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4

“恃寵而驕？”皇帝微微上揚的聲音傳來, 帶着與生俱來的威嚴。蘇慕忍不住皺了皺眉，都說這位皇帝心機最深, 演起戲來, 幾乎輕易地就欺騙了天下衆人，如今他這幾番表現, 蘇慕真的有些摸不清對方的套路, 不過心裏還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氣。

雖然他還不明白這位皇帝到底想要幹什麽, 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有什麽懲罰自己也願意接着, 要是對方突然對自己帶着特殊的好意，他只怕心裏會更加沒底兒, 畢竟兩年之前的事情, 自己可不想再來第二次。

連蘇慕自己也沒有發現, 盡管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兩年了，可是在他心裏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哪怕不是什麽好的記憶, 可是卻讓這個青年在兩年之後每每想起來心裏還是有些不自在。

“微臣不敢！”蘇慕沉穩如春陽般清朗的聲音響起，不大卻讓人覺得如梁音灌耳, 哪怕此刻他一臉嚴肅, 語氣中也只是平平的敘述。

“是嗎？”帝王若有似無的聲音響起, 蘇慕見他只是望着桌子上的一盤糕點，完全沒有給自己一個眼神，那是不同于帝王威嚴的一種傲慢與無視, 蘇慕感覺得到對方故意的，此刻他的心更加安定了，這樣的态度才是一個受到臣子怠慢的皇帝應有的反應。

“愛卿，難道不會覺得做孤的侍衛委屈了，少年英傑，心比天高。”皇帝說着輕輕的搖了搖頭，臉上帶着細微的笑意，仿佛追憶，又仿佛是在懷念。

“孤大概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孤是在幹什麽呢，嗯，好像是在學着釀酒，所有人都說孤不務正業，一點兒也沒有皇家人該有的威儀，說孤是虎父犬子，堕了先皇的威名，總之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什麽好名聲，那個時候每天就想着自己就這樣天天晃晃悠悠其實也好，最起碼還能活着，蝼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呢。”說到這裏的時候，徐景玥的聲音有些悠遠。

看着蘇慕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皇帝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麽，只是輕輕揚了揚下颚，看了蘇慕一眼，又看着面前桌上的桂花糕。

“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麽呢，像你這樣的人大概天生的少年英才，被人追捧，又怎麽會體會到那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覺。以後，你就跟着小桂子學學吧，人有時候還是要放下身段的。”

徐景玥說話的語氣帶着幾分感慨，可是眼睛裏的平淡卻也清清楚楚。他說完也不管蘇慕就自顧自的坐回桌前，拿起已經摞了厚厚一疊的奏折，仔細的批閱起來。

蘇慕直直的跪在地上，看着男人低下頭神色專注的看着手上的奏折，鬓邊一縷青絲斜在臉側，原本有些豔麗隽秀的側臉這會兒帶着幾分認真冷肅，不似記憶中特意表現出的魅惑陰柔，倒是多了幾分棱角，這是獨屬于天下最尊貴的男人的傲然淩冽，仿佛高不可攀。

到底是經歷過千軍萬馬的沙場戰将，不過一瞬間，蘇慕就從皇帝特意營造的氣氛中清醒過來，不過這次眉頭皺的更深了，連眼角都帶上了幾分紋路。

如果自己沒有理解錯的話，皇帝讓自己和小桂子學着，小桂子應該是如今的大內總管，也是他的貼身太監，和他學的話，難道是要學太監的活計兒，這簡直比讓蘇慕進宮來當侍衛更加讓人憋屈。

蘇慕眼睛微睜，帶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已經完全将心思放在奏折上的皇帝。

就在剛剛自己心裏還驚詫這位皇帝的心胸，竟然願意當着臣子的面回憶自己一生中最落魄的時刻，而且毫不在乎的說出來，此刻他算是明白了，皇帝這是在告訴自己，沒有人能永遠活的那麽高傲，就連他也不能，更何況自己一個臣子呢。

他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在告訴自己，他沒有動自己，動蘇家的意思，可是也看不慣自己的桀骜不羁，又或者看不慣蘇家的張揚威望，蘇慕心思轉動，瞬間便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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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跟着這個太監學做事，蘇慕是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比皇帝的身段兒還高，心氣兒還傲，除非蘇慕不在意蘇家，否則他怎麽敢擔下這樣的罪名。

看着面前就這麽一言不發晾着自己的皇帝，蘇慕嘴角扯過一抹苦笑，不愧是當皇帝的，一個下馬威也要繞這麽大的圈子，他該慶幸皇帝還知道保着自己和蘇家的面子，沒有明着讓自己和一個太監學習嗎？

看着面前一臉謹慎恭敬的桂公公，蘇慕抿了抿唇，第一次有些讨厭這個大太監的好眼色，只是看着對方一副為難的嘴臉，最終只能無奈的擡手接過他手裏的托盤，玉白色的瓷盤裏放着晶瑩剔透帶着幾分明紅色的糕點，蘇慕看着不斷朝自己打眼色，還有旁邊旁若無人握筆直書的皇帝，慢慢的将糕點端到桌前放了下來，然後面慢慢的退了下來，雖說動作有些生硬，但是也做的像模像樣。

小桂子眼睛裏閃過無奈，他也不知道自家的這位皇帝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從小陪着這位主子，知道他的苦，也知道他的這位主子忍的有多久，從前或許他還能猜到幾分主子的心意，可是如今這位主子的心思真的是越來越難懂了。

要說他家主子也冤枉，明明快三十歲的男人，從沒近過女色，可是卻将一個荒淫好色的名頭背了十幾年，之前他覺得自家主子應該是喜歡蘇小将軍的，要不然也不會默默的關注了他那麽多年，不過從前小将軍是公主的，如今主子重振朝綱，按着他的性格，應該不會放過小将軍。

可是他卻偏偏這麽折騰，小桂子默默的觑了一眼幾乎将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的蘇小将軍，只能暗暗地為他默哀，被天底下最尊貴的兩兄妹盯上，看來有時候人太優秀了也不好。

蘇慕就那樣直愣愣的站在皇帝的禦案邊，如同一尊雕像，不過哪怕他的表情冷的掉渣，可是卻也無法掩蓋他英挺修長的身形，和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

徐景玥拿起朱筆，輕輕的在面前的奏折上畫了一個紅圈，看着淡淡的光暈下，那人留下的淺淺側影，嘴角劃過一抹安然的笑意，曾幾何時他以為這樣的場景永遠只會是一個美夢，如今這個人就這樣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身旁，守護着自己，哪怕此刻他并不是那麽真心實意，可是徐景玥始終相信終有一天這個人的喜怒哀樂終究只會被自己牽動。

不過是兩個時辰的時間，有人過的惬意安谧，有人則是無聊至極，等終于熬到了時辰，在皇帝似笑非笑的注視下，蘇慕幾乎是逃跑一般，略帶狼狽的離開了那個讓他覺得渾身都不自在的大殿。

“蘇慕哥哥！”少女清脆如黃鹂般的聲音響起，蘇慕放慢了疾行的腳步，朝着聲音的來源望去，原本帶着幾分煩躁的心驀然放松，遠遠的望着提着裙子向自己跑來的姑娘，兩年的時間很多事情都變了，可是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小姑娘，還是如同曾經一般純真可愛，蘇慕的嘴角不自覺的彎起一個弧度，在這一刻展示着屬于他獨有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修文，一號恢複更新，我考完試了，謝謝大家，但是應該涼涼了，但我有一顆锲而不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