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婚變
譚麗欣口中的“她”是誰,淩木心裏清楚。
“對不起,我沒想到她會去找你。”淩木臉上的愧疚和懊惱,驚痛,結成一張網,網住譚麗欣,她還希冀着他能對她解釋,說他不認識她,要不,搞錯也行,可是他沒有否認,一開口就是對不起。
男人的對不起,不是不愛了,就是要散了,十分廉價。
男人的對不起,往往能讓女人疼痛不已,傷心欲絕,十分殘忍。
“你先不用道歉,你應該聽聽我怎麽回答她的。”垂在腿上的手的指甲已經掐進了肉裏,譚麗欣仍保持着冷靜。
“麗欣……”他看到她唇角開始滲血,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下,“你別說了,你的唇。”憐惜地伸手想去觸她的唇,被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一手揮掉,譚麗欣有一瞬間痛恨他的這點溫柔,這點重情重義。
“我對她說,我不會離婚的,這話也是我對你說的。”
淩木眼瞳微微睜大,他嘴唇張了張,眼底的疼痛遍布整個眼球,譚麗欣在發抖,他知道她在說氣話,他太了解了,診出她懷孕幾率低那會,她就曾說過要放他自由,淩家不能沒有子孕的延續,他是淩家獨子,繼香火的期望壓在他身上,她日夜愧疚難眠,走遍各大醫院,身心疲憊,一直在失望中浸泡,他不想她如此辛苦,壓過她幾次別去了,她卻锲而不舍的,一再地去努力,每次不成功,她總說再沒有,一定要和他離婚。
那時,他說了,不會離婚的,安慰她,說不離不棄的。
他食言了。
“菜涼了,我去熱一下。”端起菜。
“不用熱了,我不餓。”淩木快手地壓住她的手,手腕的溫熱直透她心底,一陣暈眩,手一軟,“哐當……”
碟朝下,摔在桌子上,看着已經從香味四溢的菜變成了桌子的殘荷,譚麗欣隐忍的怒氣,突然竄上心頭,張嘴便問,“淩木,如果她不來找我,你是不是打算瞞着我,瞞到孩子出生,瞞到讓你家裏人來逼我離婚啊?”
“我不怕離婚啊,可是你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為什麽??”唇角的血絲格外刺眼,他用背叛的方式來逼迫她離婚,這就好像在嘲諷過去的七年來的一切甜蜜恩愛,以及相溶以沫。
“麗欣,對不起,對不起。”淩木繞過桌子,想抱住她,被她一步步推開,一人愧疚一人怒氣,“對不起,我不會讓家裏人來逼你的,我,我只是不知道怎麽說。”
淩木滿心都是悔意,眼見她的抗拒,心裏急得如火上螞蟻,每每伸手便被她拍開,直至她後背抵住牆壁,一向清麗的眉眼,竟然流露出絲絲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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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欲向前的腳,釘在原地,屋裏的氣息壓抑得窒息,譚麗欣不顧唇上嫣紅得妖豔的血絲,痛苦地說道,“木,你不該欺負我一無所有,也不該嘲笑我們之間的愛情。”那女人嚣張的臉深深地印在她的腦裏,她也叫他木,叫得那麽親熱,他完全沒有否認,他沒有要解釋,他只是不停地說不知道該怎麽說,不停地說對不起。
再傻也明白,那是事實,那女人有了他孩子,她得退出這場婚姻,用這麽狼狽的方式。
淩木搖着頭,看着在跟前只有一步之遙的譚麗欣,如果悔恨會死人,他現如今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譚麗欣的話一字一句敲在他心頭,加劇了疼痛,他對她的愛并沒有消逝,但是他卻不得不作出選擇,一向雷厲風行的他,這件事是拖得最久的,三個月了,他沒有找到勇氣和她攤開來說,造成了今日她的怒氣和恨意。
絕望的人不止是她,還有他。
“我要靜一靜。”譚麗欣體無完膚地丢下這句話,扶着牆,一步一步地往房間走去,她恨不能恨得徹底,可是說她不恨,那根本就不可能,有哪個女人被七年恩愛,以外背叛的丈夫還能歡喜地放他離開嗎。
房間裏沒有開燈,窗簾捂得緊緊的,黑暗中她坐在床上,無聲地流淚,壓抑不住的時候,嗚嗚的哭聲在房間裏徘徊。
