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血脈

衆人終于等到了救援,張岷抱着決明半天不放手,整個人都沒力氣了。

“你叫張岷?”蒙建國道。

張岷疲憊點頭:“謝謝您保護他,蒙将軍。”

蒙建國道:“是他在保護我們,你兒子很鎮定,以後會有出息。”說着漫不經心地瞥了蒙烽一眼。

父子相見,至今還沒說過話,蒙烽小聲道:“劉硯,你好點了麽?胡珏怎麽會給你疫苗?”

劉硯一時間尴尬得很,低聲道:“起來,繼續執行任務。”

蒙烽紅着眼眶道:“不。”

劉硯:“什麽是‘不’,快起來,待會你爸發火了。”

賴傑道:“好了好了,生離死別的都先放放,大家檢查一下,沒有意外……師娘?”

李瑤敏道:“賴傑,蒙烽,繼續你們的任務,不用管我們。”

蒙建國道:“不行,這裏也很危險,我們得跟着特種部隊的人走,大家互相攙扶,起來活動。賴傑中尉,簡要報告你們的任務進程。”

賴傑整理頭緒,朝蒙建國詳細解說了任務流程。

先前劉硯遇險,與謝楓桦逃進通風口,所有人回援,那只巨型章魚擠進通風口,數人花了很大一番力氣才将它的觸手分別炸斷,并徹底殺死。

李岩受了輕傷,章魚吸盤上帶着的人頭脊椎神經元竟與觸手上的神經中樞連為一體,咬人時散播出大量病毒。

他們不敢再在十一層逗留,辨認方位後沿着另一條通道上了第十層。抵達K3樓層的食堂,找到了劉硯。

第十層基本已經安全了,深海章魚朝着頭頂第十九層聚集,蒙建國聽完報告說:“我建議抓緊時間,否則不知道十九層裏會産生什麽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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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傑明白了,當即點頭,這次的調配卻與先前有所不同。

“李岩你照顧楓桦,保護跟着我們的人。”賴傑道:“我和蒙将軍開路,其他人走中間。”

謝楓桦小聲道:“我不要緊的,你去忙你的。”

李岩牽着她的手,小聲道:“我已經退役了,楓桦,最後一次疫苗抵抗機會用完了。”

賴傑道:“任務還沒有完成,別掉以輕心,打起精神。”

“為什麽?”劉硯小聲問:“李岩退役了?”

蒙烽背着劉硯,走在隊伍中間,提着他的設備箱,小聲道:“親個……”

劉硯趴在蒙烽身上,蒙烽側過頭,二人嘴唇輕輕一碰。

走在前面的蒙建國沉聲說:“國家有規定,K部隊吸收的編外成員,在受到三次感染後可以退役,回來公海。但服役人員與曾在K3的退伍兵無法享受這個待遇。”

劉硯明白了,李岩,聞且歌都能在疫苗效力後退役,但蒙烽不行。

“等你的疫苗用完了。”蒙烽輕輕道:“就一定得回來了,知道嗎。”

他的話中充滿了希冀與期待,短短幾個小時的生離死別,二人心裏仿佛都感覺到了什麽,這次劉硯不再堅持,點了點頭。

張岷左手摟着決明肩膀,右手扛着AK在肩上,小聲道:“寶貝,對不起。”

決明:“?”

張岷眼眶紅了:“考試的事……爸不該說你,剛剛後悔死了……在樓下出不來,心裏翻來覆去的想……真想給自己兩巴掌。”

決明笑道:“沒有,大叔說給我個松獅。”

“嗯。”張岷點頭道:“考不上沒關系,咱做點別的也行,就在家裏養松獅吧,別放心上。”

賴傑掏出鄭飛虎的卡,推門進入辦公室。

“我們從那邊上去。”蒙建國道。

賴傑道:“将軍,我先試試這個身份辨識卡,确認武器庫……”

蒙建國道:“我不認為那個能起什麽作用。這是命令,賴傑中尉!住手!”

