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那般決絕
楚妄出關的時候我坐在石凳子上發呆。
他走過來站在我的面前，我還未曾發現，他問我：“發什麽呆？”
我皺眉道：“天尊，我想問你個事情，倘若一個神仙，去了地府給一個凡人改了輪回路，那麽那個神仙會不會受天譴？”
“必然會受的，每個人的生死都是由天定的，雖然我們在這九重天上不必輪回，不過我們大體來說也不過只是個旁觀者，凡人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自己去做，求神庇佑不如求自己。”
說完了之後，楚妄覺得有些不對勁，問我道：“你給別人改輪回路了？”
我幹咳了一下，道：“應該沒有關系的吧，畢竟，天譴就是被雷劈一下，我又不是沒被雷劈過……”
“胡鬧！改輪回路可不是被雷劈那麽簡單，擅自改凡人的命運和輪回，自己的元神會受到影響！”
“會受到影響？”我聽的有些迷茫。
“就在這一兩日，你的元神就會慢慢流失，你怎麽這麽傻？你都還未曾飛升為神，不過只是個仙，一般神逆天改命丢了些元神倒也無妨，畢竟過一兩萬年都會修煉回來，你不行。”
我現在賊忐忑，弱弱的問道：“我為什麽不行？”
“你原本都沒有心，你倘若再失去了元神就會灰飛煙滅。”
他說的這般輕巧，但是我聽的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灰飛煙滅？
我撅嘴道：“天尊，你要救救我，我……我不知道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他轉身冷淡道：“早就說過了，你本就身子弱，你還做這些事情，完全不把我給你的囑咐放在心裏，反正救你很多次你都不長記性，即使灰飛煙滅也無所謂吧？既如此，那你便灰飛煙滅吧。”
他是真的生氣了。
我咬緊下唇，看着他轉身離開的那般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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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哇，我還不想死……
我覺得我沒有做錯，那丫鬟對我本來就好，而且還慘死，我幫她改改輪回路也應該沒有關系吧，我一點都不後悔。
這個念頭在當天晚上我就反悔了！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着，頭疼欲裂，就好像要炸開一樣。
我在床上疼的翻來覆去，跌落在地上。
很快，我眯着眼睛看着楚妄疾步走了進來。
他如月光一般，清澈動人，那張絕色的容貌顯的那般的焦急。
走到我身邊，他抱起我，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只知道自己朦朦胧胧的被楚妄抱到了一片海水的旁邊，天上挂的是一輪圓圓的月亮。
他将我放在地上，我微弱的說道：“你不是說，讓，讓我灰飛煙滅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和我十指相扣。
他的指尖微涼，就好像薄荷。
我的痛苦減輕了一些。
“這是我的天譴嗎？”
他輕輕的嗯了一聲，道：“別動。”
“我感覺，我可能沒臉呆在九重天了，我愛闖禍，總是天尊你幫我解圍，可能我比較令人厭惡吧。”
“你記得嗎，我說過，我會保護你。”
他突然在我錯愕的時候，在我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他确實說過這些。
但是發生這些事情的時候，是他在凡間歷劫。
桑定給我說過，說一般像是神一般級別的在凡間歷劫的話，歸位會記得關于在凡間發生的事情。
可是那在凡間發生的那些事情不過只是楚妄歷劫的事情罷了，那些事情就好像是一場夢。
夢醒了就不會去當真了，沒想到他真的當真了。
我還想問他什麽，但是他卻閉上眼睛，睫毛如蝴蝶的羽翼一般輕顫着。
“你，你幹什麽……”
“把我的元神過渡一些到你身上。”
我一驚，趕緊道：“不必啊，楚妄天尊，你不要這樣做，你這樣做，你的法力會大打折扣不說，這可是幾萬年修行都補不回來的啊！”
“你別動，否則前功盡棄，我們倆都會墜入魔道。”
聽聞之後，我立馬不敢再亂動了。
我低着頭，不知道為何，楚妄對我，實在是太好了，好到我有些難以接受。
不可能會那般心安理得的接受別人對你好的，縱然我不是什麽好仙，但是也不想楚妄為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冒險，讓自己得不償失。
