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外的發現

劉秋雲覺得這事要了解清楚免得引火燒身,她拿了些領花錢給兒子,說難得回來一次讓他外面轉轉玩玩,兒子跟父親樣是個粗人,劉秋雲不想讓他參與此事到處嚷嚷。

來到郝允雁家推門進去,她背對着門邊結毛線邊在陽臺上曬太陽,旁邊是女兒王月韻坐着看小人書,另一邊搭着竹竿展開着被褥,陽光下泛起的塵埃像無數飛蟲漫無目标的飄舞着。劉秋雲慢悠悠進屋招呼道:“阿妹,王夾裏還沒有回家?在幹嗎哪?”郝允雁藤椅上站起來應道:“還沒呢,沒這麽早,晚飯總回來吃的。”劉秋雲讓她坐下自己搬了個凳子,摸摸她女兒的頭歡喜的說:“這孩子真乖,女兒就是好,貼心,可以常常陪着姆媽,哪像我家的兒子,長大了當兵讓我擔驚受怕的。”郝允雁道:“女兒長大也要出嫁,一樣的,我們現在像供着他們一樣呵護着,到我們老了還得要自己照顧自己,只盼孩子能夠幸福也就罷了。”劉秋雲一怕大腿感慨道:“可不是嘛,人啊就是這樣,小時候歸父母管着,長大結婚生孩子後反倒被孩子管住,凡事總以孩子為主,老了老了我們才獲得自由,可一看身邊也只有自己一人。“說着傷感起來。

郝允雁安慰她道:“其實我早跟你說過,适當的時候再嫁吧,你兒子在外面當兵不常常回家,你得有個陪伴解解心煩。”

劉秋雲此番來是打聽唐辛亥的事,寒暄幾句後切入正題,說:“算了,以後聽天由命吧,對了,晚上你們米飯別煮了,我包了很多水餃,剛才一個一個家去通知過,你說好白相吧,每個樓層都有一家有人不在,你們是王夾裏,二樓唐先生,底樓關潔,嘿嘿,哦,好像這幾天都沒見唐先生來着,自上次你生病在你家看到他後就像失蹤了樣。”劉秋雲終于把話題扯到唐辛亥身上。

郝允雁打着毛線,反應冷淡回了聲:“哦,也許人家忙吧。”

劉秋雲說:“早幾日聽人說他總拎個皮箱子進進出出,想也是個做生意的,但他是民國官員,其中會不會有蹊跷在裏面?”說完偷偷觀望垂眉認真結毛線的郝允雁,見她漠不關心的樣子,急了,說,“別結毛線了啊,我在火裏你倒在水中,樓下周教授告訴我件可怕的事情,在南京的教育部少了批款子,據說數目很龐大……”她試探的話說一半等郝允雁接下文,郝允雁停下手上的活也瞧着她沒有說什麽,劉秋雲輕聲啓發道:“教育部,錢?你明白了嗎?”

郝允雁其實聽明白了她的話,心裏為之一震,唐辛亥托丈夫辦的那事她是知道的,劉秋雲話剛出口便就聯想到他存入寶順洋行的錢是否是贓款,如果是的話,丈夫會有多大程度受到牽連?她本能的搖搖頭裝沒聽懂,劉秋雲抓住她手臂道:“我看你大概結毛線腦子結糊塗了,我問你,那天你生病的時候唐先生找王夾裏做啥?他們是一起出去的,是去寶順洋行嗎?”郝允雁反應極快,別看她平時弱弱的姿态對人,關鍵時刻機靈的很,順口道:“是不是去寶順洋行我不知道,但他那天是找我家先生談合夥做生意的事,先生回家告訴我的,怎麽了?”

“做生意?黑貨生意可不能做啊。”劉秋雲又問,“唐先生很有錢嗎?”