賴傑提着個壞掉的通訊器,半天沒回過神來,蒙建國只得說了實話:“被我一時沖動砸了。”

賴傑:“……”

蒙建國:“……”

蒙建國道:“我知道K3有一個特殊電梯,跟我來。”

賴傑以身份辨識卡打開電梯間大門,下面黑黝黝的,足有上百米深。

他們垂下繩子,依次落下中間的緩沖平臺,再挨個緩慢下去,抵達第一層——統戰部防禦系統控制中心。

光纖随着虹橋的折斷而失去作用,第一層的天花板上蔓着一層水,機械轟鳴聲隐隐傳來。

蒙烽讓劉硯在牆邊休息,衆人開始偵測第一層情況。

蒙建國上了手槍子彈:“這裏有獨立的抽水系統,希望電腦不要短路。”

“很明顯已經短路了。”劉硯道:“小心別靠近噴火花的牆壁。”

四周時明時暗,大量懸在空中,斷裂的電纜猶如樹上參差的氣根,斷口處迸着火花,劉硯打開一個萬用表,拆下控制盒,接上。

“損毀了。”劉硯道:“稍等。”

他換了電線,掏出自己的卡在槽上一劃。

電子女聲:“第一層,統戰部防禦控制中心,輸入口令。”

賴傑道:“C,U……”

劉硯制止道:“等等,教官的沒用。口令清除,新口令,AU703……”

電子女聲:“安全級別低,身份辨識:十八層工房技師。”

劉硯:“切換維修模式。”

電子女聲:“開啓電子中樞安全系統。”

劉硯:“報告故障情況。”

電子女聲開始報告第一層進水後的損毀情況,賴傑聽得咋舌,劉硯以筆在牆上的地圖作了記號,賴傑道:“多虧你來了。”

劉硯道:“走之前教官就特別叮囑過我。我看看……都是小問題,我們可能得分隊去修理,有一個安全匝跳了,得人手啓動,還有一個地方的線路短路,重新接上就行,最後一個比較難辦……”

蒙烽道:“我去,複雜嗎?”

劉硯用筆大致畫出,朝衆人解釋,賴傑道:“兩人一隊,去修理,劉硯你不能冒險了,在這裏指揮。”

聞且歌去開電閘,張岷和賴傑一隊,戴上通訊器去接線路,蒙烽與蒙建國被分到一隊,接了電路板,不滿意地看了他爸一眼,但什麽也沒說,前去安裝。

劉硯:“你倆去的地方是最危險的,就在抽水汞後面,可能需要游泳。拿好電路板,別進水了。蒙将軍,你也注意安全,你不比年輕人了。”

蒙烽滿不在乎道:“知道了。”

蒙建國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李岩巡了一圈,确認安全,這裏已經有一半位置被埋在海底的沙層下了,所有的深海章魚都朝着頂端十九層去,應當沒有危險。他把所有地方檢查過,可能有隐患的通風口堵上,回到謝楓桦身邊坐下。

劉硯埋頭看第一層的平面圖,聽見身邊的聲音交談聲傳來。

李岩:“你在教小孩子們念書?”

謝楓桦:“沒有啊,誰說的?我當記者。”

李岩一頭霧水,看了劉硯一眼,劉硯謊話被揭穿,只得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李岩打趣道:“是麽,我想你這麽喜歡小孩。”

謝楓桦笑了笑:“挺喜歡的,不過當記者也挺有意思。”

李岩摟着謝楓桦,小聲道:“等我回來以後,咱們做什麽呢?”

謝楓桦說:“對了,我一直很奇怪,上次沒時間問,你怎麽成特種兵了?我記得你只會一點空手道。怎麽會選上你?”

李岩答道:“你知道賴傑給我打了疫苗吧?疫苗有特別的作用,能增強人體的愈合能力,而且刺激某個方面,提升你的能力……”

謝楓桦低聲道:“生化人改造?會有副作用嗎?”

