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英雄無名

這棟別墅的客廳相對于普通住宅來說相當大,三面牆都擺着堆滿了書籍的書櫃,除了凹字型的沙發區,還有一張配了十把扶手椅的小型會議桌。

看得出林教授以前經常邀請同事們來家中小聚,可以想象一群科學家一邊享用茶點一邊讨論各種課題的樣子。如果在夏季,他們也許會去戶外,在寬闊的庭院中支起幾把大遮陽傘,享受休閑時光的同時,探讨該怎樣用科學挽救他們的未來。

然而現在,這棟曾經充滿學術氣息的別墅成了多方勢力的角鬥場……

寬敞的客廳中站滿了人。

成鳳陽一看到穿黑皮衣的男人就皺起眉頭,而跟随黑皮衣同來的還有一群荷槍實彈的雇傭兵,其中一個沖成鳳陽擡了擡槍口,“抱歉了成先生,這次我們不能響應您的呼救。”

成鳳陽扯出個不自然的笑容,“沒關系。”

安東記得黑皮衣,這厮就是在生命科學中心帶隊追捕他和丫頭那孫子。但這就比較奇了,怎麽每次江逸有點動作他都會出現?難道江逸早就跟天瀛會互通有無?

想到這兒,安東擡眼看向江逸,而江逸正目不斜視地看着江肅。

他的眼神非常複雜。

包含了驚訝,憤怒,痛苦和絕望,仿佛能看到他靈魂的掙紮。

現在的氣氛很微妙。窗外有五個遠程操控的刑天戰甲,廳裏是一群端着槍的雇傭兵。彪悍如栗百川也不敢輕舉妄動,更別提其他人了。

而這時的江逸突然像換了一個人,不再像之前那樣情緒激動,而是非常冷靜的先清場,讓人把大使團的哨兵都隔離到別墅一層的另一個房間,然後指揮雇傭兵收繳大使和副官的武器。

客廳裏的擁擠程度得到了緩解,但氣氛變得更加壓抑了。

安東等人被驅趕到會議桌那邊,沙發區只剩江肅和那名共勉學社的男人。

江逸走過去坐在江肅對面,交疊起雙腿點了支煙。

“我對你很失望。”他說:“你竟然派副官出去調兵。你是想阻止我嗎?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蠢了?認為我會打一場沒有準備的仗。還是說,在你心裏我永遠是那個不如人的弟弟。”

Advertisement

江肅沒有說話。

從安東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和江逸的側臉,看不太清他們的表情。

江逸說:“可能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找到了開啓通往B空間通道的方法。雖然你之前利用我的遭遇告誡公民不要聽信天瀛會的煽動,但你有一點說對了,我是咱們空間的新希望,而你的行為就是要毀掉所有人唯一的希望。”

這時江肅終于說話了,“當我們的希望變成B空間的絕望,我們的生存建立在對B空間的殺戮與毀滅上時,我必須阻止你。”

江逸笑了起來,“那你打算用什麽方法來阻止我?是用你那幹巴巴的道德說教,還是用這些已經被我控制住的兵?”

然而他并不需要江肅的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曾經我很欽佩你,覺得你在道德方面簡直完美,但後來我才發現,這是你的虛僞。你從小失去家人,習慣了孤獨,封閉了情感,所以你能像個道德機器人,一切行為都按照教條來執行。但別的人也是這樣嗎?”

江逸扭過頭,“栗百川,如果支持我,就能讓你的家人過上幸福安定的生活,讓他們吃到真正的食物,你願意嗎?”

然後他又點了江肅副官的名字,“我知道你的妻子已經懷孕了,如果支持我,你的孩子就可以生活在一個沒有末日危機的世界,你願意嗎?”

接着他提問所有在場的大使團成員,“第一代創世英雄保住了咱們的空間,你們想不想當第二代創世英雄,讓咱們的文明得到延續?又或者,你們寧願犧牲所有家人和朋友的未來,只為追随江肅的道德觀。”

這孫子真特麽會說!