“聽說他太太娘家是富商,誰知道,不過我家先生沒有答應,我們可沒錢。”

郝允雁牛皮越吹越順,劉秋雲将信将疑,似乎也覺得周教授這人經常捕風捉影的怕是連他自己也是聽差了謠言,這事就不再問下去了。

在華懋飯店的一間包廂內坐着五個人,白敬齋與阜昌參店老板朱伯鴻的借貸合同在這裏簽署。王守財屬于代表寶順洋行的具體操辦人也到場簽字,而朱伯鴻既是法人代表又是具體借貸人雙重身份一人擔當,他是個十分謹慎的人,在涉及巨大錢財的業務都是親自出馬,這回他并沒有帶任何業務員來參與,而是帶了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讓王守財大吃一驚的是居然是他們樓下的關潔。兩人的目光對視的剎那間,關潔沉着的朝他微微搖搖頭,示意別認出她,王守財心領神會嘴角露出詭谲的笑容。

白敬齋還帶着他的三姨太,她大病初愈,白敬齋兌現承諾帶她去南京路的金店買手镯,平時沒空正好這個機會順便就了卻了這份心思,三姨太挺高興的樣子,席間跟關潔聊得很投機喝了不少葡萄酒。朱伯鴻簽完合同心情舒暢,平時一直蒼白的氣色酒後也泛起了紅暈,舉起酒杯醉醺醺地朝着三姨太獻媚道:“白老板真是好福氣啊,太太那麽年輕漂亮,來來,我和她幹一杯,白太太務必賞臉喔。”今年七十三歲的他說話嘴皮子也松弛得飛沫四濺,關潔坐一旁皺了皺眉顯露出嘔心的表情。

白敬齋狂笑起來道:“朱兄客氣了,一般一般,哦,她是我的三姨太。”

朱伯鴻很有興趣的樣子說:“白兄三姨太都那麽漂亮,那另外兩位一定更加出衆,白兄真是金屋藏嬌啊。”白敬齋死了一個老婆被人無意中戳了神經,人家不知道也不能怪罪,一個勁的“哪裏哪裏。”三姨太陰陽怪氣地說:“是啊,白老板那兩位太太可漂亮了,我算得什麽啊。”白敬齋尴尬的連忙給三姨太倒了點葡萄酒封她的烏鴉嘴,吩咐道:“敬敬朱老板,人家酒杯舉得手也酸了,哈哈哈。”

三姨太嫌朱伯鴻醜,佯舉杯子小口抿了下,朱伯鴻骨頭輕飄飄揚脖将杯中酒全部灌入。白敬齋鼓掌起哄:“好好,來,輪到我向朱太太敬酒了。”他抓起酒瓶給自己滿上,朱伯鴻嘴一抹道:“什麽朱太太,她在辛亥革命那回就翹辮子了。”指指身邊的關潔恥笑道,“她呀,不過是我上個禮拜剛剛從林老板那雇來的婊子。”

白敬齋在倒酒,聽罷不禁手一松酒瓶滑落在桌上,手忙腳亂後說:“朱老板玩笑了,是姨太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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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伯鴻已經喝八分醉,眼珠子怪怪的瞪起,認真地答道:“是婊子呀,我朱某三十幾年來一直沒有再娶老婆,半年換一個漂亮的婊子嘗嘗新,多惬意啊。”

白敬齋只當是他喝醉了酒說胡話,在他看來,像朱伯鴻這樣的老板斷然不會招妓,白敬齋雖然好色,卻從來不嫖,既怕得性病,又怕丢身份,而且猶如看到瘟神一般的惟恐躲避不及,但面前這個好歹是大客戶帶來,場面上要過得去,依然把倒了半杯的酒向關潔不失大體的揚了揚喝下。朱伯鴻見關潔沒動,博了白老板面子,呵斥道:“人家白老板屈尊跟你敬酒,你一個婊子還擺什麽譜,快回敬他呀,對了,還有王先生也去敬敬,坐他身邊陪陪他,他可是一個人喔。”說着就去扯她。

關潔實在忍受不了對她的人格侮辱,“噌”的站起身抓起挎包就走,朱伯鴻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激怒,大聲斷喝:“站住,你要敢跨出這包廂門,就把錢還給我。”關潔停住站着不動,猛然轉身眼淚汪汪地回敬道:“是,我是個婊子,但我不下賤,我也有自己的人格。”朱伯鴻緩緩站起來與她面對面,又重新回到他那副陰險的表情,惡狠狠說:“人格?婊子也有人格?我他媽的花2000塊買了你半年的身,你把錢還給我就有人格。”

