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天的甜 她是今晚最大的笑話
為舒逸辦一場生日宴,她其實并不介意。
她介意的是王香羽。一個俗爛和僞善的女人。
明明是貪戀着財富和地位,卻又偏偏擺出一副溫柔憐弱的模樣,打着所謂愛情的幌子,把父親騙得神魂颠倒。
她常常在想,這樣的女人怎麽能生出舒逸那樣純善幹淨的男孩,如同一朵開在爛泥之上的蓮花。
可她不該對一朵稚嫩的花惡語相向。
算了。舒涵打算偃旗息鼓,向現實低頭。
不論怎樣,今晚的宴會她得去。不止得去,還得以主人公的身份存在,更得又一次淪為八卦話題的中心,面對所有言笑晏晏之下的審視,探究,以及絕不會被人說出口的嘲笑。
笑她再怎麽高傲,也不得不和小三的兒子站在一起,接受着衆人道賀她有這麽一個優秀的……弟弟……
舒涵深吸氣,把手中的絲絨小盒子蓋上,裏面是一只精美而奢華的手表。
墨藍色鱷魚皮質表帶配上鉑金表盤,成熟簡潔的氣質并不适合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少年。
就連蕭敘也覺得,送這款不合适。可舒涵執拗地買了下來,八十五萬刷地眼睛也不眨。
她沒有一次比現在更希望她這個“弟弟”能變成一個大人。像大人一樣冷靜而自持,并獨立地活着,不受任何人的影響。
她擡眸看了一眼牆角擺着的古董西洋鐘,沉悶的鐘聲,每到準點都會報時。
此刻它正不緊不慢地敲了七下。
七點了。宴席該開始了。
舒涵今天穿的并不低調,一身鮮豔奪目的櫻桃紅長裙,濃郁醉人的色澤在客廳的水晶吊燈之下顯得芳香四溢。
Advertisement
她不打算低調。今晚不論她做什麽都會被人浮想聯翩,若是穿了件過于素淨的裙子,大家就該猜測着,她是不是失寵了,喪氣了,心灰意冷了。
嗐。她低低咒罵一句。
舒家本宅今日是門庭若市,江城有頭有臉的政商名流來了大半,還有不少是地位遠高于舒家的貴客,這些人多半都是賣舒老爺子的面子。
舒涵下樓走進客廳,正看着舒逸端着酒杯,被衆人圍着,而父親則在旁一一向他介紹賓客。
今天是舒涵第一次見到舒逸西裝革履的打扮,尺寸合身的高定西裝裹着他年輕的身體,不再是少年打扮,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個年輕英俊的世家少爺。
見她走來,舒逸主動喚她,“姐!”
音量并不低,周圍一圈人都轉過頭來,看着她,準确來說是打量。
舒逸的話剛落音,站在他左側的王香羽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舒涵看得很清楚。
“小逸,生日快樂。這是禮物。”舒涵優雅地邁步,朝人群中央走去,冷豔的面龐仿佛用畫筆畫上了一張完美的假面。
溫柔,甜美。挑不出一絲錯處的禮貌周到。
舒逸高興地接過禮物,“謝謝姐。”
“小涵,快來見見你的叔叔伯伯們。”舒遠清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身邊來。
舒涵颌首,和父親打過招呼後直接略掉王香羽,平直地走到了舒遠清的身旁。
“這位是你的張爺爺,曾經爺爺的第一個工程就是在你張叔的鼎力支持下拿下來的。”
“張爺爺好,爺爺經常對我們這些晚輩說您對他的知遇之恩,讓我們定不能忘記祖輩之間的恩情呢。”舒涵撚着酒杯,恭敬的敬着前輩。
“真是乖孩子,聽說這次舒家拿下蕭氏集團的項目都是你一手促成的,果然是巾帼不讓須眉啊!舒老弟,你可得好好培養你這位孫女!以後一定會有大作為!”