雖然沒有人回答江逸的問題,但安東明顯感覺到身旁這些大使團成員的動搖。

人性是自私的,有誰不想過更好的生活?而江逸打出“二代創世英雄”這張牌,無疑為“自私的人性”鍍了一層金。

“哥,很遺憾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哥哥。”江逸轉回頭再次看向江肅,“當你派出副官的那一刻,就注定咱們兄弟要分道揚镳了。因為我不認可你要用整個空間來捍衛你的道德觀,恰恰相反,我認為這是你最大的虛僞。同樣,你大可以把我抨擊的體無完膚,但我寧願當一個被所有人唾罵的劊子手,也要為咱們的空間搏出一個未來。”

都說就怕流氓有文化,其實有文化的流氓起來更可怕!

安東突然發現在聽過江逸的話之後,他竟然有點佩服他了。

雖然立場不同,但他說的不無道理啊……才冒出這個念頭安東就激靈一下。佩服他幹嘛?他應該想着怎麽搞死他才對!

沒錯,人性就是自私。你們自私,我們這邊也自私,而老子是最自私的!

這時成鳳陽突然開口了:“在戰争中沒有對錯,只有勝負。江逸,我很佩服你的坦誠。我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們會如實轉達給信使團。現在再繼續說下去也沒什麽意義,咱們戰場上見吧。”

說完遞給安東一個眼色,站起身。

江逸将指間的煙頭在煙灰缸裏一碾,“你可以走,安東初七陳早夏不行。”

成鳳陽眉毛一跳,掩住眼底的寒光做出一副市儈嘴臉:“我敬你是條漢子,你也給我們留點尊嚴。大家心裏都清楚,我們的科技遠遠落後于你們,你就讓我們死在故土上吧。”

“抱歉,我不能同意。”江逸面色平靜地說:“因為我跟他們三個有仇。”

這個家夥有古怪!

安東看着起身向他走來的江逸。在黑皮衣帶人進來之前,這厮還被他怼得幾乎抓狂,甚至因為初七幾句話就差點崩潰,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冷靜了?

現在的江逸就像一個邪惡版的江肅,殘酷且強大,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不知是不是一直逆光盯着江逸的緣故,有那麽一瞬間,安東忽然看不到江逸的臉,取而代之的是一團黑霧。

窗外的太陽已經偏西,冬季的陽光只有亮度沒有溫度。

當江逸走到近前時,他漆黑的影籠罩住安東,仿佛要吞噬掉安東身邊一切光明。

【在我絕望的時候你為什麽不來幫幫我!】

安東腦中突然響起一聲吶喊,但轉瞬即逝。

“你的通道是什麽樣的?”江逸輕聲問。

一絲寒意爬上安東的背脊,“你不是見過嗎。”

江逸笑了,“你知道麽,我特別羨慕你的通道。雖然不太明亮,但特別溫暖。每次咱們産生共鳴,都能把我拖離我那個冰冷黑暗的世界。這讓我很奇怪,你從小漂泊,在貧苦的生活中應該也見識過不少人性的黑暗,但為什麽你的世界還有光,有希望,而我的卻沒有。後來我才明白,是因為你沒有追求,沒有像我一樣強烈的想改變自身處境的願望。一點小小的幸福就能讓你滿足,就像你通道中那些只能散發出微光的霧團。”

這個人肯定不是原來的江逸。

安東眯起眼,“你是誰?”

江逸大喝一聲,“問得好!”繼而敞開雙臂面向所有人,“我是誰?你們都要記住今天這個時刻!我,江逸,是你們的救世主!”

就不能忍這種裝逼犯。

安東跳起來照着江逸的肚子就飛起一腳,但這次他踹空了……

砰!