包廂裏空氣霎時緊張起來,白敬齋和三姨太都目瞪口呆,王守財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以前聽說關潔的客戶是上海灘的社會名流,可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居然還有寶順洋行的客戶朱伯鴻。他平時與關潔話不多,心底裏也仿佛對她的身份很感冒,見了不大打招呼怕惹人嫌疑,但這回看了倒對關潔的氣節有幾分欽佩,何況又是一個樓裏的鄰居,便開口打圓場勸道:“朱老板,算了,就讓她走吧。”

朱伯鴻仍然擺着腔調,見王守財說情,口中咬着的牙簽一吐,扔出硬話來說:“好,走,走,一會我找林老板讨錢去,林老板找不找你,我就不管了。”

關潔漲紅着臉,哼的一聲說:“別拿林老板來威脅我,我不怕。”說完推門毅然離開包廂,彈簧門晃蕩着發出吱吱的機械聲,朱伯鴻顏面盡失,沒想到在他家服服帖帖的婊子,竟然在外面耍起個性來,苦笑着自找臺級說:“看着吧,這婊子沒有好下場,林老板是青幫的,我的好朋友,跟我鬥就是跟他鬥。”

話音剛落,包廂的門徐徐打開,關潔怯生生的慢慢走進來站在朱伯鴻面前低下頭,朱伯鴻上下打量了番她,借着酒氣一拍桌子道:“臭婊子還回來,你不是有人格嗎?滾滾,老子要退貨,你回林老板那吧。”關潔淚珠刷的淌下來,卑微地說:“朱老板,我錯了,別趕我走,我……”說着跪在地上。這舉動令其他人很意外,但對朱伯鴻來說這算不得什麽,關潔在他身上受了不少的屈辱,朱伯鴻的家除了傭人沒有其他人住,妻子三十幾年前去世後他就沒有再續,連正而八經的女人都沒有帶進過,越到老年就越是沒有對方願意進他家的門,因為他實在太醜了,他只能靠嫖妓度過,七十幾的老人性欲雖旺着,卻往往來的快去的也快,覺得這2000塊花得太窩囊,便想方設法的通過虐待關潔取悅,所以關潔跪他是很平常的事。

白敬齋覺得很乏味,好端端的宴席弄得悲凄凄,便勸道:“算了,朱老板,我們接着喝酒,別讓一個婊子掃了興,這樣,讓她跟我們每人敬個酒就饒了她。”

既然白老板開口,朱伯鴻見好就收的命關潔起來給人敬酒,說:“把眼淚擦幹淨,別像哭喪似的晦氣。”

關潔用餐紙輕抹了下臉頰,先給白敬齋倒滿酒,換了副做作的閉月羞花神态,欠身甜甜地道:“白老板,剛才我失禮了,請贖罪。”白敬齋舉起杯子碰了下嘴,既不失禮又顯示了身份,關潔半高腳杯葡萄酒悉數飲下,陪了個笑臉輕聲說:“謝謝白老板。”白敬齋有感而發,傲慢的神情教訓道::“你呀,要清醒的認識到自己的身份,別跟主人擡杠,在上海灘你這身份跟癟三一個檔次,還談什麽人格?”

這話太刺耳了,關潔心一酸差點哭出來,強忍着屈辱點點頭應道:“是,白老板。”

白敬齋揮揮手讓她離開,來到三姨太邊,倒酒将高腳杯恭恭敬敬的遞上,她們兩人剛才還是相談甚歡,彼此互稱姐妹,三姨太以為關潔和她是一個檔次,起碼也是個姨太太,現在知道她竟然是這等貨色頓時斜眼看人,翹着蘭花指接過杯子諷刺道:“不敢,您那麽高貴,我怎麽敢讓您敬啊,大家自個随便喝呗。”說着端起架子旁若無人的喝起來。關潔讨了個沒趣,說聲謝謝轉到王守財身邊。

