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胡姆巴巴很郁悶,自擊退基什大軍之後已經有六年,在那之後,雷莎并沒有追擊,而是退回城內開始整修國家的內務,他作為正統王族,自然是被長老會推選為适合的王,然後?然後他向雷莎提出了“嫁給他做王妃”的意見——不是出于真心而是出于鞏固王權的聯盟——現在埃蘭上下都将這位從天而降的少女當成伊修塔爾女神人間的代言人,還有比娶她做王妃更能快速鞏固地位的方法了嗎?答案是沒有。

讓他感覺到意外的是——那女人居然爽快的答應了——條件是讓她參政。

也不是沒有逃亡的旁支打算打回來,但是……胡姆巴巴想起那天宴會上發生的事情都忍不住汗毛直立,那些企圖鼓動人民将“國外流亡回來的無能王和他那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王妃趕下臺”的王族旁支被用繩子綁住手腳穿成一串扔到她下令修建的名為“鬥獸場“的圍牆內,雷莎召集長老會和一部分對她頗有微詞——類似異族人啊,出身不夠高貴啊之類——的人,讓對她忠心耿耿的,在戰場上獲得敵人首級而自由的奴隸訓練組成的軍隊将整個鬥獸場圍住,不允許任何人中途離開。

雷莎和他坐在最高的地方,她的臉上戴着那永遠不離的黃金面具。

然後,她往圍牆裏面放了獅子和豺狼,圈內不停的響起人的慘叫和哀嚎,以及野獸咬斷人類喉嚨,掏空肚腸發出的響聲,空氣裏彌漫着血腥味,還有長老會的慫包們吓得尿褲子了的騷臭味,她皺了皺眉頭,讓士兵将那個以被吓得尿褲子了為由想要半路逃跑的長老頭朝下扔進了圈內,自己淡定的在那裏喝酒。

“孤好心請你們看戲呢,即使尿褲子了,也老老實實呆在那裏給孤看完吧?”即使在城內也永遠一身戎裝,成為王妃之後用了一年時間南征北戰,培植對她忠心耿耿的大軍,訓練騎兵弓兵,将整個國家的軍權都抓在手裏——胡姆巴巴不是沒有努力過想要從她手上分一杯羹,但是……比起這位他完全是處在弱勢啊!原本他就比她小六歲,手段也沒有她這麽狠,也沒有她會凝聚人心……

胡姆巴巴知道,雷莎那場殘酷的鬥獸是一個警告,警告那些人不要打沒有必要的主意:順她者昌,逆她者亡。

有的時候他會想,如果自己當初有像他那樣的手段,也許自己就不會在烏爾流亡這麽多年,也許叫他上戰場可以,但是叫他在那群整天都不知道腦子裏面在想什麽的家夥中間周旋,他确實不行。

對于他這個煩惱,雷莎很直接的的表示:如果覺得有威脅到自己的利益,那麽最幹脆的事情就是一刀幹掉,如果想更加顯得冠冕堂皇披上一層遮羞布,那就随便安插一個罪名拖出去吊着——王都高高的城牆外面為此吊上了好幾具對她所推行的政令有非議的人的屍骨——一吊就是三年,每當來自底格裏斯河的風吹動那幾具屍骨的時候,它們相互撞擊在一起,發出類似打擊樂的聲音。

雷莎的政令讓她在平民和奴隸之間獲得了很大的聲譽和支持——平民可以依靠戰功得到賞賜和功勳,奴隸可以得到自由和土地——一時間,這些原本只能處于社會下層的百姓得到了與那些“大人”相同的機會,不是靠出身,而是靠自己的雙手換取資源,這是他們從來沒敢想過的,而當他們發現,在擊退基什大軍之後,這條政令被懸挂在了城門上,得到的敵首越多,他們獲得的賞賜就越多。

這樣豐厚的回報,他們憑什麽不再戰場上拼命厮殺?盔甲?太重了!影響砍殺和進軍的速度!脫掉!武器太落後了,影響攻城略地?那還不快點改造!

一時間,埃蘭的軍隊變成一支一見血就發狂,一上戰場就不要命的虎狼之師,只要跟着王妃……不對!只要跟着女帝殿下,軍隊就能迎來勝利!同樣的,沒有再戰場上斬獲敵首的人也要受到懲罰。

雷莎當初定下的規定是:除非死在戰場上,否則回來必要至少戴上一顆離開了脖頸的頭顱,你沒有就拿自己的頭顱去代替!