李岩想了想,搖頭道:“隊長沒說,但應該沒有。”

劉硯蹙眉轉頭,問:“真有這回事?”

李岩解釋道:“我覺得注射疫苗之後,反應,力氣都大了不少,空手格鬥的時候幾乎不會被喪屍抓到。”

謝楓桦道:“大力水手吃了菠菜是吧。”

李岩笑了起來。

劉硯道:“蒙烽呢?”

李岩說:“據說蒙烽從前的單兵作戰能力就很優秀,接受疫苗之後,倒是看不出什麽情況來,你記得上次在山谷裏麽?”

劉硯想起來了,緩緩點頭,蒙烽在嵩山狙殺喪屍首領的時候,确實像個超人,無論是奔跑,體能,還是反應,都遠遠在從前之上。

李岩說:“賴傑隊長是綜合型……聞弟應該屬于敏捷型的,他的槍法稍經過訓練之後很準。”

劉硯道:“那我怎麽沒變強?”

李岩揶揄道:“你還不夠強麽?你都是機器貓了,還想怎麽樣?機械型人才要有我們這種體能,大家都不用混了。”

劉硯略有點遲疑,緩緩點頭,他确實沒有感覺出身體受到什麽特別的改造,變得更聰明了?這在之前就是一個模糊而混淆的概念。

謝楓桦道:“以後還保留着麽?”

李岩笑道:“疫苗效果喪失以後會逐漸消退,別看你老公現在還是特種兵,多半再過十天半個月,就沒這本事了。”

謝楓桦道:“所以你退役了,軍方還是很人道的。”

李岩嘴角帶着溫和的微笑,捋了下楓桦的額發,低聲道:“楓桦,退役以後,咱們做點什麽?”

“嗯……”謝楓桦倚在李岩身前,小聲道:“結婚麽,你有錢買戒指?”

李岩小聲笑道:“可樂拉環行不行?”

劉硯的思緒從疫苗裏抽了出來,他認真端詳手中第一層的地圖,眉頭深鎖,神色越來越凝重。

“怎麽了?”聞且歌回來了。

劉硯愕然擡頭:“你怎麽沒問我?”

聞且歌:“出發前你解釋得很清楚,只有一個紅色的匝,推上去我就回來了。”

劉硯點了點頭,聞且歌又問:“你表情不太對,圖紙有什麽問題嗎?”

劉硯緩緩道:“希望沒有問題。”

“這是什麽。”聞且歌說。

“這是附屬機構,在我們南邊的一個壓力工房,中間有一條鋼橋連着,采用了前蘇聯太空站型號的子機械室系統。”劉硯道:“這個工房從建好以後就是廢置的,我怕當年的那個設計師,還加了一道安全鎖。”

聞且歌道:“安全鎖怎麽了?”

劉硯搖了搖頭,沉聲道:“我們現在正在七千米深的海溝邊緣,這個安全鎖能保護我們在平衡的條件下……算了,希望不會出現這種糟糕的情況,中央電腦應該能控制。”

聞且歌疲憊地嘆了口氣,在劉硯左邊坐了下來。

“開個匝而已,這麽累麽?”劉硯道。

聞且歌笑了笑。

劉硯右邊坐的是謝楓桦和李岩這對小情侶,謝楓桦伸手過來,搭着劉硯的肩膀,摸了摸聞且歌的頭,笑道:“聞弟,好久不見了。”

“楓桦姐。”聞且歌笑容帶着說不出的帥氣與溫柔感:“又見面了,恭喜你們。”

劉硯:“變個魔術給楓桦看,她一直惦記着你的魔術呢。”

聞且歌傷感地笑了笑。

李岩說:“聞弟的槍法很準,很厲害,他救了好幾次我的命呢。”

謝楓桦點頭道:“聞弟是好人。”

