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主動

房間裏沒有過多擺設,只中間陳列着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成套的印着山水圖的茶具放置在梨花木桌面上,素淨得恰到好處。

大概是燒着地龍,一進門後暖烘烘的,絲毫不比城市裏開暖氣的效果差。

唯一的違和處是正中間那張四柱雕花的中式架子床。

床帷向兩側拉開,露出錦緞紋繡被面上的一雙戲水鴛鴦。

一床被子,一張床。

怎麽看都要一起睡。

江羨年倒是無所謂,他本來就清楚自己的身份。

就算季柏岑想做他也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反而是季柏岑,似乎真的對他的身材很不滿意:不僅明确說過對他提不起一絲興趣,更是在明白他們要睡一起的處境後,咬牙切齒地喊着俞林沅名字出去了。

聽着關門聲,江羨年摸了摸平坦但有一層薄薄肌肉的腹部。

其實也沒那麽差吧。

難道太瘦了做起來真的不舒服?

答案無從知曉。

他下意識認為季柏岑不會再回來跟他擠一張床了,就把外杉脫下來挂好,去盥洗室簡單洗了個澡,便鋪開被子上了床。

出乎意料的是,季柏岑回來了。

“很多人來這裏參加民俗節,房間除了有人住下的就是被預定的,沒有多餘的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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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影影綽綽的燈光,江羨年在他臉上讀出幾分微妙情緒。

不知道季柏岑為什麽要跟自己解釋睡一張床的原因,江羨年點點頭,主動往靠近牆的那邊挪了下,給季柏岑留出大半床被子和一大半空間。

季柏岑喉結滾了滾,慢吞吞熄了燈,掀開被子在江羨年身邊躺下。

架子床的寬度不夠,倆人又都是超過1.85的大高個,難免的,胳膊和大長腿不經意間就會碰到對方。

被子底下兩人肩膀也是挨在一起的,能清晰感受到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

“兄弟,為什麽讓你們住一間?我是在幫你,幫你懂不懂,你們倆也太客氣了。”

“聽我的,從突破安全距離開始。摟摟抱抱舉高高諸如此類的肢體接觸越多越好。”

腦中盤旋着俞林沅說過的話,江羨年身上幹淨清新的味道拂面而來,絲絲縷縷,像沙漠中誘惑迷路行人前進的海市蜃樓。

季柏岑心猿意馬,手一點一點往江羨年的位置靠近,想搭到他肩上。

江羨年忽然輕輕翻了個身。

季柏岑下意識縮回手,手臂轉了個方向,裝模作樣地在脖頸上摩挲兩下。

夜已經很深了,從他們躺下到現在也過了大半個小時,江羨年的呼吸節奏明顯還是醒着的狀态,季柏岑輕聲咳了下:“睡不着?”

“嗯。”

“哥哥也還沒睡嗎?”

想到江羨年或許也因他的存在心亂,季柏岑心裏生出幾分怎麽也按不下去的喜悅,試探道:“怎麽了?”

江羨年:“很新奇的感覺。”

“好像在跟哥哥一起拍古裝劇。”

拍,拍古裝劇?

季柏岑皺眉:“就這樣?”

“啊?”

還應該有別的什麽嗎?

江羨年偏頭看着季柏岑,聲音中的困惑在寂靜夜色裏清清楚楚。

季柏岑眉心重重跳了幾下,壓在身下的手用力攥起,冷冷哼了聲側過身去,一副“別再跟我說話”的冷漠氣息。

江羨年見怪不怪的盯着季柏岑後腦。

又生氣了?

習慣歸習慣,但生氣傷肝。

季柏岑是個好人,他不想讓季柏岑總生氣。

睜着眼想了半天,江羨年都沒想出該怎麽哄。

沒辦法,他和季柏岑的腦回路似乎總是處于不同頻道。

聽着身邊傳來的平靜呼吸,江羨年無聲嘆了口氣,決定回去後每天多炖一道清火氣益肝的滋養湯。

翌日睡醒,房間裏已沒了季柏岑身影,江羨年以為是他先一步去吃早飯了,就盡快穿好衣服趕過去。

而到了食廳,季柏岑也确實在那裏喝着荷葉粥,江羨年松了口氣,只當他氣消了。

沒想到這就是個開始,一天下來季柏岑都跟故意似的。

先是無論江羨年說什麽都不理會,後是在俞林沅請他們去吃午飯時,放着他身邊的空位子不坐,把早已坐下的俞林沅拎起來,自己坐到他的位置。

饒是江羨年再遲鈍這下也感覺出來了不對勁。

但他真的想不明白昨天晚上究竟哪句話說錯了。佳

腳被人輕輕踢了下,江羨年沒在意,直到又被踢了踢,他才後知後覺地偏頭看向右手邊的俞林沅。

俞林沅視線快速掃過沒什麽表情的季柏岑,沖他眨了下眼:“羨年你會做飯嗎?”

