時還是能夠應對的,畢竟他倆都一米八幾的個子,腿長,稍稍努力就能挪過去。
值得一提的是,三人目前為了方便行動,都打橫咬着自己的手電筒,貓腰爬來爬去,往近了說像黑暗作業的礦工,往遠了說像深夜盜墓的摸金校尉,那場景陰森裏确實又帶點滑稽,很難形容。
南銀紗終于還是捱到了中央位置,她腳下這塊木板和前面那塊木板,間隔兩米左右,需要用盡全力的大跳。
她單人大跳可能都有點懸,拿着一把沉重的唐刀,就更難掌握平衡。
她遲疑片刻,下意識回頭看向晏之卿。
晏之卿目光移向她手裏的刀,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從容點頭,示意她将刀抛給自己。
她放了心,頓時将刀抛過去,後被他穩穩接住。
她減了負重一身輕松,這才重新深呼吸蓄力,驀然騰空而起,輕巧躍向下一塊木板。
說是輕巧,只是客觀描述,事實上她也遇到了一點麻煩,在半空察覺自己可能會差點距離,于是緊急改變戰略,身體下沉,改成用手臂扒住了木板的邊緣,
她雙手撐起用力,硬是高擡腿爬了上去。
中途不可避免發出了一點聲響,下方的骷髅們隐約有動彈的跡象,所幸還沒完全被驚醒。
有驚無險。
晏之卿和章杉在後面看着她提心吊膽,直到親眼目睹她完全着陸,才安下心來。
晏之卿把唐刀抛回給了南銀紗,南銀紗随即又往前過了兩塊間隔較短的木板,給兩位隊友留出足夠的空間。
其實男人們跳木板才是重頭戲,他們身高和體重的基數都擺在那,按理來說不出動靜基本是沒可能的。
……而現實也的确如此。
南銀紗耳中只聽得“砰”的一聲,不多時又是“砰”的另一聲,晏之卿和章杉無一幸免。
他們也是盡力了,但這樣的聲音,已經足夠讓底下那群骷髅犯人們興奮起來了。
在木板的瘋狂顫動間,白骨骷髅一具接一具直立起身,但它們大約是睡了太久還沒适應,正四處尋找目标。
幸好三人都挺聰明,第一時間就關掉了各自的手電筒,又俯身按住木板,保持靜止不動狀态。
在全黑的環境裏,他們屏息靜氣,暫時還沒有被發現。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白骨軍團顯然是不會再繼續睡了,它們就在下方來回往返游蕩,可想而知,之後的每一點細微聲響,都将引發它們的集體狂歡。
然而這條路也還是要接着走,總不能在這貓到六小時結束,那密室任務就宣告失敗了。
南銀紗悄悄打開手電筒,照了一下剩餘的前路,最終得出結論:前面至少還有一處兩米寬的、需要大跳的木板。
她回身,朝隊友們比劃了一個“2”,随後用手抹了脖子,并豎起大拇指。
翻譯成她風格的潛臺詞,就是:還有個兩米寬的地方,應該是死定了,建議拼一把,或者是趁早毀滅。
晏之卿和章杉都極其爽快,同時比出了OK手勢。
只有不怕死,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
接下來,是三人組極限跑酷的時間。
既然已經都驚醒了,那就別再畏手畏腳擔心發出聲音了,索性用速度沖出一條生路。
按照某章姓後人的話來說,即“世間武功,唯快不破”。
晏之卿将自己的手電筒遠遠扔了出去,吸引大批骷髅犯人前去搶奪,三人随即加速奔跑,轉眼間已靠近了那塊兩米寬的木板。
鑒于這次的間隔甚至比剛才還要寬一點,章杉搶先跳了過去,而後是晏之卿。
兩人一左一右,在南銀紗跳過來并扒住木板的時候,分別架住她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拎了上來。
南銀紗上來時險些一個踉跄,晏之卿手疾眼快攬在她腰間,及時穩住了她。
兩人對視一眼,半秒也沒耽誤,繼續往前跑。
這時那些骷髅犯人們,也紛紛追趕上來,不過離地三四米的高度,它們互相疊着羅漢試圖向上抓人,場面一度瘋癫,猶如群魔亂舞。
有些爪子長的,甚至已經勾住了南銀紗的衣角,想要把她拉下木板。
南銀紗反手拔刀,直接把那條白骨森森的手臂,齊根砍斷。
章杉也被扯住了一只腳,他情急之下果斷棄鞋逃生,堪堪躲過一劫。
他憤怒至極:“我可就這麽一雙鞋啊!”
“沒關系。”晏之卿一邊跑一邊安慰,“我有富餘的,回無常街給你穿。”
“你鞋碼多少啊?”