聞且歌搖了搖頭,額發耷拉下來,遮着左邊眉毛。

劉硯側頭看了他一眼。

“怎麽?”聞且歌将額發捋起來,側頭道。

劉硯搖了搖頭,聞且歌和從前叫嚣着“劉硯,我總有一天要殺了你”的少年已經不一樣了。仿佛在某一個夜晚過後成長,眼神中帶着隐隐約約的憂郁與堅決,成熟了不少。

他的面容仍像個少年,眉宇間帶着幾分英氣,他的眼睛很漂亮,瞳仁漆黑深邃,睫毛很長。嘴唇溫潤,鼻梁高挺,五官精致。

他的話很少,自從劉硯認識他以來,就沒怎麽見他笑過,像一棵終日籠罩在陰霾下,得不到日曬的樹。

然而離開永望鎮後,再見面時,聞且歌比起他們離開化工廠時給劉硯的印象,竟是脫胎換骨,判若兩人。

猶如漫天茫茫風雪裏的白桦樹,挺拔而倔強。

李岩和謝楓桦還在小聲聊天:

李岩:“我媽媽在天上,一定贊成咱們的婚事……”

劉硯忽然又點感觸,問:“聞弟,你長得像你爸還是像你媽。”

聞且歌說:“我媽,怎麽?”

劉硯點了點頭:“咱們來聊聊你媽吧。”

聞且歌看了劉硯一眼,反唇相譏道:“不如咱們來聊聊你媽吧。”

劉硯道:“我媽沒什麽好說的,我和她長得有點像……”

聞且歌:“你媽應該挺漂亮。”

劉硯點頭,說:“你媽一定也是個大美人。”

聞且歌道:“我不太喜歡她。她的男人太多了,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劉硯說:“我連爸都沒有呢……你看蒙烽他爸對他多好。有個好老爸等于少奮鬥二十年。”

聞且歌笑了起來,說:“我以前也這麽想,但人各有命,怨不得爸媽的。”

他掏出口袋裏的一本小聖經打開,劉硯飛速瞥了一眼。

聞且歌每次翻開聖經都是在中間,而中間攤着一張紙——謝楓桦從前給他寫的信。

“我知道了。”劉硯道:“吳偉光會詛咒你的,你這個假教徒……你欺騙了純潔的牧師,根本就沒信教。”

聞且歌一本正經道:“劉硯,你真的很八卦。”

謝楓桦依偎在李岩的懷裏,笑道:“劉硯說,他的信仰另有其人。”

“嗯。”聞且歌擡起眼,注視着謝楓桦,他清澈的雙眼倒映出謝楓桦漂亮的容顏,答道:“我和他一樣,我的信仰也另有其人。”

劉硯恍然大悟道:“聞弟,我看錯你了,你也愛蒙烽嗎。”

聞且歌:“……”

劉硯:“喜歡的話要告白……”

聞且歌:“不不不……你自便……君子不奪人所愛。”

劉硯:“你不用太在意,沒有關系的,我是個很寬容的人。而且每天可以看你變魔術,很不錯呢。”

聞且歌:“你……哎,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謝謝你的好意。”

劉硯:“你就勉為其難……說一聲吧。”

聞且歌:“你太狠了,他剛剛才為你哭過,我喜歡的人要願意為我哭一次,我死也願意了。好了打住,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劉硯你到底在說什麽!”蒙烽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我都聽見了!”

劉硯這才想起通訊器忘了關,賴傑終于憋不住了,發狂的笑聲從通訊器裏傳來。

“劉硯,什麽叫有個好老爸,等于少奮鬥二十年?”蒙建國道:“解釋一下?”

蒙烽:“……”

通訊器裏劉硯的聲音道:“沒……沒什麽。”

蒙建國說:“下面被水覆蓋了。蒙烽中士,你負責後方。”

蒙烽終于不得不和自己老爸對上了。

蒙烽:“不,你負責後方。”

說着嘩啦一聲投進了水裏,蒙建國蹙眉,喝道:“蒙烽中士!”

