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兩個人去外面轉了一圈,還沒遛到橋頭,甄懿沿途買了杯熱奶茶,小心翼翼藏在厚重羽絨服裏,打起退堂鼓:“好冷,我們回家打游戲吧。”

一臺落灰的小霸王被從犄角旮旯裏翻出來。

甄懿一邊從紙箱裏找游戲卡,一邊不好意思地對裴楊說:“我之前都找不到人和我玩雙人模式。”他抽出一把插卡,“今天我們來玩通宵!”

老電視機上出現魂鬥羅三個字。

甄懿如願以償地選擇了雙人模式。

他盤着腿,有些興奮地舉着游戲手柄,射擊游戲天生容易讓人腎上腺素上升。裴楊倒顯得很鎮定,手柄放在腿上,表情酷酷地潛泳和擊殺。

“裴楊!你是高手!”甄懿心想,我竟然也有神隊友打配合的好運氣!

裴楊唇角勾了勾:“還好。”

玩到十點多,甄媽媽敲門進來,臉上貼着面膜,“寶,你打游戲動靜也太大了。不知道的以為你拆家呢。”

裴楊聽到甄媽媽喊他寶,饒有興致地看了甄懿一眼,甄懿有點臉紅,“媽,我們不玩了,馬上睡覺了。”

“啊,我們家空房間是不少,可是沒有厚被褥......小裴你......”甄媽媽面露難色。她是知道自己兒子的睡覺習慣的,跟誰同房都睡不好。

甄懿頗為糾結地摳了摳游戲手柄,托剛才的游戲戰友情誼加成,甄懿說:“那他跟我一起睡吧。”

甄媽媽點點頭離開,剩下他們兩個人在房間裏。

裴楊舔舔嘴唇,嗓音有點啞:“你不是和別人睡就睡不好嗎?”之前也總是用這種理由拒絕他。

甄懿點開紙杯鼠逃生,想玩兒最後一把,嘟嘟囔囔:“我克服一下。”他又不放心地看向裴楊:“你,不打呼嚕吧,不踢被子吧?晚上會夢游嗎?會磨牙嗎?踹人?”

“我睡相很好。”裴楊向他保證。

“那好。”

甄懿洗完澡躺進了被窩,還在拿手機看搞笑短視頻,過了大半個鐘頭,裴楊總算出來了,全身上下只穿着條黑色內褲,烏黑頭發上還滴着水,他用毛巾裹住頭發,然後坐在床邊椅子上,一言不發地擦拭濕發。

甄懿第一次那麽直觀又完整地看清楚裴楊的身體。跟自己不一樣,他的身體骨架已經像一個成熟男人一樣寬闊結實,覆蓋在肩背骨胳上的肌群分布流暢,在夜燈下泛着淺香槟色絲綢一樣的光澤,冷感得讓人齒寒顫抖。

裴楊是容易讓漂亮小姑娘發瘋的男人。

甄懿突然又像倉鼠似的躲進被窩裏了。

裴楊看了床中的鼓包一眼,說:“你的睡衣對我來說太小了。我穿不進。”

“你怎麽都不知道帶呢?”甄懿悶聲說。

“我本來以為,我現在應該躺在酒店的床上。”他站起來,坐在甄懿的床上,俯下身,想看看甄懿,“好像做夢一樣。”

裴楊也躺進被窩裏。兩個人各據一邊,好一會兒沒說話。

甄懿咳嗽了兩聲。

裴楊翻身側卧,隔着五十公分的距離看着甄懿的側臉,輕聲說:“剛剛凍着了?”

“喉嚨有點癢。”甄懿摸摸自己的喉嚨。

裴楊自然而然就伸手摸了摸甄懿的喉嚨,無名指擦過甄懿敏感細膩的頸側皮膚,讓甄懿打了個從底下竄上來的急顫。他有點慌張地避開裴楊的手指,背對着裴楊縮成了一團,像通知裴楊不要再惡作劇:“我要睡覺了。”

“嗯。”

裴楊很乖地應了一聲。

甄懿突然就覺得把裴楊留在他的床上是錯誤的決定。他肯定肯定會睡不好。他能明顯感知到裴楊的存在,裴楊的小腿在他的床單上緩慢地擦過,裴楊平緩而無法忽視的呼吸,裴楊翻身時陳舊床墊不受控制的吱嘎聲。