他似看出來了我的走神，低聲溫柔道：“不要胡思亂想，以你的體質，倘若失去了幾分的元神都會灰飛煙滅，倘若當初點化你成仙，你才有此一劫，那麽我勢必會把你餘生所有的劫，都該我來背負。”
我想說點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我想說聲謝謝，但是這句謝謝卻如鲠在喉，但憑是謝謝都能把他對我的恩惠化為理所應當嗎，不可能的。
一道白月光打在我和他的身上，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等到月光消散了之後，楚妄倒在了我的身上。
看着他絕美的臉，我緊咬住下唇，“楚妄，天尊…我欠你的實在是太多了。”
我背着楚妄天尊回了天命殿。
當然了，是偷偷摸摸的，要是讓那些大仙大神們看見我背着楚妄不一定又要如何編排我。
背着楚妄到了床榻上。
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聲音冷清道：“你，你在凡間說的那些話，是否是真心？”
被這般問，我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抽回手。
他眼底就似有星辰一般，我結結巴巴的說道：“您說的是哪一句話？”
他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而是直直的看着我，道：“你說倘若逃出生天，便……”
“那只是我随意說的，天尊也知道，在凡間說的話做不得數，天尊不會想問責于我吧！”
我有些緊張兮兮的回答。
我可不想平白無故的背上勾引天尊的罪名，我有幾條命都不夠死的啊！
他眸子黯淡了下去，微微道：“你先下去吧。”
我突然想起在地府的時候，判官說過關于地府惡靈的事情，但是眼下楚妄分了些元神給我，我又不想說這些事情讓他煩心，便想着，等楚妄天尊修養好了再跟他說這些吧。
沒想到楚妄天尊還沒休息好，便被天君傳喚去了。
不知道回事，大抵是因為楚妄分了元神給我，我總覺得渾身燥熱，不太舒服。
“沒想到，秦亦居然為了你不能灰飛煙滅渡了元神給你？”
“雖然楚妄沒有在天命殿，但是你作為一個天尊擅闖天命殿，被楚妄天尊知道了，你覺得你說的過去嗎？”
秦亦倒也沒有回我的話，只道：“你是當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楚妄天尊渡了元神給你，保你不遭天譴，但，你打破了楚妄的琉璃燈，地府的惡靈又在蠢蠢欲動，天尊這次要楚妄去地府鎮壓惡靈，他才渡了些元神給你，如何去地府鎮壓惡靈？”
我就感覺到沒有什麽好事情。
天君傳喚楚妄，定然是有事情的，沒想到居然是為了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歸根結底，是因為我的錯。
看着我發神，秦亦慢條斯理的走到我的身邊，聲音淡然道：“原本楚妄的法力是夠鎮壓惡靈的，即使沒有琉璃燈，也應該不在話下，如今若是去鎮壓惡靈的話，可能會丢了性命。”
我站起身來，冷冷的說道：“你如今特地跑來跟我說這件事情，看起來，你沒安什麽好心吧，說吧，你要我做什麽，或者說你想得到什麽？”
“我想要什麽，你還不清楚嗎？”
我挑眉，微微問道：“你不過是想得到我的血好來溫養你體內的那顆心是麽？”
“聰明。”
“你只告訴我這些有什麽用？我為什麽要把自己的血給你？”
他淺笑，“我知道你不肯，但是我告訴你，在地府的十八層地獄裏面有一個惡靈，那惡靈有一盞鎮魂燈，這鎮魂燈比琉璃燈還要厲害，只要你去拿到手的話，豈不是就解決了楚妄的燃眉之急了嗎？”
我皺眉道：“要是真的有這個東西，天上的神仙早就入手了，還等你來告訴我？你其中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反正話我已經撂在這兒，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了，實話告訴你吧，那十八層地獄可不是一般仙都能進去的，每一層地獄裏面都有戾氣，十八層地獄在最底層，自然戾氣是最高的，而擁有那鎮魂燈的據說是極惡的惡靈，看它一看就會丢了性命，當然這只是傳聞，畢竟也沒有神仙願意去十八層地獄看看，對吧？”
“對了，我若想要你的血很輕松，你又打不過我。”
說完這句話，我感覺自己被定住了，他要碰我的時候，卻被一道莫名的光給打開了。
“你……”
我突然想起這些日子我都把楚妄送我的綢帶系在發帶上的。
沒想到居然還能保護我。