進退有理,溫婉大方的舒涵贏得了不少的贊譽。舒遠清面上有光,說話也暢快很多。
王香羽眼底鄙夷,看着舒涵的惺惺作态心中泛起一陣郁悶。
今日的宴會是給她的兒子辦的,怎麽能讓舒涵喧賓奪主,得了贊譽?
王香羽忙把舒逸扯到一邊,語重心長教育:“小逸,你等會嘴巴也要甜一點,多跟那些叔叔伯伯們說說話,別讓舒涵搶了你的主場去。記住沒有!”
舒逸皺眉,很是不悅,“好了,媽!你也少說兩句!”
說完就不耐煩地扔下王香羽,朝反方向走去,留着王香羽一人氣的直跺腳。
“哎喲!真是不中用!又不是親姐!她有了再多也不見得會分你幾個子!”王香羽小聲地罵着自己兒子不争氣。
舒涵好不容易從一群叔叔伯伯的念叨中退了出來,她真是潛意識裏的社交恐懼症,越是這種寒暄的場合,她應付的越好,內心卻越是覺得恐懼。
有時候假面戴久了,也得透透氣。
“涵子!快來,等你可久了。”
慕霜霜和林琪宇也受邀在列,兩人在一旁早就不亦樂乎的聊着八卦,見舒涵好不容易脫身,這才把她拉到一旁。
慕霜霜遞來一盤慕斯蛋糕,草莓味的,是她的最愛。
“還是你們疼我,空腹喝酒真是難受。”舒涵連連訴苦。
“怎麽沒見你家的蕭太子?”慕霜霜笑着調侃她。
舒涵吃了一小口蛋糕,笑着說:“他倒是想來,可被我嚴肅拒絕了。我們舒家的一個生日宴而已,哪請的到蕭敘這尊大佛,他若是來了,我看滿場人都不敢說話了。”
慕霜霜點點頭,很是同意她的說法,“也對,蕭太子這種人物,來了就是喧賓奪主。還不如不來。”
林琪宇白了兩人一眼,心裏罵着,真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正有一搭沒一搭聊着,舒涵手機震了幾下,她放下蛋糕,點開微信。
蕭敘:【別空腹喝酒】
舒涵羞澀一笑,敲着字:【吃了草莓蛋糕】
也不知道蕭敘在做什麽,每一條微信都做到秒回。
【晚宴怎麽樣?】
舒涵發過去一張對鏡自拍,【看我今天美嗎?夠鎮場子嗎?】
另一頭的蕭敘正在私人牌局上,陪着從滬城來的貴客打牌。看着手機裏舒涵發來的自拍,玫瑰紅的唇色配上櫻桃紅的絲綢長裙,高高的開叉露出白皙筆直的長腿,每走一步,都是若隐若現的雪色。
蕭敘一秒地愣神之下打錯了一張牌。
對桌立刻倒牌,笑着說:“蕭總是怎麽了?都知道我和這個,還偏偏打了出來。”
蕭敘立刻斂去眉宇間的那一抹眷戀,神色淡雅,開着玩笑說:“黃總那一手清一色的好牌,若是自摸了,豈非是吃三方?”
另外兩邊的人立刻笑着接話,牌桌上一下就熱絡了起來。
過了半分鐘,舒涵收到了蕭敘的一句:【小姑奶奶自然是全場最美】
舒涵立刻拿了一杯香槟壓壓驚。
狗男人,要不要這麽會撩。
過了半小時,宴席剛剛到了高潮。舒厲海拿着話筒站在中間,舒逸則站在他的身旁。
“各位來賓們大家好,非常高興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光臨寒舍,參加犬子的21歲生日宴。”
聚光燈下,舒逸那張俊逸的面龐顯得有些不真實。
可那些被珠光寶氣包裹的精美,大多是了無生氣的。
舒涵覺得他的确是長大了,不在是當年抱着髒兮兮的籃球跟在她後面叫她姐姐的小破孩。也不再是那個被人堵在廁所裏,被她的愛慕者打到鼻青臉腫的小男孩。
舒涵自然垂下眼,瞟見了舒逸手腕間的腕表。
是她送的那一塊。
舒涵不太輕松地笑了笑,還真是沒變,就想着讨好她。
到底是什麽時候對這個她恨之入骨的弟弟生出了恻隐之心呢?