“43.”
“我44的,唉,可能要穿小鞋了。”……
南銀紗那把刀,不知道砍了多少骷髅的腦袋,她發現這些骷髅其實看着吓人,其實也不太難砍,骨頭相對挺脆的。
但鋒利也是真鋒利,抓着衛衣就破個洞,抓着露在外面的皮膚就出血。
三人終于沖刺到了最後一塊木板,在底下衆多骷髅瘋狂的拉扯裏,堅持爬上了陸地。
章杉撩起自己的褲腳,看着腳腕和小腿那些縱橫交錯的血道子,直吸冷氣。
“媽的,鞋丢了也就罷了,怎麽還可着我一個人撓呢?”
晏之卿做出了合理解釋:“因為你绾起了褲腿,襪子也比較矮。”
南銀紗表示同意:“你看我褲子都被撓成流蘇了,但我沒流血。”
“……夠了,我這少一只鞋就夠煩了,你倆是不是故意的?”
章杉用手電筒往前一照,發現不遠處居然有扇門,門上的鎖是密碼鎖。
三人湊近察看,确實,是四位數的密碼鎖。
他低聲向南銀紗确認:“是……3621?”
“對。”
他沒有猶豫,直接把數字對成了3621.
咔噠,是鎖開的聲音。
同一時刻,遠處又傳來了耳熟的沉重腳步聲,應該是那群骷髅獄警又巡邏過來了。
“走,趕緊走!”
夜長夢多,三人匆匆推開那扇門,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恭喜通關第66號密室,用時4小時22分鐘,獲得鬼牌一張。】
這是三人目前為止用時最少的一場密室,又或者說,他們根本也沒想到會這麽快通關。
他們走出那扇需要密碼鎖的大門時,還以為外面另有玄機,結果那竟然就是最後的一扇門,門口就放着畫着一堆骷髅頭的鬼牌。
第六張鬼牌到手了。
直到回到抽簽的小黑屋裏,章杉仍舊顯得有些迷惑。
“就這麽結束了?我還以為不會這麽草率的,居然就通關了。”
“可能這本來就不是耗時間的密室。”晏之卿說,“裏面的任務比較簡單粗暴,玩家通關快,出局的概率也大。”
就像一開始,如果他在審訊室裏答題失敗,警鈴一響,當場就沒命了。
他失敗了,臨近刑房裏等待救援的章杉也會死,那後面被追殺的南銀紗會經歷什麽也很難想象。
這密室需要團隊成員相互扶持,也需要極強的體力、耐力與反應力。
看似用時短,其實很多玩家,可能已經無聲無息覆滅了。
章杉懊惱嘆氣:“還剩最後一場沒通關,我這少了只鞋,點兒未免也太背了!”
“但願我們待會兒,能抽到對鞋要求不高的密室。”
“什麽才叫‘對鞋要求不高的密室’?随便哪間密室都得走路吧?我這深一腳淺一腳的!”
南銀紗淡定端起桌上的飯盒:“要不我把我鞋借你一只?”
“你是44號的大腳嗎?我要像芭蕾舞演員那樣走路?”
“算了,不如先吃飯。”
“……能不能稍微關心一下你親愛的隊友?你這個無情無義又冷血的女人!”
“你這個無理取鬧又廢話連篇的男人。”
晏之卿把自己碗裏的排骨分別夾給兩人,好脾氣地勸:“多吃點,你放心,如果下場密室有特別難走的路,我就背着你。”
“真的?就像上上次醫院密室裏你背我那樣?”
“當然。”
章杉感動:“老晏你真是好男人,咱也不知道南銀紗上輩子是積了什麽德了!”
正在啃雞腿的南銀紗:“?”
……
吃完飯,章杉把自己被抓破的腳腕,用消炎藥水随便塗了塗,纏上了紗布。
系統提示,他們又有了六小時的休息時間。
章杉是随遇而安的類型,睡眠質量挺高,趴在桌上沒個十分鐘就打起了輕微的呼嚕。南銀紗開始還和晏之卿有一句沒一句聊着閑話,後來也閉上了眼睛。
晏之卿獨自坐在那裏,垂眸注視着自己掌心仍細細滲血的紗布,許久無言。
那種感覺很難講,分明是在這樣陰森而昏暗的環境裏,可他偏偏覺得心底安定。
路太難走,有人陪伴是多麽不容易的事,他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機會去好好珍惜。
半晌,他脫下外套,輕輕搭在了南銀紗的肩膀上。
南銀紗并未徹底睡着,她于半夢半醒間有所察覺,但聞到了那股白茶麝香的氣息,知道是他。
她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開口。
這是屬于他們,難得的安靜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