“我打不過你，可惜如今我有楚妄仙尊庇佑，除了他下凡歷劫那段時間，你能為所欲為，如今你也別妄想再碰我！”
他先是一愣，然後挑眉笑道，“那我告訴你，倘若要下地獄十八層，要先從第一層去，而我有個捷徑可以直接送你去第十八層的話，你願意用你的血來交換嗎？”
“好，不要耍花樣。”
他走到我面前附耳說了幾句，我用仙術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他貪婪的捧起我的手腕，品嘗着我的血液。
楚妄回來的時候，我瞧着他臉色似乎和素日裏沒有什麽變化。
他也瞧見了我，皺眉的對着我說道：“雖然你只是天命殿裏面打雜的，但是你也要加緊修煉你的法術。”
我聽着他這般說來，不覺得有些鼻子一酸。
我沒有說話，他淡然如斯的繼續，“我讓紫薇大帝教你法術，從明日起，你每天都去找他，今日我已經和紫薇大帝說好了。”
他就這般猶自說着。
半晌，我微微的問道：“今日天君要您去是不是因為琉璃燈破碎的事情？”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道：“紫薇大帝在天庭上也算得上是位分極高，到時候你在他的手下學習法術千萬不要太過于調皮，雖然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會如何懲罰你，但即使是懲罰，我也不會出來替你說話的。”
我看見他似乎是有意避讓我的話題，我也不和他繞圈子了，單刀直入的問道：“天君是不是要你去地府鎮壓惡靈？”
他聽見我這般直接的問了之後，才嗯了一聲，煞是随意。
“可是鎮壓惡靈是需要琉璃燈的，如今那琉璃燈被我打碎，加上楚妄天尊您的元神都都不完整，你如何去鎮壓地府的惡靈，這些事情天君都不知道嗎？”
他淺藍色的眸子裏面清澈的似能見底。
“這些并不是你能擔憂的事情，等我去地府把惡靈鎮壓完了之後我便回九重天驗收你學習的成果。”
他總是這樣。
自己總是做着一些危險的事情卻擺出一副你不必擔心的樣子。
為什麽不會擔心！
我也不管那麽多，三七二十一，我上前去抱住了楚妄高大的身子。
聲音低沉道：“雖然知道你是天尊，這麽突然是不尊敬你，但是無論如何，我也想說，楚妄天尊這一去萬一回不來該如何？我聽聞楚妄天尊以前有琉璃燈的時候，鎮壓惡靈都那般艱難，如今還被我打碎了，也就罷了，天尊還因為我損失了幾分元神，如何能鎮壓惡靈，天尊，你是不是怕回不來了，所以才如此這般急切的把我安排到其他門下？”
“沒有。”
我立馬截斷道：“你撒謊，天尊，你知道的，九重天上的神仙不能撒謊！”
“這件事情怨不得你，倘若當時我不把琉璃燈給你，也不會出現這件事情，是不是，我也有責任，所以我的責任自然我來背，跟你沒有半點關系，明日紫薇大帝就會過來，屆時，我要先去地府一趟。”
他認真的一字一句的對着我說道：“你要學好法術，不要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又說被人欺負了，你可記得你是我天命殿的人？”
我低着頭，道：“就不能不去嗎？”
“乖。”
他這一聲乖，聽的我有些愣神。
我不知道我在他心底到底算什麽，其實我不敢算什麽，又期待希望有些重量。
爾後他拂袖離開，留下我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走的這般決絕，一點都不留情。
真的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麽。
但他是個無情的天尊，又為何那般三番兩次的幫我。
我看不透徹，也猜不透。
終于我鼓起勇氣來到了秦亦的大殿。
他看見我來了之後頗為詫異，不過很快就明白了我的來意，微微道：“你這下可算是想的明白了？”
“想明白了，送我去地獄的十八層吧。”
他勾唇一笑，“可以，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你個問題。”
“你是不是想問我和楚妄是否真的有私情？”
“正是。”
我挑眉一笑，道：“你說我們有沒有私情？秦亦天尊想的太多了，若不是楚妄天尊救我我哪裏能活到現在？你還想取我的血溫養那顆心？說到底你應該感謝楚妄天尊，不是嗎？”
他瞧着我的樣子，似乎已經丢去了往日對他的懼怕。
“不跟你貧嘴，告訴你，這十八層地獄裏面的絕對不是善類，我上次已經說過了，那惡靈不是一般的惡靈，一般的神仙去，只會是有來無回，其實呢，我也不想告訴你這個消息，不想看着你去送死。”
我看着他明明想做壞事還一副慈悲心腸的樣子，覺得煞是有趣。
“說罷，你這樣做的目地是什麽？”