一顆子彈擦過安東的大腿,瞬間鮮血噴湧,直接讓安東摔在地上。

成鳳陽猛地一蹿,卻被雇傭兵用黑漆漆的槍口頂住了額頭。

黑皮衣冷笑着收起槍,沖安東說:“老實點吧你,這回我不會再讓你跑掉了。”

江逸居高臨下地垂着眼,看安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喪家犬,“你就只會使用暴力,所以你注定要敗在我腳下。”

說着他突然抓住安東往上一提,彎腰對他耳語道:“咱們倆都是通道中的一個節點,只可惜你的眼界太狹隘,讓你只有迷霧而看不到出路。但我會留着你一條命,讓你親眼見證我是怎樣率領着我的公民占領你們的空間。”

然後他扔下安東一擺手,“把那兩個女孩解決了吧。”

安東一驚,雙手撐地往起一躍!

然而,時間君從未等過誰。

砰!砰!

他只來得及接住丫頭軟倒的身體。一股鮮血從她額頭上的彈孔中流出,劃過她的鼻翼。在最後一刻,丫頭的眼睛看向的是初七之前站立的方向。

但現在初七也倒下了。除了額頭上那枚和丫頭一樣的彈孔,她的面容非常平靜,雙目合攏,仿佛只是睡了。

安東輕輕地把丫頭放在初七身邊。此時他的心并不激動,反而異常冷靜。

收攏手指扣緊左手手心的LBB,安東看了眼成鳳陽:你走。

成鳳陽沒有錯過他手指的動作,眉毛一動:走個屁,幹他!

安東猛地擡起手!

對不起了成老板,這回要是還有命回去,咱們就是好兄弟。

轟!

就在安東即将甩出LBB的一剎那,庭院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包圍在別墅外的刑天戰甲騷動起來,紛紛轉身。然而下一秒,在一片密集的掃射中,一群黑衣信使從院外沖了進來!

一個銀藍色刑天戰甲跑在所有人最前面,咣咣咣地沖向別墅,在天瀛會的戰甲做出反應前,出拳直接撂倒其中一個,而後擡腳踹碎客廳的落地窗。

藍戰甲內傳出十五的聲音,“你們倆給我滾出來!”

信使團竟然也擁有完整的刑天戰甲!

這個事實震驚了所有人。雇傭兵們一個個面露畏懼,只有黑皮衣在第一時間拔出槍,卻被成鳳陽一拳悶倒了。

機不可失!

安東忍着槍傷一躍而起,和成鳳陽沖出窗外。

信使團來了很多人。

初八端着一挺重機槍瘋狂突突着試圖沖過去抓安東的天瀛會戰甲,廿四扛起火箭炮一炮轟飛了另一個。還有一群信使團哨兵護衛着兩輛叉車開進院子,只見每輛叉車前都挂着一幅刑天戰甲,一套金紅色有胸甲的,另一套是被安東拐回來沒配胸甲的。

成鳳陽扶着安東沖他挑挑眉,“你行嗎?”

什麽叫你行嗎?那肯定是太行了!

安東直接用行動來證明:腿上有傷怎麽了,照樣比某些老菜幫子跑得快。

開叉車的副官看到安東跑過來立刻放下戰甲。安東跳到四條機械外骨骼中間,把頭盔往腦袋上一扣,忍過脖頸處尖銳的刺痛,刑天戰甲第一人正式上線!

當成鳳陽武裝完畢時,安東已經咣咣咣地從他身邊跑過,順便碾壓了三個天瀛會雇傭兵。

臭小子這是跟我炫耀呢?行,等着瞧好兒吧!

成鳳陽激活戰甲,雙臂一振,兩把大刀就從機械臂中滑進機械手。

一時間,增援而來的天瀛會雇傭兵都有點膽怯了。

不是說只對付信使團嗎?為什麽他們有三套刑天戰甲啊!

那藍的各種旋風腿回旋踢,那紅的追着他們天瀛會的戰甲耍大刀,但最可怕的竟然是一套未完成版的戰甲,抓住他們隊長直接手撕!

這還是人嗎?他是魔鬼吧!

“不要戀戰,咱們抓緊時間撤!”十五在臨時搭建的通訊頻道裏喊着,“安東不要追了!趕緊走。”

“不行,我要抓江逸。”

安東剛說完,冷不防一條人影在他眼前一晃,竟然是小太子踩着飛板掠過。然後鋒哥也踩着另一塊出現了,還空投了一個胖子。

胖子頂着三級頭,挂了一身塞滿LBB的彈藥袋,指着安東:“打架竟然不叫我們,東哥不仗義!”

