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裏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顧渚白進門時看到的就是洛木蕭趴在龔于揚的懷裏,而龔于揚親昵的揉着他頭頂的場景。
本來平靜的心緒猛地一蕩,顧渚白眼神驀地沉下來,盯着洛木蕭頭頂那一撮卷起來的小飛毛,沉聲道:“你們在幹什麽?”
洛木蕭吓得渾身一抖,側過頭來就看顧渚白。
顧渚白頭也不回:“你們是怎麽看的門?”
外面的兩個保镖臉色微變,下意識的就來拽龔于揚,想把他轟出去,洛木蕭立馬蹦起來護住龔于揚,将他牢牢地擋在自己的身後,臉色因為過度運動而變得蒼白起來。
顧渚白太陽穴微抽,略帶着些怒意的聲音響起來:“滾出去。”
那兩個保镖對視一眼,這才自覺地出了病房,順便把門帶上。
顧渚白看着龔于揚,說:“還有你。”
“你憑什麽趕我朋友出去?”洛木蕭雖然心裏有些瑟縮,但還是硬着頭皮擋在龔于揚的身前,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又不是來這裏坐牢的,我朋友來看看我怎麽了?”
顧渚白盯着洛木蕭看,神色略有些不耐,但他強按住性子喊他的名字:“蕭蕭,聽話。你現在身體不好,不方便太多的人來打擾。”
“我就一個人,怎麽打擾他了?”龔于揚也有些不爽的開口道,“蕭蕭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所有物,還不允許其他的人接近了怎麽的?”
“與你無關。”顧渚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可怕,“他的身體如果出了什麽事,你付得起責任嗎?”
“我是他發小,我怎麽負不起責任?”
顧渚白說:“我是他的合法丈夫,只有我能負這個責任。”
龔于揚一時無言,過了片刻,才小聲嘟囔道:“現在知道你是他的合法丈夫了,你害他爸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你是他的合法丈夫呢……”
一句話同時戳到了顧渚白和洛木蕭。
顧渚白的臉更黑了,眼神裏更是風暴喧嚣,亟待爆發,他看着龔于揚,眼眶因為發怒而有些發紅,他一字一頓的說道:“與你無關。”
洛木蕭也偷偷地扯了扯龔于揚的衣角,很輕聲的說道:“龔于揚,我和顧渚白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的,你不用這樣……”
龔于揚也有些無語:“合着我在這裏就只是個外人而已……行吧,你們的事情我不摻和,我走還不行嗎。”
龔于揚有些生氣的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麽似的扭頭去看洛木蕭,說:“那件事你好好考慮一下,到時候給我打電話。”
龔于揚把那只手機留給了洛木蕭。
洛木蕭重重的點了點頭。
龔于揚關上門,房間裏就安靜下來,洛木蕭把窗戶關了,掀開被子又攤上去,剛剛情緒有些激動,導致他有點喘起粗氣來,他裹了裹被子,把自己包裹成一個蠶蛹。
房間裏很快響起輪椅滾動的聲音,顧渚白在靠近他,洛木蕭意識到。
他閉上眼,假裝這個房間裏只有自己一個人。
可是顧渚白卻不給他這個機會,他很快就到了床邊,開口詢問到:“他讓你考慮什麽事?”
洛木蕭用同樣的話回答顧渚白:“與你無關。”
“我們現在還是合法合理的夫妻關系。”顧渚白說。
這句話落到洛木蕭的耳裏,卻只讓他覺得可笑。
之前都是他用這句話“威脅”顧渚白,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居然會在顧渚白的嘴裏聽到這句話。
洛木蕭翻了個身,面對顧渚白,很冷靜的看着他,說:“顧渚白,我們好好聊聊吧。”
“嗯。”顧渚白一臉“願聞其詳”的表情。
“你不想跟我結婚,這是你一直都在強調的事情,是吧?”
顧渚白頓了頓,微微颔首。
洛木蕭覺得自己的思緒從未如此清晰過:“你根本就不愛我,這也是事實,對吧。”
“……嗯。”顧渚白仍然點頭。
雖然早就知道答案,但親耳從顧渚白的嘴裏聽到,洛木蕭還是覺得好難過,心髒猛地一抽,就好像有一只手在裏面猛地攪動着什麽。
他深吸了一口氣,忍住身體內翻湧而起的酸疼,垂下眼,勉力平靜的開口說道:“你想完成的事情——讓我家破産,讓我得到報應,也已經做到了,是嗎?”
顧渚白沒說話。
洛木蕭繼續開口道:“你不愛我,不想跟我結婚,勉強跟我結婚是為了想報複我,現在也已經報複完了……那你和我保持這一紙婚姻關系,還有什麽意義呢?”