蒙建國也跳了下水,他一手拿着燈管,泅進通道中,通道四通八達,無數個隧道通向中央處,蒙建國揪着蒙烽的腳踝,把他狠狠朝後一拖,蒙烽吐出一串氣泡,看見老爸朝一個通道內游去。

蒙建國雙腳蹬水,左手持槍,右手拿着照明燈管,蒙烽幾次要越過他前頭,卻被父親一腳踩在肩上,墜後些許。

“蒙烽。”劉硯的聲音響起,水中的傳聲效果更為清晰:“注意你的身後,別大意,你倆怎麽是挨在一起走的?太危險了,分開點。”

那一刻劉硯心底忽然湧起一陣危機感,一秒後,劉硯吼道:“蒙烽!注意你的身後!有危險!”

一瞬間蒙烽踏着通道管,頭上腳下地一翻身,看也不看亮出六管機關炮,扣動連發扳機。

砰砰槍響,聲音在水中震蕩,子彈拖着氣泡飛出,射中從通道中攫來的章魚觸手,剎那間四面八方全是觸手,每根管道都有一根觸須鑲嵌着密密麻麻的人頭,朝他們揮來。

蒙建國原位一旋,雙手各執一槍,分開,扣動扳機,身體在水中緩慢旋轉,接連十來槍砰砰射出,蒙烽一躬身,子彈幾乎擦着他的額頭掠過,整個管道內到處都是橫飛的子彈。

面前無聲無息地揮來一根觸手,蒙烽抱着蒙建國的腰,腳踩着管道壁狠狠一蹬,把他撲倒在管道內,以身體擋着他,面前觸手滾動着掠過,吸盤上的人頭嘶然張嘴,從一個刁鑽的角度朝蒙建國咬了下來!

蒙烽擡起左臂一擋,喪屍的頭顱狠狠咬上他的手臂,血水在水裏氤氲開,緊接着蒙烽以右手機關炮死死抵在觸手上,扣動扳機,六管輪轉,砰砰聲巨響耳膜近乎炸裂般的疼痛,将整根觸須斜斜轟得徹底潰爛!

父子飛速離開管道,躍上水面,嘩一聲蒙建國出水,把蒙烽抱了上來。

蒙烽推開父親,示意沒事,整只左臂血淋淋地朝下滴水。

劉硯的聲音響起:“出水了嗎?怎麽樣?”

蒙烽道:“沒事,被咬了一口,現在和你同樣進度了,每人三條命。”

蒙建國看了兒子一眼,沒有再說什麽。

劉硯松了口氣:“朝前繼續走。”

蒙烽的手臂滴血止住了,他掏出另一根燈管晃亮,扔給蒙建國。

蒙建國停下腳步,借着燈光檢視蒙烽手上的傷口,說:“這就是V疫苗的愈合效果?”

蒙烽唔了聲,說:“小心前面。”

蒙建國走向通道深處,蒙烽跟在後面,時不時回頭看來處以防被再次偷襲。

許久後,蒙烽在黑暗裏開口道:

“喂。”

蒙建國:“怎麽。”

蒙烽:“你打過疫苗麽?”

蒙建國:“這不是你該問的。”

蒙烽:“剛剛在水下受傷了麽。”

蒙建國:“沒有。”

蒙烽又不吭聲了。

劉硯在通訊器裏教賴傑和張岷接電線,蒙烽按着通訊器說:“你讓胡珏給劉硯打的疫苗?胡珏為什麽給劉硯買疫苗?”