她有一個體面的家庭,Y市食品集團的千金,她家住在半山腰,那只有寥寥幾戶的富人別墅,高爾夫球場立在她家附近,超大設備齊全的游泳池,大得可以在裏面溜冰的大廳,樓上的卧房寬大華麗,從外國選購的家具一應俱全,四樓天花板是塊大玻璃,夜晚可躺搖椅上看星星觀天象,她本該像個過着公主一樣美好的生活,但是,那都不是她的,那些都和她無關,再華麗再繁華也只是她眼前的景象,是實物,對她來說,卻是海市蜃樓。
她從懂事那一刻,就居住在一樓的儲物房裏,隔壁是女傭居住的宿舍,儲物房出來是旋轉樓梯,每次她出門就可以看到爸爸和媽媽穿着華麗好看的衣服從樓梯上下來,後來有了弟弟,弟弟也經常從樓梯上跑下來。
她只是站在儲物房門口喊爸爸媽媽,爸爸偶爾會應她,媽媽則從來沒應過她,她不需要做家務,但是她不能靠近爸爸媽媽,坐在沙發上也只能坐得遠遠的,吃飯縮到角落裏去吃,爸爸媽媽從來沒有關心過她,她只是讓女傭帶着,照顧着,她家換了很多女傭,好幾個女傭都對她很不好,爸爸知道了就會把她們辭退,即使如此,卻依然沒有關心過她,放着養她,任她自生自滅。
這種恨不能恨徹底,感恩卻不知從哪感恩起,親身父母在身邊,陌生人的相處,給她幼年造成了很強烈的心裏陰影,她曾經掙紮過,責問過,得來的依然是冷漠的對待,繼續的放養。
漸漸的,日繼夜續,她的性子越來越清冷,面對任何人是笑不出,臉上也沒有表情,如一尊固定的娃娃。
譚家大小姐是個陰沉沉的千金。
譚家大小姐是個不會笑的千金。
譚家大小姐是個爹不疼媽不愛的千金。
Y市茶後論資的千金,從略有所聞,到無人不知,她沒半個朋友,大學前的歲月,她的身邊,只有孤單長伴。
大二那一年,有一個男人走進了她孤單的生命裏。
那一場辯論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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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外的男人
淩家少爺,意氣風發的方達物流的老板,蜷縮在沙發上,睜着眼睛,一夜無眠。
早上,譚麗欣洗漱好,整理好出門,一夜紅腫的眼用了點遮瑕粉淡淡地修飾了下眼的黑眼圈,客廳廚房空無一人,桌子上的殘渣已經被收拾幹淨,只留了一杯冒着熱氣的牛奶,以及壓在牛奶下的一張紙條。
譚麗欣只看了一眼,拽着包包,拉着整理好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沉重的屋子。
“出發時間不是明天嗎?”何修以靠在她的桌子旁邊,眉目柔和地看着她收拾文稿,小巧的行李箱倚在她腳邊。
“先過去看看,反正也不差一天。”把文稿塞進文件袋裏,彎腰提着行李箱的手柄,譚麗欣一身白色的褲裝,除去她臉上的淡淡疲憊,依然還是那個剛來公司,清冷氣質卓然的女人,何修以眼神閃了閃,“我送你去吧。”
說着就要去接譚麗欣手裏的行李,譚麗欣躲過他的手,“不用了,我自己搭車的士去,也不遠,你不是要還要見劉元嗎?”
何修以收回手,垂放在腿邊,語氣微澀,“恩,那好,你自己小心點。”
“好。”
譚麗欣拖着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辦公室,上了的士她才呼出一口氣,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何修以看她的眼神就變了,即使知道她已婚,丈夫就在隔壁那棟樓,平時照面沒少打,他卻依然對她多方照顧。
她很想把他的照顧和體貼當成是上級對下屬的關懷,但是漸漸的還是覺得有點不同,為此,她經常婉拒他的某些過分體貼的行為,幸好他是個懂得進退的人,她只要拒絕一次,他就不會再提第二次。
所以有時她也覺得,是不是她過分敏感了,其實何修以真的只是以老板的身份關心她。
像她這種連笑都不會的女人,他怎麽會喜歡呢。
是啊,在嫁給淩木前,她不會笑,她會笑,是嫁給了淩木後,是淩木教會了她如何去笑,沒有人可以知道,淩木于她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天使般的?陽光的?一切美好的詞語都不足以形容他對她的影響。
她就要失去這個對她影響重大的男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