兄弟們突然出現讓安東精神一振,“走,抓江逸去!鋒哥飛高一點給我指揮路線!”

“好!”楊小鋒調整飛板高度,“他在別墅後門,有兩套戰甲護衛,院外還有接應。”

小太子:“收到!我先去截他。”

安東拔足狂奔,剛繞過別墅就聽見幾聲槍響,然後他看到飛在半空的小太子肩上飙出一股鮮血,但仍頑強的端着突擊步槍瞄準對方突突。

“小太子下來!”安東吼道。

小太子恍若未聞,只聽他在通訊頻道中叫罵:“特喵的敢打小爺,今兒非給他們突突成篩子!”

這時安東已經沖到後門,撞開大門的一瞬間正好看到江逸對小太子舉起槍,而安東面前還有兩個攔住他去路的刑天戰甲。

次奧,拼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遠程操控刑天戰甲的人被實時畫面中突然撞擊過來的安東吓了一跳,緊接着其中一個操控者的視角就變成了天旋地轉。

擴音器裏傳來安東嘶吼。

實時畫面中,一套刑天戰甲被安東扔向江逸,與此同時,江逸手中的槍開火了……

小太子感覺左肋下突然一熱,然後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倒在飛板上捂住傷口,噴湧的熱血不停地從指縫中滲出。

安東呼叫楊小鋒:“小太子中彈了,鋒哥快來把他帶走!”

扼腕剛才那下準頭不夠好,沒砸中江逸,只掃了個邊。

機會錯過就很難再有了。

負責接應江逸的人立刻對安東實施圍堵。

沒有胸甲的缺陷讓安東不得不收攏雙臂用金屬外骨骼充當防彈衣,但這樣一來他的攻擊力就減半,在踢飛若幹個雇傭兵後,安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江逸被送進裝甲車絕塵而去。

這時成鳳陽趕了過來,發現抓捕江逸無望,果斷叫安東撤離,“我和十五在過來之前已經做了部署。林有能在第一時間捕捉它空間闖入者的行蹤,咱們回去在本土作戰搞他們!”

安東沒有立刻回答他,猶豫片刻後才說:“好。”

然而他們在撤離時遇到了麻煩。

更多的天瀛會雇傭兵像蝗蟲一樣源源不斷地湧來。

安東十五成鳳陽三人沖在最前面,硬生生給越來越密集的包圍圈撕出個口子。他們三個非常英勇,盡一切努力保護着身後的戰友,但傷亡還是不斷在增加。

胖子已經得知丫頭的死訊,心底燃起複仇之火,毫不畏懼地沖向天瀛會軍團,一把一把的甩出LBB,炸飛無數雇傭兵為丫頭血祭。但他也為自己的魯莽付出了代價,被一記冷槍打穿了他的手掌。

“有狙擊手!”胖子高聲提醒戰友們。

下一刻冷槍再起,要不是有人推了他一把,他就會被爆頭。

“周更生?”胖子終于發現在信使團的黑衣中出現了不少白衣身影。

“指揮官派我們來支援。”周更生搶走他的彈藥袋,“你目标太大,讓我來!”

另一邊,廿四也看到了李臻,“你來幹什麽?”

李臻平靜地說:“有些道德底線總要有人來堅守的。”

栗百川提着比初八的重機槍更大的重型武器,兩個人并肩而戰,像兩座堅實的炮樓,為戰友們斷後。

密集的交火像一張鋪天蓋地的火網,籠罩着信使團。

人越來越少了,哨兵和副官們一個又一個倒下。

通訊器裏傳來楊小鋒的呼喊:“初八中彈了!”

立刻有醫療兵循聲而去,但只跑到半路就聽楊小鋒說:“初八陣亡了。”

安東咬緊牙關用更瘋狂的攻擊發洩心中的怒火,但幾分鐘後更大的打擊接踵而來:

“廿四受傷了!”

