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略懵
小單間裏煙霧騰騰，安東叼着煙坐在床沿抖腿。
指揮官：“你能不能別抖了。在大裂谷那次也是，上來就坐石頭上抖腿，知不知道你這樣就代表你特別緊張。”
安東心說我能不緊張嗎？這特麽當場擊斃的話都甩出來了。
又抽了一根煙，安東決定再掙紮一下，“你看看這樣行不行，你讓我再見一次E，我把他要帶的信給我們那邊送回去，然後我再回來，随便你擊斃還是流放。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兩個大使團的人押着我。”
反正已經栽了，安東只求能在最後把配方的事解決掉，讓ER807順利合成。
指揮官指着他的腿：“你先別抖了。”
安東就不抖了。
指揮官說：“想跟我談條件，至少要信息對等。你先告訴我你偷JD-1z，還有之前的末肽，是想合成什麽藥劑。”
安東就冷笑：“神特麽信息對等，就好像你什麽時候跟我對等過似的。”
這厮要真這麽講究信息對等，就該一老早告訴他封塵的背叛，提醒他天瀛會外圍有包抄，那馬氪和陸家華也許就不會出事。
說到底他根本就不信任他，并且枉費了他對他的信任。
兩周前，在意識到這個事實後安東簡直生不如死。因為歸根究底，是自己識人不清才害了兄弟們。可笑的是以前他還分析什麽誰是直接兇手，誰是間接，誰是始作俑者，其實真正的根源就在他自己身上。所以還怪誰呢，馬氪和陸家華之死全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指揮官觀察着安東的每一個微表情，忽然說：“你在責怪自己。”
這句話讓安東直接炸了，一拳悶向指揮官胸口，“就你懂，就你知道！你特麽什麽都知道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指揮官完全沒有要躲的意思，生生挨了這拳，然後又一拳，再一拳。
但三拳過後，饒是指揮官也有點受不住了，一把攥住安東手腕，“适當發洩一下就夠了！你冷靜點，凡事都要分輕重緩急。現在告訴我，盜取秋水長天的事你到底知不知情，還有你們要其它原料是想合成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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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一甩胳膊，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這三拳化解了他一部分怒氣，發洩過後，因為自責而激動的心情也得到了少許平複。安東冷靜下來，認同指揮官說凡事要分輕重緩急，就盯着他，“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也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好，你先說。”
“秋水長天的事我不知道，其它原材料是要做ER807。E為什麽看了信那麽激動？”
“ER807？”指揮官仿佛沒聽見他的問題，眼底劃過一絲波動，“看來你們是有很重要的人要救了，但你是否知道這藥的副作用是極大的。”
安東：“知道。”
指揮官又說：“你的委托人是誰？”
安東就開啓嘲諷模式，“剛才誰說信息對等來着，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指揮官說：“因為你問的牽扯了E的身份，屬于機密，所以你要用三個回答來換取。”
這特麽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但安東隐約有種直覺，E的身份事關重大。他對此已有一些猜測，但他需要知道真相的人親口證明。
“行，你老大你說了算。我的委托人是信使團。”
“他們要救誰？”
安東：“內部子弟。”
“名字？”
安東：“這是第四個問題了。信息對等啊大哥，說話不算數嗎？哦對了，我忘了，你就擅長忽悠人。”
指揮官擡了擡眉毛，“好吧。那我告訴你，E現在的名字是他的安全等級‘Extremely Dangerous’的縮寫，他的本名叫檀修，是我們的創世英雄之一。”
安東驚了，“檀修！這不是那個什麽紅光一閃來酊的發明者嗎？”
次奧，那這小子都多大了？還創世英雄，整個一老妖精！
而且如果E叫檀修的話，那檀無因……
安東嚴肅起來，剛想讓指揮官把這件事講講清楚，對方就自己開口了。
但回憶這件往事是非常痛苦的，指揮官先拿了支大蘇點上，然後放松身體靠在椅子裏，“六十八年前，我們遭遇了末日危機——也許你已經知道了，就是兔尾巴。AMS因此動用GE技術，改造出一批無論在智力和體能方面都遠高于普通人的超級人類，E就是其中之一。”
“這批人後來被我們稱為創世英雄。他們在當時成功解除了危機，但後來由于GE技術的潛在缺陷，導致他們發生了身體或心理上的異變，成為極度危險的人群，嚴重威脅到整個空間的安全。”
“所以當時的最高議會決定對他們執行滅絕。幸好E的導師發明了一種抑制劑，能有效控制情緒波動，你才得以見到今天的E。他是幸運的，屬于藥物可控的心理異變型，那些肌體異變的英雄們卻只能被全部毀滅。所以E也是不幸的，要孤獨的活着承受一切。”