秦亦道：“很簡單啊，聽說在十八層那裏不僅僅有鎮魂燈，那惡靈身上還有一塊血玉，你倘若成功了就把那塊血玉拿回來給我，如何？”
“血玉？”
“對，那血玉對于平常的仙家來說并沒有任何用，但是對于我來說就不一樣了，你倘若成功拿到鎮魂燈，那麽血玉也不在話下了，你會答應我的，是嗎？”
我覺得好笑，“我為什麽要答應你的這個要求？”
“因為沒有我的指點你無法拿到鎮魂燈。”
說完了之後他拿出了一片葉子，遞給我道：“這是枉生河旁邊生長草的葉子，對那些惡靈有感應，到時候你随着這葉子指引去就是了。”
我拿過那片藍色的葉子，道：“好，行，等我拿到了血玉，我便拿回來給你，不過倘若我死在裏面了，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不會的，別人會死，獨獨你不會死。”
我奇怪的問道：“為什麽？”
“這些不必知道，以後你便會知道了。”說完了之後，他手微微一揮，憑空出現了一個洞，裏面黑漆漆的。
“十八層地獄的通道已經打開，你去吧。”
我知道這番一去，可能會死在裏面，但是我想着，倘若我真的會死在裏面的話，秦亦也不會讓我去的。
是的，因為他需要我的血，倘若我真的死了，他的那顆心和他的身體不融合，到時候被反噬，他要如何辦？
我義務翻滾的走進了那個黑洞。
我只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就從九重天到了地府。
我聽聞過關于地府十八層地獄的傳說。
首先是之前說過的戾氣，因為下地獄都是戾氣比較重又無法渡化的人，所以才會在地獄裏面受永生永世的煎熬。
果然這戾氣不是騙人的，一落腳到地府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空氣之中還有戾氣在不斷的聚集，地獄裏面是基本上暗無天日的，當然了，一般地府還是有可以曬太陽的地方，可是地獄裏面是見不得半點光的，這就導致了，陰暗的東西就越加的陰暗。
我拿出那秦亦給我的一片葉子。
果然和秦亦說的并無兩樣，那葉子突然懸浮在空中，然後開始往前面飄走了。
我趕緊跟上了那一片葉子的步伐疾步走了過去。
雖然來過地府了，但是這地府還是真真切切的沒來過。
這個第十八層地獄我曾經在一本天書上記載，說是十八層地獄應當是有小鬼站在兩側然後手拿鋸子，對着受罪的人然後對着那受刑者的檔處一直鋸下去，直到變成兩半。
更可怕的是，等到鋸成兩半之後那受刑者又長回來，然後就一直重複，受分屍之苦。
不過這是凡間流傳的版本。
真正的十八層地獄是沒有這種的，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獄裏面，在裏面的無論是神或者人還是要妖怪。
內心最懼怕的東西就會出現。
比起**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折磨更恐怖。
所以我眼下看見的這些東西應當就是這裏面的惡靈最恐懼的東西。
不過說到底，我看見眼前的場景倒也不是很恐怖，就好像一個迷宮一樣。
四處的牆壁看起來有些恐怖，看起來有些毛糙，而且似乎還會動。
我跟随着那一片葉子一直往前面走着，難怪秦亦說進來之後也有可能找不到，因為這個地方實在是太玄乎了，完全一個迷宮。
終于葉子在前方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消失不見。
我覺得有些奇怪，擡起眸子一看，眼前的一堵牆壁突然開始蠕動……
在黑暗之中一張怪異和猙獰的臉在牆上浮現出來，然後慢慢的，我看見一個人身蛇尾的怪物轉過身來。
那怪物的手就好像龍爪一般，不過上面彌漫着枯萎的氣息，他手中提了一盞發着綠光的燈，然後胸口是挂着一枚紅彤彤的玉佩。
這難不成是血玉？
它長着一張老太太的臉，頭發有些幹枯，而且直立在我面前，它跟一條龍一樣大，它的眼神暗淡無光，就這樣直勾勾的盯着我。
随後它蠕動着蛇的身子，然後慢慢向我靠近。
我驚愕的發現……
原來剛剛那些組成迷宮的牆壁并不是真正的牆壁。
而是這惡靈的蛇身子，因為實在是太巨大了，所以盤旋在原地，以至于我在蛇身子的縫隙之中行走卻不知自己其實是在危險的邊緣了。
那怪物張了張嘴，然後發出一股腐爛的味道，“這十八層地獄已經有幾百年沒人來了，你是誰？”
我聽見它說話，就好像喉嚨裏面沒有任何水分一般，發出沙啞又幹枯的聲音。
我咬住下唇，微微道：“我來是想借您的鎮魂燈一用。”
它手提着燈，然後看了一眼，道：“這鎮魂燈是我的東西，你想借，可以，那我也向你借一樣東西，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