洛木蕭沒有擡頭,仍然盯着白色的床單,平靜的說道:“如果仍然覺得我家破了,沒錢了,父親入獄了,我從天堂墜入地獄……這一切,都還不夠慘,還不夠平你內心的怨恨的話,你還想——”洛木蕭深吸了一口氣,仍然沒有忍住嗓音裏的哭音,他的情緒終于在此刻洩露了一些,“你還想要做什麽呢?顧渚白。”
“……”顧渚白看着他忍不住顫抖的手,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覆住。
可他剛剛觸碰到他指尖的那一剎那,洛木蕭突然躲開了,他将手縮回了被窩裏,像個鹌鹑一樣,将自己整個藏了起來。
他要哭不哭的問顧渚白:“顧渚白,我還要怎麽慘你才會放過我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渚白沉默了很久之後,只是無力的憋出這樣無力的一句話來。
坦白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麽。
洛木蕭問他的話,這段時間,他也一直都在想。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洛木蕭已經夠慘了,他為什麽不幹脆答應洛木蕭跟他離婚,這樣他自己也自由了。
本來就從來不想跟他結婚的是嗎?
可是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回答他——不要。
他不想。
為什麽不想?
顧渚白伸出手,用手掌靠近洛木蕭心髒的位置,洛木蕭躺在那裏,沒有動,兩人無聲的對視着。
“等你身體好了之後再說吧。”顧渚白最後說,“我現在很擔心你的心髒。”
“他一輩子都會是這樣。”洛木蕭說,“他跳動着,但不屬于我。”
顧渚白“嗯”了一聲,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着他的心髒。洛木蕭看不太懂那樣的眼神,但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去探尋,于是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氣,像個鴕鳥一樣,又縮回了自己的安全區域。
他轉了個身,背對着顧渚白,說:“我要休息了。”
“好。”顧渚白替他撥了撥額頭的頭發,說,“頭發有些長了,有時間的時候我帶你去理理頭發。”
洛木蕭閉上了眼。
洛木蕭出院是在元旦前夕。
大街上挂滿了各種慶祝元旦快樂的标語,到處都是熱鬧的氣氛,洛木蕭站在裏面,恍若隔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好像什麽都沒變,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顧渚白在一旁替他扯了扯衣角,問他:“回別墅還是公寓?”
洛木蕭說:“我想回家看看。”
洛木蕭以為顧渚白不會答應自己的要求,可顧渚白沉默片刻後道:“走吧。”
車速很慢,慢到足夠讓洛木蕭看清楚洛氏企業被查封的貼條,往日裏門口該挂上各種各樣的慶祝标語了,可如今卻顯得冷冷清清,半個多月過去,這件事的熱度已經消了很多,過往的路人行色匆匆,沒有任何一個人駐足了解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洛木蕭在門口不遠處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身影,是李枚。
不曉得她在那裏待着做什麽。
洛木蕭收回了視線。
“不冷嗎?”顧渚白說完,窗戶搖了上去,車內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洛木蕭最近的話很少,再也不像之前那樣,有什麽有趣的沒趣的事情都愛和他分享,而是沉默居多。
現在說得比較多的那個人反而成為了顧渚白。
雖然他的多,也沒有多到哪裏去。
車很快抵達了目的地。
他家的別墅也同樣貼上了封條,站在外面往裏看,院子裏的花因為半個多月無人搭理,已經變得有些蔫兒了。甚至有些連葉子都已經枯了,看上去凄涼得很。
洛木蕭進不了屋子,又很想進去,趴在欄杆上眼裏寫滿了渴望。
“進去嗎?”顧渚白問他。
“進不去啦。”洛木蕭故作輕松的看着這個自己長大的別墅。
“過來。”顧渚白拍了拍自己的腿,看着他,說,“先把你的鞋子扔進去,踩着我的腿翻過去。”
洛木蕭愣了一下,然後回過頭看着他,說:“你開什麽玩笑呢。”
“我沒開玩笑。”顧渚白難得嚴肅認真的說道,“進去看看。”
洛木蕭頓了頓,還是說:“算了,我們走吧。”
顧渚白愣了愣,問他:“怎麽了?”
“沒什麽。”洛木蕭說,“這裏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洛木蕭想,應該過不了多久,這裏就會有新的一家人搬進來了。
只是不知道,這一家人會是怎樣的呢?是和諧溫馨的,還是如他家一樣,其實深處早已分崩離析,十幾年來來都只是在維持着表面的和平?
洛木蕭提不起力氣去猜測。
洛木蕭上了車,情緒就低沉了好多,顧渚白重新坐在他的身邊,沉默了片刻後問他:“你如果喜歡,我可以把這棟別墅買下來。”
洛木蕭的眼眶突然就紅了,他說:“顧渚白,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麽好。”
顧渚白看着他。
“我怕你對我這麽好,我又要不死心了。”洛木蕭帶着哭音,一字一頓的說道,“你不喜歡我,就不要對我這麽好,顧渚白,我很傻的,你看我,那麽輕易的就進了你為我設下的圈套,你現在對我這麽好,是不是又要對我設下什麽圈套了呢?那我又會忍不住邁進你給我的圈套裏面的。”
顧渚白動作一僵,他望着洛木蕭,沉默了很久才深吸了一口氣,說:“不是圈套。”
“我也……”顧渚白閉上眼,“不知道自己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