安東瞬間想到了中央新城的創世英雄方尖碑，莫名諷刺。
這幫所謂的“英雄”也是悲催，自願被改造拯救世界，結果因為改造的人手潮，技術不過關，落個卸磨殺驢的下場。
“你們這最高議會真夠操蛋的。”
指揮官平靜地說：“但換了我我也會這麽做。那些前輩接受改造的目的就是挽救空間，所以當他們自己變成威脅時，有一部分人甚至選擇自行了斷。E也曾無數次想自殺，但以他們的體質用常規手段很難死掉，而且E還有一個羁絆，就是檀無因。”
安東之前已聯想種種，此時脫口而出：“這個檀無因是他女兒！”
之前E問了一大串什麽氣色好不好，結沒結婚，生沒生崽兒，現在回想，妥妥的就是一老父親口吻。估計檀無因也是通過筆跡或別的原因猜到了E就是檀修，所以才落款無因。
指揮官忍不住敲敲他腦袋，“還挺聰明的。”
安東一巴掌拍開：“滾滾滾！”
指揮官就笑，“但你只猜對了一半。檀無因是你們空間檀修的基因延續，并不是E的孩子。因為E在接受改造後基因已出現了問題，等後來發現時，他夫人已經懷孕，而這注定是一個受到基因改造影響的變異胎兒，E不得不親手扼殺了他自己的‘檀無因’。這件事對他打擊極大，所以他在你們的檀無因身上寄托了一個當父親的未竟之夢，她也成了他活下去的原因之一。”
難怪E第一次犯病時會那麽激動地咆哮：有多少本該降生的孩子再也無法來到這個世上。
指揮官說完後，房間陷入了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信息量太大，安東需要一些時間去消化。而指揮官，似乎也在回想着什麽往事，陷入其中許久不能自拔。
半盒大蘇抽光了，安東從存儲球裏又拿了一盒，還拿出一包薯片，一包辣條，兩袋鍋巴，一把太妃糖。
咔哧咔哧。
咔哧咔哧。
咔……
指揮官抓了一大把薯片，“你還沒回答我，信使團要救的人是誰？”
這兩人都是理智大于情感，偶爾放縱已是難得，誰也不會像個愚人一樣活在往事裏。
安東把剩下的零食塞回存儲球，包括那半包薯片。
指揮官：……
安東：“不是說好了三個問題麽，憑什麽多答你一個，難道我多答你就放了我麽？”
指揮官：“你也可以再問我一個問題。”
安東剛想說我特麽又不是十萬個為什麽，但轉念一想，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到今天還不知道這厮叫什麽呢，用江逸的名字換他名字也挺劃算的，反正都是名字嘛。
“那這次你先回答我，你叫什麽，我就告訴你，信使團要救的人是誰。”
“好。”
“你先。”
指揮官：“我叫江肅。”
安東：“信使團要救的人叫江逸。”
指揮官：！！！
安東：“哎？你們倆都姓江啊，這個江逸難道是你本家兒？”
安東一說完自己也有點吃驚。對啊，搞不好這倆人真就是一家的。大使團的人不都一窩一窩的嗎，動辄沾親帶故，就是不知江肅和江逸能親到什麽地步……
“江逸，是我弟弟，但他已經死了。”
我勒個去！
安東看着指揮官臉上出現從未有過的情感，心頭莫名一揪。仿佛一陣旋風吹散冰霜碎雪，有那麽一瞬讓人得以窺見深藏之下的懊悔與思念，但也只有這麽短短一瞬，霜雪還複，指揮官又變成了那座聳立在陽光下的雪山。
高大寂靜，冰冷遙遠。
“我想知道你們的江逸受了什麽創傷，抑或染了哪種疾病，咱們需要好好談談。”
安東被大使團從辛亭島送回陸地時已是午後，一下直升機就看見被铐在一起的胖子和丫頭，以及垂頭喪氣的楊小鋒。
一名副官把胖子的背包展示給指揮官，“這個人就是上次用禮花彈炸咱們的人。”
在看守胖子和丫頭的大使團成員中，安東發現了周更生的身影，但他現在屬于低級外勤，被擋在一圈白制服外圍，正神情緊張地盯着指揮官的反應。
見指揮官點頭表示知道了，副官就站到一旁等待命令，當他聽到指揮官說“放了他們”時，有點詫異，“他的禮花彈曾給咱們的搜索造成很大的影響。”
指揮官平靜地說：“但他們協助了咱們的計劃，還犧牲了兩名夥伴。”
副官：“可是……”
指揮官看了他一眼，副官就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然後指揮官對安東說：“你們走吧，我等你消息。”
安東說：“好。”
原本還一臉視死如歸的胖子不停地眨着豆子眼。這就讓他們走了？立刻又去看安東，只見這兄弟一副理所當然的架勢讓副官給他們解開電子铐。
一獲得自由，胖子就颠颠兒的跑到安東身邊咬耳朵：“怎麽回事？”
安東說了句：“我現在也略懵，回去再說吧。”便不再理他，大步走向丫頭開過來的車。
胖子滿心疑惑，也只能快步跟上。
回城時，他們先到了陸氏蔬果店，店外已等候了一群來提貨的合作商。安東開了店門，讓丫頭和胖子留下來幫楊小鋒熟悉買賣，簡單交代幾句後就匆匆走了。
丫頭也沒多問，立刻紮起圍裙站櫃臺，手把手的教楊小鋒怎麽稱重，怎麽記賬。
胖子溜到門外默默地注視着安東的背影，點了支煙。
也不知道東哥在辛亭島發生了什麽。他和丫頭守在外圍完全不知情，那個楊小鋒也是一腳踹不出三個屁的主兒，連大使團的人問他也只說：我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東哥那句“我現在也略懵”是什麽意思？
而指揮官最後那句“我等你消息”又是什麽意思？
卧槽！
胖子圓溜溜的豆子眼一瞪，東哥不會又答應了指揮官什麽事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