至于那些腦滿腸肥的貴族……行,你想要保有原本的地位和財富,那就給我上戰場去,不然別怪我抄家滅族貶做奴隸什麽都幹出來。

當然,因為對于那些貴族的高壓政策,雷莎也沒少被刺殺過,只不過都被她僥幸逃脫,反而抓住把柄進行了大清洗。“是孤運氣好,被孤逃脫了,那麽只能是你們的不幸。”她親手砍下那個主謀的腦袋的時候,這樣說道。

亂世用重典,雷莎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她的手上早就已經全是鮮血,但是身為帝王的手怎麽可能會是幹幹淨淨的,王座本來就是骷髅砌成的。

只有在這個時候,雷莎才會深深體會到,一将功成萬骨枯究竟是什麽樣一種境界,現在在埃蘭王都,早已不再有人管她叫王妃,而是王,女帝,伊修塔爾大帝,以上任何一個,沒有人記得她是胡姆巴巴的王妃,也沒有人會提及她的另外一重身份。

她已然已經是埃蘭至高無上的王者。

尤其是她擊潰了烏爾和基什的聯軍之後,她的威名早在這幾年傳遍了幼發拉底河周邊的城市,埃蘭的迅速壯大,讓這些古老的城邦國家感到了威脅。

迄今為止,已經擊潰多少次聯軍了?那個女人洗劫其他國家也不只一次兩次了吧!周圍的小國家都被滅的差不多了吧!國土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難管理,這樣下去真的沒問題嗎?!

胡姆巴巴想着這些,垂頭喪氣的走進雷莎的寝殿——如今已經二十八歲的雷莎身邊點着芝麻油的油燈,在泥板上寫寫畫畫着什麽,臉上依舊帶着那金面具,她似乎從來不願意把它摘下來,胡姆巴巴不知道,不是因為雷莎不想把它摘下來,而是在她戴上它那一刻,她已經摘不下來了,面具像是生了根一樣長在了她的臉上,她試過各種方法想将它取下,卻徒勞的發現,除了将自己的臉上的皮肉撕下來之外,似乎再也沒有其他辦法能夠将它取下。

她也就放棄了。

“有事嗎?”雷莎沒有停下手上的活,随口問道。

“這是什麽?”

“書吏呈上來的,關于禁止奴隸主私自處罰奴隸的律法修改——即使是犯了罪的奴隸,也應該交由國家相關的機構來處理。”雷莎單手撐着臉,仿佛很困擾的樣子,“但是這樣下去又要衍生出新的政令,嘶,那幫混蛋什麽時候能夠把城牆修好?探子們傳來的訊息表示這群家夥完全沒有按照我的意思來!我不是告訴他們神廟之類重要設施的位置,城市的規格都要按照王都來嗎?!我不管他們有什麽苦衷!我的政令擺在那裏,讓他們自己去想辦法!”雷莎越說越氣,差點将手上的泥板給捏碎,“什麽都要王來想的話,還要他們幹什麽!吃白飯嗎?!”

胡姆巴巴吞了一口口水,他只好苦命的扯回已經歪樓了的話題,“你說關于奴隸的政令?新政令?”

“是啊,還有關于賦稅的……”雷莎揉了揉太陽穴,她本來就不擅長這些東西,但是書吏那邊依舊锲而不舍的每次商議完畢就往她這邊送,美其名曰過目……“話說回來,你來我寝殿幹什麽?”雷莎挑眉,“你現在不是應該在陪……那誰?我忘記名字了,長得挺媚的那姑娘……貝萊特?還是貝特萊?”

“……貝萊特。”胡姆巴巴幹巴巴的回答道,後世稱為胡姆班哈普阿一世的二十二歲真*正常男人忍不住在內心淚流滿面了,雖然外面稱呼你為女王,但是說到你還是我妃子吧?!為什麽在你面前我永遠都覺得自己不像個男人不像個丈夫?!

成婚将近六年!整整六年!他連這個王妃的小指頭都沒碰過!新婚之夜被王妃踢出去睡自己的寝殿!你沒看錯!他胡姆巴巴和蕾莎之間清清白白什麽都沒有!真是個讓人沮喪的事實……所以王妃沒有嫡子這種事情完全不能怪他!不能!

