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長公主 是誰傷了朕的绾绾?

“阿玉,傷口還能痊愈,別傷心。”宋绾輕聲寬慰。

脖子上纏着白布條,渾身都站着血跡的宋绾,讓三公主嘴一撇,眼淚啪嗒落下來:“我怎麽可能不傷心,你可是我長姐啊。你受了這麽重的傷,我難過死了。”

“哎。”

阿玉這孩子,就會哭,還哭的這樣可憐,讓她心軟。

宋绾輕嘆一口氣,有些憂愁的說:“你哭的這麽難過,倒讓我想哭都不敢哭了。”

三公主一抹眼淚,把身體坐的直直的:“我不哭,長姐靠着哭。”她拍着自己的肩膀:“來吧長姐,想哭多久都可以。”

見她大義凜然的樣子,宋绾失笑。

她閉眼靠在三公主單薄的肩頭,鼻尖充斥着血腥和難聞的藥味,馬車搖搖晃晃的朝前走,車簾上還倒映着蘇瓊章修長挺拔的身影。仿佛隔着車簾,那縷清幽的桃花香都能鑽進鼻子裏似的。

宋绾翹唇,有些感嘆的道:“真好啊。”

“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好,很好。”

急促的馬蹄聲,響徹整個夜色。

伴随着馬兒的嘶鳴聲,馬車急促停住,晃的宋绾差點從三公主肩上摔下去。

“绾绾。”

馬車外傳來顧滄溟沉聲的呼喚。

宋绾擡眸,盯着馬車外。

“這混蛋還敢來,看我不抽死他。”三公主憤怒的挽起中衣袖子,就要往外沖,卻被宋绾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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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姐,都這時候了,你還護着他!”三公主憤怒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來。

騎在馬上的顧滄溟擰緊的眉頭微微一松,他就知道只要他追上來,宋绾必定會心軟。

同樣聽見此話的蘇瓊章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靠在馬車上,漫不經心的撥弄着捏在手中的馬鞭。華麗滿繡的斑斓紅袍,在夜色中折射出冰冷的光。

“護着他,想什麽呢?”宋绾的聲音傳來:“要抽也是我來抽,你忘了我當初是怎麽抽他和陸歌月了?”

顧滄溟面色一沉。

而蘇瓊章撥弄着馬鞭的那只手一頓,随即愉悅的用拇指摩挲着馬鞭,嘴角的笑意映着夜色,華美的好似一幅畫。

“不過本宮此時手受傷了,扇不動,這巴掌先記着。”宋绾的聲音又從馬車內傳來:“太傅,咱們繼續回宮。”

“公主,已經快到宮門口了。”蘇瓊章勒着馬缰,調轉車頭,手中的馬鞭一揮,馬兒嘶鳴一聲便甩下騎馬的顧滄溟,馬蹄噠噠的馱着馬車朝宮門口駛去。

“站住!”顧滄溟沉聲命令。

誰知道馬車跑的越發快了,就連騎着馬跟在馬車身後護送長公主的将士們,都目不斜視的騎馬越過顧滄溟朝前走。

他們都是陛下派來接護公主的錦衣衛,只聽皇命,顧滄溟可沒資格命令他們。

眼看馬車駛向宮門的時候,顧滄溟臉色一沉,手中的馬鞭用力揮打着坐騎。坐騎嘶鳴一聲,像疾風似的沖了過去,攔在了載着宋绾的馬車前。

“绾绾,你随我回去。”

顧滄溟騎在馬上,目光沉沉地盯着馬車。清冷銳利的目光,好似透過車簾,落在車內的宋绾身上。

回去?

宋绾冷笑。

顧滄溟還真是有自信,憑什麽以為,三番四次置她于死地後,自己還能跟他回去?

“绾绾,別鬧了。”顧滄溟勒緊馬缰,驅使着坐騎越發靠近馬車。

蘇瓊章手中的馬鞭忽然一揮,‘啪’地一聲,重重落在顧滄溟身上。

顧滄溟臉色一沉,充滿了怒氣。

“抱歉,手抖。”蘇瓊章道歉,琉璃似的漂亮眼珠非但毫無歉意,甚至還帶着笑。

宋绾“撲哧”一笑,雖沒瞧見蘇瓊章動手的那一幕,不過以蘇瓊章那眦睚必報的性格,宋绾都能想象出他此刻臉上的笑定是張揚又嚣張。

聽見宋绾的笑聲,顧滄溟臉色比剛才還沉。

他跳下馬,大步走到馬車前,從一側伸手撈開馬車車簾,目光冷冷的盯着臉上還帶着笑意的宋绾,面無表情的說:“同我回去。”

宋绾臉上的笑意一斂,顧滄溟看向她的眼神都是冰冷無情的。

起初,她還會因此難過委屈,為了他冰冷的眼神心痛的流下淚來。

時常在窗前枯坐到天明,在漫長痛處的夜裏,想起他幼時的好和諾言;想起他的溫柔小意;想起在狩獵拔得頭籌時,意氣風發的向父皇請旨說:“求陛下賜绾绾于我為妻。”

想起他那時望向自己的眸光,是那樣熠熠生輝和充滿溫柔和熱烈。

那些都是兩人青梅竹馬時的美好回憶。

大抵女子總是比男人更長情,越是滿心歡喜的愛一個人,便越能為他吃苦頭和委屈。

所以上一世,她便一次又一次,一步又一步的往回退,只因愛他,期望他能回頭,發現她的好。

只是她低估了男人的薄情,變了心的男人,只會對另外的女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對舊愛的諾言和誓言,不值一提,更如風化的沙石,風一吹就碎!