王守財的态度與他們截然相反,一方面同情她,更重要的原因他們是鄰居,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需格外客氣些,站起身自己給自己滿上酒,兩人難以言表的會心一笑,仿佛他們是對偷偷相愛的戀人,瞞着在座的所有人心裏藏匿着彼此的秘密。

“當”的一聲清脆的玻璃碰撞,他們全部喝下,滴酒不剩。

朱伯鴻哈哈大笑,說:“好浪漫啊,別說,你們倆倒蠻投緣的,哈哈,好,關小姐就坐在你這作陪,他今天一個人好寂寞。”

朱伯鴻無意中暗示出王守財的太太來,白敬齋來了激情,原先他吩咐王守財帶太太一塊來,恰巧郝允雁高燒剛退,王守財婉言謝絕了,白敬齋很想再見見這位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甚至還想借喝酒的機會重演上次的豔遇,但人家生病他也不方便強迫,正說到這裏,他乘機道:“是啊,我讓他請太太一起來,可他說太太生病還未好,真沒勁啊,把個太太藏這麽好幹什麽?你看連我都把姨太太帶出來了,下次你可不許推托啊。”

王守財點頭敷衍着答應下來,關潔遵照朱伯鴻的意思搬了只椅子靠着王守財坐下,一股從未聞過的香味刺鼻而來,王守財面部僵硬挺直着身軀,顯得拘束不堪。朱伯鴻開涮他道:“看來王先生是個老實人啊,即便家中有嬌妻,外面紅旗飄飄也很正常,婊子嘛,生來就是給我們男人玩的,我很大方喔,今天下午她歸你了,一會去開旅館好好樂樂。”

王守財聽罷,本能的顫了顫身,頃刻間,腹內潮水洶湧,酸酸的就要漫溢。

白敬齋也想拉他下水,這樣就有機會占有他的太太,忙附和道:“對對,不玩白不玩,你看關小姐人漂亮,身材又肉鼓鼓一定有貨。”

王守財心旌蕩漾,妻子發高燒病了三天,他憐香惜玉沒有與妻子行房事,此時酒氣湧上腦門,嘴上拒絕着,但外人一看就知道是假惺惺,朱伯鴻是老江湖看得出來。其實他花錢雇來的女人送人玩并非是因為行善,王守財是這次兩家貸款項目中寶順洋行的具體操辦人,套住他對自己今後的貸款事務有利。他和白敬齋的借貸額為一百萬,分三次貸出,具體分貸上有限定的日期,但是合同上也定有“不可抗”情況下延期放貸條款,即甲方(寶順洋行)可以在認為必要時,比如資金特殊情況下未到位時緩貸,限期可以長達三個月,這樣對朱伯鴻的阜昌參店分店便會産生財務上的危機,所以用一個婊子可以換來諸多好處,況且朱伯鴻白天上班,關潔閑着也是閑着,這叫充分利用剩餘價值。

“王先生你就別推辭了,在我和白老板的這筆生意上,你也很辛苦,也算是老朽答謝你吧,你要不接受那就是看不起我朱某人了。”他說。

白敬齋也向着王守財壞壞的使眼色,催促道:“別忸忸怩怩的,男人玩個把女人怕什麽?你太太又不會知道,現在下午兩點時間長得很,不耽誤你回家抱太太的,哈哈哈。”

朱伯鴻見王守財仍沒有答應的意思,口氣強硬的對關潔道:“你這婊子是怎麽當的?像根木頭人,今天王先生不要你,晚上我要你好看。”

關潔很害怕,這老頭變态的手法越來越離譜,要是今天不如他的願,晚上恐怕會陷入地獄般的煎熬,她看看王守財,一表人才,多少年來自己服務的對象個個都是年紀很大的老板,肥頭大耳,其貌不揚,尤其現在這個朱伯鴻簡直讓她惡心,與其讓這些人糟蹋,不如給自己一次真正屬于自己的性高潮,這一刻,她內心油然産生了一絲渴望。

她的手在王守財的胸脯上職業的徜徉着,挑動了他本來就無法抑制的神經末梢,感覺自己就像一堆幹柴,被關潔的火焰點燃,痛苦的閉上眼睛,大腦裏不情願的閃現出妻子郝允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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