“楊小鋒已陣亡!”

安東目眦欲裂,猛地回過頭,卻見身後他們所過之處已是屍橫遍野。

安東震驚了。

在這一瞬,時間君大發慈悲,一切仿佛都慢了下來,只為讓安東看得更清楚。

天邊殘陽如血……

守在信使團左翼狂扔LBB的胖子沒看到周更生在背後替他當下一發子彈……

栗百川端着兩挺重機槍左右開弓……

李臻用一只手開槍射擊,另一只手扶着被炸爛了一條手臂的廿四……

一顆子彈擊穿了某個哨兵的身體,來救他的醫療兵被冷槍爆頭……

哨兵的嘴角露出一絲獰笑,踉跄着沖進天瀛會軍團引爆了身上的手雷……

這就是戰争。

而這一幕僅僅是現世界在未來即将經歷的縮小版。

“到了!通道入口到了!”

通訊器中傳來十五振奮的聲音,“傷員先撤!我們斷後!”

安東和成鳳陽立刻沖向隊尾。

就在此時,一輛裝甲車突然從斜裏殺了出來,直直地開向天瀛會軍團,在一路碾壓了無數雇傭兵後,停在了軍團中央。

雇傭兵們立刻調轉槍口,但還未等他們扣下扳機,裝甲車開炮了。一聲悶響後并沒有火光和飛濺的彈片,只在空中暴起一大股濃郁的藍色煙霧。

所有吸入煙霧的雇傭兵立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緊接着,裝甲車的炮塔轉向各個方向,發射出一顆又一顆藍色煙霧彈。

這個藍煙……

是E!

“安東!”成鳳陽見有人來幫忙,也不管是誰,立刻招呼安東撤退,“信使團的人基本都撤回去了,該咱們走了!”

安東頓了一下,“你先走,我最後。”

成鳳陽不疑有他,轉身向通道跑去,但跑到入口時他下意識回了下頭。這一看可不得了,安東非但沒跟過來,還卸了刑天戰甲跑向裝甲車。

“安東!你回來,你要幹什麽!”

然而沒有戰甲頭盔裏的通訊器,安東根本聽不到成鳳陽的呼喊。

成鳳陽拔腿就追,但安東的速度太快了,此時已經鑽進了裝甲車,然後裝甲車就開走了。

成鳳陽不知道安東要去幹什麽,但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說不清道不明,只覺得心跳加快,仿佛他要是不抓住安東就會出大事兒。

所幸天瀛會軍團在藍煙的攻擊下幾乎全員倒地,成鳳陽立刻卸了戰甲跳上一輛天瀛會的越野,循着裝甲車的履帶印跡追了上去。

二十分鐘後,成鳳陽在衛城遺跡海岸終于追上了停在路邊的裝甲車,然後他看到一個非常漂亮的少年正站在岸邊眺望大海。

“安東呢!”成鳳陽下車後直奔少年,一把薅住他衣領,“把安東交出來!”

少年瞟了他一眼,“他走了。”

“走?去哪兒了?”成鳳陽那股大事不妙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少年沖大海深處擡了擡下巴。

衛城遺跡!

成鳳陽立刻就知道安東要幹什麽了!他從存儲球裏掏出飛板,毫不猶豫飛向大海深處。

此時,夕陽在海平面上只剩一線。

但成鳳陽還是來遲了。

他趕到時衛城通道已經開啓,他只來得及看到安東坐在飛板上的背影——

他懸垂着那條受傷的腿,正好抽完了最後一口煙。

他彈飛煙頭,似乎是心有所感,突然側頭看了成鳳陽一眼。

他笑了,對成鳳陽招了一下手。

然後他撐着飛板向前一躍!

“不要!!!”

成鳳陽調整飛板俯沖而下,但他撈不到安東,他也不敢沖進衛城通道。

成鳳陽重重地捶打着飛板,“混蛋啊!”然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調轉飛板返回岸邊。

那個漂亮少年依然站在原地,只不過這回他眺望的是天空中的兔尾巴。

“安東為什麽要進衛城通道!”成鳳陽氣急敗壞地問。

少年:“他說他要去幹掉江逸。”

成鳳陽幾乎要瘋,“但衛城通道是扭曲空間啊!”

