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只是有些緊張,一點而已

光線昏暗的教室裏,講臺前方的投影中,正在播放第99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獲獎作品。

故事已經進行到尾端。

由遠及近一個長鏡頭,男主人公獨自站在陽臺上,沉默的抽着煙,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江羨年坐在第一排,身後傳來幾聲啜泣。

起先只是一點,漸漸的,在女主出場時,由點織成片,從隐隐約約變得清晰,夾帶着用紙張擦淚和鼻涕時的窸窸窣窣。

不知道是誰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有紙沒?”

江羨年應了聲,目光留意着女主在展現絕望時肢體動作的運用,沒回頭,只把紙巾遞過去。

耳邊佳傳來一聲因為抽噎有些變調的“謝謝。”

影片結束十分鐘後,指導老師才拉開窗簾。

光線灑了進來,江羨年擡起眼。

一身寶藍色西裝,頭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站在講臺前,是19級表演班的指導老師——韓奕。

韓奕手搭在講臺,面部表情顯得有些激動:

“同學們,剛才看臺下你們的情緒波動很大。”

“我很欣慰。”

聲音稍頓,韓奕環視四周:“在座的你們,今年有的19、有的20、有的21,你們的人生可以說是剛剛起步,往後的歲月還很漫長,我希望你們可以一直保持這種能力。”

“聽到一首歌,被蘊含感情的旋律打動;看到一個故事,被人物的經歷生平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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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氣憤悲鳴心裏不是滋味,又或者夜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意難平。”

“你們哭,你們笑,你們在不被自己掌控的情緒支配下潸然淚下的能力。”

聽着聽着,江羨年感覺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臉上。

很平和,像是慈祥的長輩:

“技巧固然重要,但由心而感,蘊含了真情實感的講述,才最有直擊人心的力量。”

“去聽,去看,去經歷,去感受。”

韓奕緩緩搖了搖頭,顯得頗為語重心長:“不要舍本逐末。”

表演班大一主要學習表演藝術相關的理論學習和一系列影視賞鑒課,為以後接觸的實踐課打基礎。

從大二第一學期才開始參與進話劇、舞臺劇、音樂劇、相聲等形式不同的表演當中。

快下課的時候,韓奕布置了期中作業:“自由組合,三到五個人,出一個時常控制在三十分鐘的話劇,劇本從教材裏選,你們有十天的排練時間。”

“明天之前,确定好劇本和參與人員,組長把統計名單報給團支書。”

課程結束,江羨年随着下課的人群往外走。

不知道期中作業一個人可不可以?

他可以去學單口相聲。

江羨年拿出手機,想點開韓奕的微信,路過拐角處,發現宿舍幾個人似乎是在等他。

李闵煜見他走近,熱情地上前兩步,下意識想攬他的肩,擡到半空,又轉了個方向,去摸自己的脖子:“羨年,咱們宿舍一起排練吧,不多不少,剛好五個人。”

江羨年看了眼李闵煜身邊的另外三個人。

沒等他開口,沈星望抿抿唇,表情拽拽的:“不願意就算了……”

江羨年:“好。”

沈星望立馬追問:“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說完,又清了清嗓子,低頭往左右看:“我也沒有特別想跟你一組。”

沈星望身邊一頭奶奶灰的小個子用力壓住他肩膀,沖江羨年道:“別聽他瞎扯,沈星望的話得反着聽。”

江羨年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你是爸爸肚子裏的蟲子?這麽了解我?”

沈星望不服氣地反駁,“奶奶灰”也不甘示弱。

李闵煜以壓倒性的力量,一左一右用肩膀夾住他們兩個,同時向江羨佳年伸出手,笑呵呵道:“歡迎羨年加入我們。”

江羨年簡單握了下他的手。

回宿舍自然是走一條路的,李闵煜邊走邊說,不時問一下江羨年和其他人的看法。

不知不覺間,江羨年和他們幾個走到了一起。

李闵煜似乎很喜歡說話,不算很長的一段路程裏,江羨年知道了他和沈星望之外,另外兩個舍友的名字。

一頭奶奶灰的是許自尤,皮膚白得像吸血鬼的是常清。

還聽李闵煜說了他的家庭成員和兩個雙胞胎弟弟。

“你看,這兩個就是我的弟弟們。”

李闵煜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找到相冊翻出來指給江羨年看,許自尤在他旁邊,聽到這裏,碰了下他胳膊:“知道李哥為什麽這麽像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的老媽子了吧?”

和別人同行的感覺很陌生。

江羨年微微側頭,瞥了眼挨着自己胳膊的肩膀又收回視線。

讨論到十一點半,江羨年離開宿舍。

早上彙報完吃飯情況,季柏岑讓他中午十二點到學校北門。

江羨年準時到達,剛出校門,季柏岑的車就開了過來。

在副駕駛坐下,江羨年試探着調整了下座椅。

不過可能超跑實在不适合車.震,不管他怎麽調整,都感覺空間不足。

江羨年把目光投向季柏岑的腿,不由皺起眉。

他的腿已經很長了,季柏岑的腿比他的還要長。

恐怕他坐到季柏岑身上,車內空間也不夠他倆進行某項活動。

江羨年摸了摸口袋裏新買的整盒套子,有些犯愁。

看來免不了要受傷。

希望不至于影響接下來的排練。

季柏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視線透過車內後視鏡,落在江羨年身上。

日光傾斜而下,将黑色的短發暈染上了淡淡的金色,模樣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季柏岑目光微動,思緒跟着游移,回憶起初見江羨年的情形。

第一次見到江羨年是在半年前。

他和一堆狐朋狗友打完球,鬧哄哄地往宿舍走,不經意一瞥,就看到了樹底下的江羨年。

身形單薄的少年正擡手接住一片樹葉,不知道想起什麽,嘴角染上淺淺笑意,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落在他臉上,美好得像是偶然跌落凡間的天使。

即便處在人來人往的操場上,周身仍環繞着一股不染世俗的抽離感和蒼白脆弱的易碎感。

季柏岑不自在地移開眼,等他回到宿舍,才發現自己的臉燒了一路。

搖搖頭,季柏岑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收回來。

收到一半,又被江羨年的頭發吸引。

看起來好像很軟,還很蓬松。

季柏岑身體不自覺往江羨年那邊靠攏。

江羨年沒回頭,但能感覺到季柏岑的氣息在靠近自己。

江羨年沒有躲。

季柏岑包.養他的目的就在于此,他既然同意了,拿了別人那麽一大筆錢,就沒有忸怩的道理。

只是有些緊張。

江羨年屏了下呼吸,一點而已。

他在思考什麽時候适合抱住季柏岑脖子,季柏岑往前傾身佳的動勢卻忽然止住。

幾天前就是在這裏,找了半年的人仰起臉問他:“你能給我多少錢?”

季柏岑垂下眼睑,沒再看江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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