蒙建國漫不經心答道:“胡珏說,如果當時不是你們救了他的命,他已經死在那裏了,人死之前總會許很多願望。他是個佛教徒,許願如果有人救他,他的所有家産就都給救命恩人。”

蒙烽傻眼了。

片刻後,蒙烽和蒙建國同時開口。

蒙建國:“沒出息。”

蒙烽:“家産有多少。”

蒙烽:“……”

蒙建國打開電路板,蒙烽咬着扳手把他推開,示意讓到一旁,他來。

蒙建國只得接過槍,防備四周,劉硯的聲音響起:“賴傑他們的事辦完了,你們最好加快速度。”

蒙烽用扳手一下一下,把內置螺母擰開,答道:“馬上,我打開電路板匣了。”

劉硯:“這個非常複雜,專心聽,電路已經基本通上了,不能出錯。”

“出錯的話呢。”蒙烽道。

劉硯:“會被電死,幾條命都不夠用……現在把右上角紅色的塑料螺母擰下來,把萬用表的紅針接進去,看讀數。”

蒙烽報了讀數,劉硯又道:“拆下側邊擋板,後面有個保險絲,小心拿出來扔了,你的手太大,別碰到接口。”

“準備拆電線盒……四股線拔下來,接口依次放好……”劉硯道。

說時遲那時快,蒙烽背後嘩一聲響,章魚觸須揮出水面,蒙建國瞬間啓動六管機關槍砰砰連發,槍管口火焰閃爍,子彈在狹小空間內四處彈飛。

蒙烽:“噢這活兒真糟,帶電作業外加背後偷襲……”

蒙建國把槍一收,槍管兀自冒着煙,機械旋轉聲停,四周靜了下來。

蒙建國:“少廢話,快點。”

蒙烽:“一枚螺絲釘掉進去了。”

劉硯:“問你爸,是他把你吓着的,不歸我的責任。”

蒙建國:“試試用磁力螺絲刀吸出來。”

蒙烽:“不行。”

蒙建國:“別管它了,繼續。”

蒙烽換上電路板,把內箱蓋合上,劉硯道:“小心啓動按鈕。”

蒙烽擡手啪的一聲打開開關,瞬間噼裏啪啦,一道強電流貫穿了整個隧道,蒙建國吼道:“蒙烽!”

藍得刺眼的電流幾乎成為一道弧光,将空氣徹底擊穿,蒙烽被電得朝後飛去,摔在地上不住抽搐,睜着雙眼,呼吸停止。

“蒙烽!”蒙建國道。

“嗚——”一聲,整個第一層電力系統恢複運轉,地板上亮起光,劉硯在通訊器裏說:“你們沒事嗎?”

蒙建國道:“該死,是那個螺絲釘……蒙烽!”

他跪在蒙烽面前,躬身聽兒子的心跳,又試他的脖頸。

劉硯焦急追問,蒙建國顧不上回答,深吸一口氣,捏着蒙烽的鼻子,俯身,以唇覆住兒子的唇,開始人工呼吸。

渡氣,按胸口,渡氣,按胸口,幾個來回,蒙烽終于猛地喘了起來,躺着不住痙攣。

蒙建國松了口氣,跪在兒子身邊看着他。

蒙烽身體被電得僵硬,渙散的眼神幾乎沒有焦點,唇微微張着,仿佛想說點什麽。

許久後,他開口道:

“爸。”

蒙建國沒有回答,拖起他僵硬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背着他起來,朝通道走。

抽水泵全部開始運轉,海水被逐漸抽走,蒙建國背着蒙烽,沿着來時的通路回去。蒙烽仍在不住喘息,全身肌肉陣陣痙攣,他伏在父親的背上,依稀想起了什麽。

黑暗的通道裏只有蒙建國的腳步聲。

很久以前,S市的海灘上,霞光擁着火紅的落日,漸漸沉入海天一線的盡頭。

漲潮的海水卷過金色的沙灘,沙沙作響。

五歲的蒙烽在父親背上睡着了,蒙建國背着兒子,走在海水與沙礫交接的邊緣上,一行腳印通向遠方。

他走過的地方海水逐漸退避,歸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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