江羨年點點頭。

俞林沅眼睛一彎,笑得毫無算計:“那太好了,今天下午要準備年夜飯,鐘叔和鐘嬸忙活不過來,你能不能留下來幫他們搭把手。”

江羨年看了季柏岑一眼,應了下來。

等季柏岑吃完飯離開,江羨年看向有話要跟他說的俞林沅:“小俞先生怎麽了嗎?”

俞林沅給他倒了一杯茶,另只手托腮:“是你倆怎麽了吧,季柏岑是不是又跟你鬧別扭了?”

江羨年抿抿唇,捧着杯子沒接話。

俞林沅“哎呀”一聲:“你不要一副是你的錯你都認的亞子嘛,季柏岑這人吃軟不吃硬的。”

“撒個嬌就解決的事,你非得陪着他冷戰?”

江羨年皺了皺眉:“我,我不太會撒嬌。”

說着兩根修長食指放在頰邊,很努力地擠出一抹笑:“是這樣嗎?”

俞林沅:“……”

真就硬核賣萌。

“可愛是可愛,但季柏岑大概率會覺得你是不是犯了什麽病。”

好吧。

江羨年放下手。

俞林沅腦殼疼,怎麽這小情侶一個兩個都這麽難帶?

可看着江羨年那張360度無死角的臉和一副精明高冷長相卻無意識直球泛迷糊的行為,也忍不下心嚴格要求:

“算了,你和季柏岑的矛盾主要是因為你不夠主動。”

“你主動一點吧,主動總該知道怎麽做吧?”

“什麽牽牽他的爪子,從背後抱抱他的腰,再親親他的臉了,都可以。”

這麽做真的不會被打嗎?

江羨年對後一句存疑,但俞林沅的話或多或少點醒了他。

季柏岑幫他做了很多,作為雇主對他也足夠好,很多事都不需要他提。

反觀他,經常是季柏岑提出要求了才會做。

換位思考,如果他是雇主可能也會不舒服。

和俞林沅道了謝,江羨年挽起袖子走到廚房。

季柏岑喜歡吃酸湯素水餃,他把芹菜和鮮香菇洗幹淨切好,又剝了十來個開心果備用,便給老鐘夫婦打起下手。

江羨年手腳利落,做起事來也專注,不知不覺地,窗外天色就黑了。

“咚”的一聲,街上傳來敲鑼的聲音,江羨年擡起頭,手上動作稍頓。

一旁的老鐘關切問道:“這是燈會要開始了,突然一聲沒吓到吧?”

“沒事。”

江羨年搖搖頭,聽着外面的鑼鼓喧天,一瞬有了一年将盡的真實感。

兼職打工的每個寒假,他感受不到外界的喜氣生機,也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因為打工時流水線上的重複工作像是無休無止。

為什麽人準備年夜飯,期待着新年的到來,還是第一次。

回過神,江羨年把剝好的開心果每三個餃子放一個進去。

保持特殊性的同時确保季柏岑可以吃到開心果,得一個好彩頭。

雇主不佳缺錢,江羨年希望他開心、新的一年心情舒暢不要生氣。

經過一天忙碌,晚上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吃團圓飯是最惬意的。

屋外張燈結彩,屋內人聲洋洋,寒冷的天擋不住欣喜,這個與世隔絕的小鎮處處洋溢着新春的喜氣。

俞林沅食指曲起,在桌上敲了兩下:“羨年,今天晚上有傩戲,我好不容易才請了這麽個班子回來,吃完飯你和季柏岑得去看看啊,我敢說在別處絕對看不到。”

江羨年是對這個挺感興趣,但不清楚季柏岑會不會想去。

他可以自己去的。

話沒說出口,身邊季柏岑淡淡應了聲:“好。”

江羨年咬了下筷子尖,止住話頭。

同意和他一起去看傩戲,應該就是不生氣了吧?

出門前俞林沅給他和季柏岑一人拿了一件大毛領的尾擺鬥篷。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除去顏色一黑一白兩件,衣服是同樣的款式、用的也是相同的面料,像是情侶款。

除夕夜的小鎮遠比想象中熱鬧,街上行人摩肩接踵,舞龍雜技等傳統表演節目應接不暇,他和季柏岑幾次被洶湧的人群沖散。

眼看走在前面的季柏岑要離他更遠了,江羨年下意識喊了聲,伸手抓住季柏岑:“哥哥。”

因為距離有些遠,他只來得及牽住季柏岑的小指。

明顯感覺到被牽的人身體一僵。

是不喜歡跟他有多餘的肢體觸碰吧。

江羨年松開季柏岑。

然而落在半空的手還沒來得完全收回,就被人抓住了。

江羨年仰起臉,隔着喧嚣人群望向季柏岑。

季柏岑手上用力,把他帶到自己身邊,聲音清冽好聽:

“跟好我。”

十指相扣,江羨年能清晰觸碰到季柏岑指腹上的薄繭。

對方身上好聞的氣息鑽入鼻尖,輕輕撩撥嗅覺。

江羨年不知道心跳為什麽忽然加快,正如他同樣不知道季柏岑手心為什麽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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