也不是沒有想過什麽歪招,但是雷莎個人飲食起居都異常小心,連香薰香水都不用!想到這裏胡姆巴巴就差點一口老血梗在喉嚨口。

雷莎放松了一下肩膀,“哦,對了,你對烏魯克最近的動靜有什麽看法?”雷莎突然問道,胡姆巴巴知道她曾經在烏魯克的軍隊裏面呆過,而且似乎戰功卓越的樣子,他搖了搖頭,“看上去不像是要和其他國家聯合起來的樣子,但是也不能掉以輕心,聽說他們的王現在不在國內,但是……即使是他不在國內,周圍的國家也不敢對它輕舉妄動——這個王到底是有多強啊?”他的最後一句話有些接近嫉妒了,“現在還說不準,畢竟烏魯克和我們有着商業上的來往,加上王不在,不能輕易決定,但是……”

“但是什麽?”雷莎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但是吉爾伽美什回來就不一定了。”胡姆巴巴搖了搖頭。

“是啊,他回來就不一定了。”雷莎苦笑着揉了揉太陽穴,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心思花太多,她有些偏頭痛。

“那個家夥真的這麽強大嗎?”胡姆巴巴的語氣中帶着一絲酸味。

“嗯,很強,強到不可思議,只要他在,烏魯克就是不敗的。”雷莎咬着嘴唇,真是不甘心,也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以埃蘭現在的國力,居然還是沒有辦法和烏魯克硬碰硬,這叫她如何不感到挫敗。

胡姆巴巴不再讨論這個問題,轉而問道,“其他國家的聯軍怎麽辦?”

“一群烏合之衆罷了,一群餓瘋了的狗,丢一塊肉進去會怎麽樣?”雷莎無所謂的繼續看着泥板,最終用削尖的蘆葦在一條法令下面重重劃了一道。

“肉?”胡姆巴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雷莎的意思,“你是說……聯姻?”

“傍上現在是強國的埃蘭,總比和好幾次被擊潰的聯軍混在一起有前途。”雷莎嘲諷的笑了笑,“放心吧,他們可不敢再多說什麽——還嫌被我打的不夠慘?”

“你嫁還是我娶啊?”胡姆巴巴半開玩笑的說道。

“總不可能我娶你嫁吧?”雷莎挑眉,“派使者分別去基什和烏爾,就說你要迎娶他們的公主,然後就休戰,這兩個停了,其他的也就老實了。”

“又往我後宮塞女人。”胡姆巴巴無所謂的深呼吸一口氣,他和蕾莎的相處方式很奇怪,有點像兄弟,像是某些國家曾經使用過的那個“雙王制”,一個管內一個管外,而他……恰好通常是管內的那一個……

當然也不是不能換過來啦,只是比起雷莎,胡姆巴巴始終覺得自己有些弱勢,他有時候會忘掉雷莎名義上是自己王妃的事情,轉而将她當成自己的目标,當成一個真正的王者,當然,大多數的埃蘭人都是這麽做的。

“啧啧,別裝那副清高樣了,也不知道是誰六年前老是往我的飲食香薰上動手腳。”雷莎鄙視的掃了他一眼,後者眼神游移就是不敢看她。

“這都多少年前的破事了你還拿出來說……那時候我太急功近利了……”胡姆巴巴小聲的嘟囔。

“我要就寝了你還不滾出去?”雷莎挑眉。

“喂喂,別這麽冷淡嘛。真不要我陪你?”

“滾。”雷莎加重了語調,胡姆巴巴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走出來寝宮往貝萊特的住處走去,“還是一如既往的兇巴巴,也就我敢娶你。”

當然,這句抱怨很小聲很小聲……小聲到除了他沒人能聽見。

而遠在烏魯克,十三歲的烏爾奴伽爾已經是個相當有見地的領導者,雖然無法與他的父親相提并論,卻也是個很不錯的儲君了。

雖然烏魯克不能和基什烏爾聯手攻打埃蘭,但是他還是派出了人調查埃蘭的事情,當他派去的細作發現埃蘭那位能征善戰的伊修塔爾大帝兼王妃的真實身份之後,那細作連滾帶爬,百裏加急的趕回了烏魯克,當烏爾奴伽爾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他整個人都笑抽在了床上。

“噗哈哈哈哈哈!!果然是這樣啊!她真能做到啊!怎麽辦!我好期待父王回來之後知道這件事情的表情啊!噗哈哈哈哈!!!”

少年清亮的笑聲充斥滿了他的寝殿,而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父王吉爾伽美什,正踏上回歸故土的歸途。

他得到了史詩中傳說的長生不死的草藥,但是卻沒有像史詩中所說的那樣,丢失了它。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啊留言QAQ,沒留言都沒動力碼字QAQ

獅子(咬了一口貴族的脖子放開。賣萌臉看雷莎):喵嗚,肥肉太多太膩了,不好吃喵嗚。

雷莎:你丫少賣萌了!我又不是專業養奶喵二十年的吉爾伽美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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