甄懿用手緊緊攥住自己胸口的那顆紐扣。

“你睡着了嗎?”煩人的裴楊問。

“沒有。”甄懿有點小脾氣。

“......我睡不着。”甄懿又說,“我晚上不應該喝那杯奶茶。”他把手伸出來,壓在被面上。

反複那麽三四次,兩個人都開始睡意昏沉,枕着一對枕頭睡着了。

“貼正了嗎?”甄懿站在竹凳上貼春聯。大早上的,鄰居家的雞就開始叫,吵得人不得安生。兩個人在被窩裏賴了一會兒,稀裏糊塗說了些話,幹脆還是起床。

裴楊嘴裏嚼着剛熱好的米糕,太夯實,吃起來有些費勁,“沒有。再往右邊一點。”

甄懿被這麽指揮了三四次,嗅出點貓膩來,回頭瞪裴楊:“你故意的!我不貼了!”說着真就把春聯團巴團巴塞進裴楊懷裏,裴楊自認理虧,上手把春聯貼正了。

甄媽媽在廚房裏就聽到兩個人拌嘴的聲音,沖甄懿喊:“你別窩裏橫,欺負人小裴。”

甄懿嘔出一口血,裴楊這人壞起來的樣子他媽媽還沒見識過呢!

他別別扭扭去飯廳吃早飯。又是泡飯,還有玫瑰腐乳、鹹菜筍和奶黃包。

甄懿吃了一碗泡飯和三個奶黃包,想了想,把最後一個奶黃包遞給了外面逗狗的裴楊。

“吃吧。”甄懿說。态度極其不友善。

裴楊故意說:“逗狗呢。沒手。”

甄懿抿抿嘴,不情願地說:“那你張嘴。”

裴楊一張嘴,甄懿就把拳頭那麽大的奶黃包塞他嘴裏了。裴楊噎了一下,以為甄懿報複他,結果甄懿又杵在旁邊,一口一口喂他把奶黃包吃完了。

最後是裴楊先紅了耳朵尖,讷讷的,“好了好了。吃飽了。”

甄懿不理他,蹲下來跟大黃狗玩兒。

他今天不顧低溫,穿了件甄媽媽親手織的紅色V領毛衣,本來就皮膚皎白,更襯得雪膚花貌。他一蹲下,寬大的領口向下豁開,露出兩片精致潔潤的鎖骨,更往下,隐在淡淡陰影裏,裴楊看不清了,也不敢看了。

裴楊把臉轉開了。

“今天中午吃餃子。”甄懿仰頭問裴楊,“你吃多少個啊?我媽說,你可能得吃四五十個。”

裴楊有點不好意思:“吃不了那麽多。”

結果端上來,裴楊吃了将近六十個。

甄懿看了他一眼,把盤子裏的餃子又給他一個,“再吃一個吧。”

甄媽媽火急火燎包第四鍋:“沒事,不夠還有。”

“真飽了。”裴楊真不好意思再吃下去,“阿姨包的餃子真好吃。”

走在扔垃圾的路上,甄懿哼着很輕快的調子,又打趣裴楊:“裴楊,你老婆以後可能喂不飽你。”

裴楊深深看了他一眼,深棕色眼珠淌着點笑意,“我對他有信心。”

睡過午覺,甄懿渾身稣懶地爬起來,看到裴楊在餐桌上擇豆角。太稀奇了!甄懿躲在樓梯口,偷偷摸摸拍了張照片,想要以後嘲笑他。

他點開照片一看,随手一拍,裴楊根本沒有調整表情的機會,烏濃黑發和近乎雕塑的面部輪廓讓這張照片有了點上世紀電影的劇照質感。他半邊臉籠在白芍絹花的陰影裏,明暗的交界處,他的唇角是輕輕翹着的,難得的好心情。

甄懿看了好一會兒,想點删除,最後只是點了退出。

“在擇豆角呢?”甄懿含笑走出樓梯口的陰影。

“睡醒了?”裴楊看他一眼。

甄懿迷瞪瞪地眨眨眼睛,拿起裴楊手邊的杯子順手倒了口茶喝,“醒了。你怎麽那麽乖呀,給我們家裏幹活。”

裴楊的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別扭道:“順手的事情。”

等他和甄懿結了婚,以後也常常會做的。

“甄懿!總算睡醒了!把豬蹄上的毛去拔了!”甄懿臉色一變,乖乖去拿鑷子了。

拔豬毛的甄懿看了看擇豆角的裴楊,覺得裴楊揀了份簡單幹淨的好差使,心裏有點羨慕。

“晚上年夜飯我們吃海藻炖豬蹄哦。你有沒有吃過這道菜?”甄懿一邊拔豬毛一邊問他,“還有魚,你喜歡清蒸的,紅燒的,還是糖醋的?”

甄懿說完又有點後悔,暗示裴楊:“我愛吃糖醋的。”

“哦。”裴楊看他一眼,縱容道,“那肯定吃糖醋的。”

這下甄懿心滿意足了,央裴楊打開蠟筆小新給他看,一邊哈哈笑,一邊拔下又一根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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