如今攢夠了委屈和失望的宋绾再也不愛了,便也再不會為了他冰冷的眸光和冷漠的态度而心碎。

宋绾淡笑一聲,她好整以暇的靠在馬車上。縱使脖子和右手都還纏着血淋淋的繃帶,身上也被血污染髒。

可燭光照着的那張臉,卻帶着比顧滄溟更冰冷的神色,那雙眼眸,也比顧滄溟望向她的更冰冷。

“回去?你是本宮的棄夫,本宮早就不要你了,那個家也不要了。”

“你在為我撇下你,救歌月生氣?”顧滄溟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我知曉蘇瓊章帶人埋伏在暗處,你不會有危險。而歌月,只有我。”

他說:“若我不救她,她和腹中的孩子都會死。”他冷聲質問:“你為何總是無理取鬧?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從前?

這個狗男人,還敢與她提從前!

宋绾輕笑着擡頭看他,那笑容像是未嫁人前的明媚燦爛,可眼底的光終究是冰冷毫無溫度。

她是氣度矜貴的長公主,聲音冷沉,就連嘴角攢出的微笑都高貴無比:“本宮都不要你了,還提從前呢?”

她眸光譏諷:“顧滄溟,本宮棄你如敝履,你還端着夫君的高傲的态度。你心裏難道就沒點數兒?本宮厭惡你,惡心你,你在本宮這裏,連和本宮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顧滄溟冷聲問她:“我娶歌月為妾,你心底的怒氣就如此大?如此容不下她,連帶着你我夫妻二人往日的情分也容不下?”

盯着他臉上隐忍的怒意,宋绾都笑瘋了。

從前,無論她多生氣、多委屈、多失控,顧滄溟都從未與她讨論過納妾她究竟開不開心?生不生氣的問題。

如今她斬斷過去了,他倒是有臉來問了。

顧滄溟實在是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半點她的心情和意願都不顧慮,滿心只有他自己的所思所想。這樣自大又薄情的男人,委實讓人悲憤和怨恨。

宋绾壓根兒不想多和他說一句話,越是心如死灰的女人,對待薄情郎的态度便越發冰冷抵觸。

“容不下,我容不下和你有關的一切。”她眼裏的笑意越發冰冷,渾身都帶着鋒銳的棱角:“顧滄溟,你記住,本宮對你連一絲一毫的情誼都沒有。”

顧滄溟咬牙冷笑:“你當初是下嫁,不管有沒有情誼,都是本将軍的妻。”

呵。

宋绾冷笑。

她盯着被繃帶纏繞的右手,盯着這只差點被割斷的手掌,在尖銳刺骨的劇痛中,語氣淡淡:“就算下嫁,本宮也是當朝長公主。你只是皇家贅婿,你這倒是提醒本宮,贅婿納妾,可是冒犯了皇家天威,本宮現在有點不開心,很想賜死你的愛妾。”

“你!”他冷笑:“好,很好,宋绾你當真要鬧得如此難看?”

“将軍,夫人不好了,流了好多血。”陸歌月的丫鬟桐荷騎馬追來,嗓音帶着哭腔說。

顧滄溟一愣,調轉馬頭離開的時候。他回頭,目光深深的望了宋绾一眼:“我明日來接你回府。”

宋绾嘲諷一笑,毫無表情的盯着他騎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不見。好半晌後,她才收回目光,閉眼道:“回宮。”

車簾落下,她心底是快意的,可眼角的酸澀之意也是真切的。

她壓下眼底的熱潮,嘴角凝出一抹凄苦的笑。

自此,總算是向那個悲慘死去,那個凄楚又痛苦的過完短暫卻又漫長一生的宋绾徹底告別了。

當馬車行駛入恢弘巨大的宮門時,坐在馬車裏的宋绾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

車簾外,将士和宮人們正在處理叛軍的屍體和滿地血跡,沖天的火光映照這狼藉似地獄般的一切。

可宋绾和三公主,以及随行的婢女們,卻通通松了口氣。

叛軍伏誅,願此後,燈火長明,千秋萬歲!

大約一盞茶之後,馬車停住。

“公主,到了。”

蘇瓊章溫和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宋绾這才從紛亂的思緒中回神。

宮婢掀開車簾,宋绾被蘇瓊章從馬車上扶了下來。還未站穩,便見一道明黃的身影從大殿中沖出來。

“绾绾。”

聽見父皇的聲音,宋绾擡頭,見穿着明黃龍袍的中年男子,被宮人擁簇着朝自己疾步走來。

對上那雙擔憂的清潤雙眼時宋绾雙膝一軟,險些摔倒。幸好一直護在身側的蘇瓊章,及時扶住了她。

“父皇。”

宋绾眼圈泛酸的沖過去,神色委屈的撲進了皇帝懷中。

“好好好,回來就好。”皇帝神色欣慰的伸手握着她的肩膀,這是他最寵愛的绾绾,是他和先皇後最疼愛的長女。

當看清宋绾脖頸間和右手上都纏着帶血的繃帶時,皇帝眼中浮現一抹震怒:“是誰?是誰傷了朕的绾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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