少年撲哧一笑,“是啊,我知道。但他說,一切盡在掌握。”

成鳳陽不信!

少年也看出他不信,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低估安東,他跟你我不一樣。走吧,我知道附近就有一條安全的空間通道,我送你。”

而此時,已經進入衛城通道的安東正在經歷一場從未有過的痛苦,仿佛他身體中每一顆細胞都在撕裂。

但安東的心是平靜的,腦中是他從飛板上躍下之前最後一個畫面——透過衛城通道巨大的漩渦,他看到了現世界衛城的夜景,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一片欣欣向榮。

這讓他第一次着眼于‘我’之外的世界。

萬物如此蓬勃,遠離戰争的和平是多麽可貴。

撕裂感逐漸消失了。安東睜開眼,之前還是一片猩紅的通道已經變成了他的主場。

星河璀璨。

江逸說什麽來着?他們都是節點,但他的眼界太狹隘,所以只有迷霧而看不到出路。

安東催動意念在星河中穿梭,每一顆星就變成了一道光柱。随着他的一動,一個個平行空間在光柱的包圍下呈現。

我倒要看看咱倆誰的路更多!就你那小破路,今天非給你堵死不可!

“你想好了嗎?”

咦?張樹國?

然而,并不是。

制服男不知何時出現在通道中,“你想好了嗎?如果你真想堵死另一個人的路,就要用自己去堵。”

安東沉默了片刻,痞痞一笑,“從衛城進來我就沒打算能出去。”

“好。”制服男說完便默默後退,再後退,“他來了。”

安東回過頭,在一條光柱甬道的盡頭,他看到江逸率領着無數刑天戰甲在黑暗中前行。在他前進的方向中,有一個由若幹條甬道交叉的路口,而路口中央是一個仿佛由無數星辰組成的背影。

安東對這副背影很熟。他穿越通道時最喜歡用手劃過它,看它變成點點星光,就像放了一朵漂亮的煙花。

但今天組成這個背影的星辰非常黯淡,而且随着江逸的靠近,越來越暗,幾乎要變成江逸世界中的一抹黑影。

安東下意識的走向背影,他的本能卻在抗拒他的決定。

安東的步伐有一瞬間停頓,但他的意志戰勝了本能,反而加快了步伐。

在他所過之處,所有光柱壁壘後的人形都逐一具現了。無論是伏案疾書的,匆匆走過,抱着胳膊與人交談的,全部停下動作,默默地目送安東走向背影。

在他身後,制服男和刀客正并肩而立,親眼見證安東用自己重新點亮那背影中的星光。

這之後,就在他完全融入背影的一瞬間,通道中驟然暴起猩紅的光芒!

聽到磁場監測器急促的蜂鳴,江逸驚慌失措。

怎麽會這樣!

距離扭曲空間開啓不是還有很久嗎!

江逸的腦中瞬間充斥着無數道絕望的嚎叫,每一具刑天戰甲中的操控者都發瘋一般的掙紮起來,他們紛紛啓動磁引,卻發現磁引已經失效!

一絲絲紅光仿若來自地獄的利刃,轉瞬間無堅不摧的鋼鐵機器就在光芒中灰飛煙滅。

江逸絕望地向前跑,卻被一道無形的壁壘攔截在黑暗中。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江逸在心底吶喊。

【好,滿足你。】

江逸一震:【安東?】

下一秒,他發現自己在紅光中飛翔。劇烈的疼痛感就像每一寸皮膚都在被割裂,他的雙腿失去了知覺,他左臂仿佛被砸得粉碎。

砰!

江逸摔在地上,世界不再黑暗,周圍有明晃晃的燈光,而掌心之下是冰冷的土地。

我出來了!

江逸興奮地擡起頭,然後笑容凍結在唇邊。

因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江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