若是一定要找出那麽一個節點,大概是那天,一個夏日的午後。
舒逸才轉來他們學校不過兩個月,全校就傳遍了他是高中部舒涵的弟弟,江城一中公認的校花,舒涵的弟弟。
有這麽一個名揚一中的姐姐,舒逸本可以在學校過得順風順水。
當然頭一個月的确是過得順風順水,大家都争先恐後的來和他交朋友,放學上學都等他一塊,讓從沒有朋友的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快樂。
不止如此,那些追求愛慕舒涵的高年級學長也對他多有照顧,就想着讨好了舒涵的弟弟,自然也能在舒涵那多得些青眼。
可這樣的日子很快就破碎了。起因只是舒涵的一句話。
那天全校開運動會,舒逸搬着一大箱礦泉水,幾個高年級的學長忙說幫他一塊搬。
可舒涵站在他們身後,從不管閑事的她,冷笑出聲,“幫他搬做什麽?你們真當他是我弟弟呢。”
這樣一句話,猶如世間最涼的水,最冷的冰,從頭到腳把舒逸內心的暖意沖刷的幹幹淨淨。
從此以後,全校都知道了舒涵并不待見這個弟弟。大家開始欺負他,那些男生為了讨好舒涵,變本加厲地欺負他。
就是那個夏日的午後,舒逸被拖進廁所,幾個高年級的男生圍着他拳打腳踢。
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跑來告訴舒涵,“涵子!舒逸快被人打死了。”
舒涵正在琴房練琴,哐當間,一首悠揚的小夜曲戛然而止,鋼琴蓋被重重磕上。
她那天其實可以不去的。
她知道舒逸每天都被人欺負,她只是不聞不問,就當從未知曉過這些事。
她就是想看看這個小孩能忍到什麽時候才去父親爺爺面前告狀。
可惜一個月了,他沒有在父親和爺爺面前說過她的一句不好。
也許就是那天,她終于動了恻隐之心。夏日的豔陽很炙熱,蟬鳴叫得人煩亂不堪。
匆匆趕去時,舒逸鼻青臉腫地癱在角落。
舒涵不願去回想那一瞬間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情。
那些男生看見她來,邀功似的上前,說怎麽怎麽給了他教訓。
舒涵什麽話也沒說,只是上前扶起了舒逸,然後霍然轉身,對着那聒噪的男生擡腿就是一腳。
“欺負我弟弟?當我舒涵是死的嗎?”
回憶戛然而止,舒涵釋懷般笑了笑。
眼前一束白光閃過,她有些不适地閉上了眼睛。
臺上的舒厲海還在說着,左不過是些日後請大家多關照舒逸的場面話,舒涵沒什麽心思去聽,只是低頭和蕭敘聊着天。
“在這裏,我想給小逸送一份生日禮物。我決定把自己名下廣華股份的百分之五轉到舒逸名下,希望他能夠不負重任的厚望,早日學成歸來,為江城的發展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這句話是一顆魚雷,輕巧地被主人投入一泓寧靜的湖,陡然間炸起激蕩的水花。
舒逸不可置信地霍然擡頭,目光凜冽,直直射向自己的父親。
而正在敲字的舒涵仿若聽到了什麽可怖的話語,怔仲地擡起頭來,恍惚之下身形晃動,若不是有人扶着,只怕下一秒就要摔在地上。
“小涵!”
“舒涵!”
慕霜霜和林琪宇不約而同的叫她,兩人一左一右地扶住她已經被抽走所有力氣的身體。
百分之五的股份轉讓給舒逸?
舒涵的大腦已經懵了。
指尖已經沒了力氣,任由手機直直地墜落下去,砸在了那雙漂亮的黑色高跟鞋的鞋尖。
腳趾處傳來一陣錐心的疼意。
四周的賓客不約而同地朝她投來各色的目光。
她此刻才知曉。
她的确是今晚最大的笑話,也是唯一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