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後悔

到了?年底, 寧悅兮的藥鋪便開張了?,她這個藥鋪供應的藥品齊全,除了?那些稀缺藥貴一些之外, 其他的藥都是?平民?價,和?她料想的一樣, 藥鋪的生意非常紅火,她将孩子交給荷花照顧,但又怕荷花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另外又請了?個奶娘, 而她和?蘇停雲平日裏便在店裏忙活, 店裏也雇傭了?兩個通藥理的夥計。

又是?一年除夕,這邊關比京城要冷許多, 連日大雪, 如今雪厚的都快沒?過膝蓋了?, 白雪映着紅燈籠, 有種別樣溫馨的氣氛, 鞭炮放了?之後, 一家子便圍在火爐旁邊吃涮羊肉。

靖邊縣物資匮乏,沒?什麽好吃的, 但羊肉卻格外的可口, 切成薄片在滾燙的湯汁裏一燙,撈出來吃在嘴裏,肉質細膩鮮美到了?極致。

蘇停雲将燙好的羊肉放在寧悅兮的碗裏,他笑道:“兮兮, 你?多吃點, 這段時間你?忙着鋪子裏的生意,都瘦了?許多。”

吃的滿頭大汗的荷花看到這一幕, 心裏生出幾分羨慕道:“老爺對夫人可真好,夫人不如嫁給老爺吧?”

荷花在兩人身邊伺候了?一整年,便漸漸明?白了?,其實“老爺”和?“夫人”并不是?一對,夫人的孩子也是?別人的,兩人這樣做似乎是?為了?掩飾身份,而“老爺”和?“夫人”一看就不像是?普通出身,別看兩人的臉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發?黃,可荷花看過夫人身上的肌膚,白的晃眼,那身段兒更?是?妖嬈的像妖精。

荷花之前得蘇停雲囑咐,不得洩露二人的身份,荷花一直牢記在心,明?知兩人是?對假夫妻,也從未說漏半個字。

寧悅兮沒?想到荷花會說這樣的話,她看了?蘇停雲一眼,見男人正用一雙促狹的眸子看着她,寧悅兮只感?覺臉一熱,有些尴尬,剛好睡着的乎乎醒來哇哇大哭,寧悅兮聽到哭聲,像是?得到解脫了?一般,站起身來到 :“乎乎醒來了?,我去看看。”

等她走後,蘇停雲有些頭疼的看了?荷花一眼道:“你?何必提這些?”

荷花吐了?吐舌頭,有些愧疚道;“奴婢本想幫老爺,誰知卻幫了?倒忙,奴婢以?後不說了?。”

蘇停雲也沒?有繼續責怪她,而是?站起身來,去了?院外。

推門出去,一股寒意撲面而來,蘇停雲立在廊下,他望着反光的雪面,嘴角勾出一抹自嘲之色。

她不肯接受他也罷,就讓他留在這裏,一輩子陪着她也好。

冬去春來,轉眼又是?陽春三月,京城。

秦洵上朝時,朝中便有幾個大臣跟他提了?選秀之事。

後宮空虛,皇上膝下無?子,急壞了?朝中的老臣們,關于選秀,這些臣子們已經不是?第一次提了?,然而每一次都被皇帝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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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皇後娘娘薨逝後,皇上就仿佛對人間的百花已經完全失去了?任何興趣。

這次和?幾個老臣發?生争執,氣的回到了?乾清宮,宮門一關就大發?脾氣,将龍案上的奏折全部掃在地?上,并罵道:“這些老東西一個個都想往朕的後宮裏塞人,當真是?活膩了?。”

張懷初在一旁小心的伺候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別為了?幾個不值當的氣壞了?身子。”

秦洵坐在龍椅上,擡手輕輕揉了?揉額角,他道:“去将趙蒼梧尋過來。”

不多時,趙蒼梧來到乾清宮裏,行過禮後,秦洵便問:“最近可有皇後的消息?”

趙蒼梧看了?龍椅上的皇帝一眼,自從皇後消失後,皇上消沉了?一段時日後,便開始沉迷于政務,他下朝後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乾清宮,每日都有批不完的奏折,他像瘋子一樣将自己投入進?去,仿佛這樣便能讓他忘記痛苦。

皇帝瘦了?許多,神色也暗淡了?許多。

趙蒼梧心想,這次帶來的消息或許能安慰一下皇帝吧。

他開口道:“皇上,最近臣偶然聽到一件離奇之事。”

秦洵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說些沒?用的話,他道:“什麽離奇之事?”

趙蒼梧道:“臣聽城門口的一個護衛說,去年大概八月份的時候,有個男子帶着一個抱孩子的婦人,并丫鬟離開京城,離奇的是?,這男子和?夫人皆生的一般,但那孩兒卻長得很是?玉雪可愛,眉心還?有顆胭脂痣呢。”

秦洵手裏的狼毫被折成兩截,他震驚道:“你?說的是?真的?”

趙蒼梧道:“自然是?真的。”

之前他們是?找大肚子的孕婦,現在他們找的是?抱着孩子的婦人,今日去城門口詢問這幾天的情況時,城門口的侍衛不經意的跟他提起了?去年之事。

秦洵感?覺自己的心驟然發?緊,接着又狂跳起來,他急切的問道:“你?還?查到了?些什麽?”

趙蒼梧道:“臣根據這個線索,便将城內有些名氣的接生婆都找了?出來,一個個挨個的問誰接生過一個眉心有胭脂痣的孩子,在逼問之下,城西的高?媒婆去年六月接生過一個孩子,眉心正有顆胭脂痣,當時那家主人還?挺大方,給了?她一錠金子。”

秦洵已經從龍椅上站起來,他雙手緊攥成拳頭,手背上青筋暴突,他咬牙道:“他們住在哪裏?”

趙蒼梧道:“他們住在青桐巷。”

秦洵冷着臉道:“走,随朕去青桐巷。”

這一刻,秦洵已經抵達青桐巷那處宅子裏。

他明?知道裏面已經沒?有任何人,卻還?是?迫不及待的沖進?去。

小院空空蕩蕩,屋裏屋外沒?有一人,上頭已經落了?一層灰。

他朝內室走過去,四下裏一看,屋內的東西收拾的很幹淨,什麽東西也沒?留下,只有床榻,紗帳,被褥,軟枕還?在。

他隐隐約約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他走過去,坐在床榻上,那股香味更?濃烈了?一些,他拿起被褥,湊到自己的鼻端,深深的嗅了?嗅。

沒?錯,和?他身上玉佩上的香味一模一樣。

她身上的體香很淡,若是?出汗會濃烈些,香味散開後,一屋子都是?那味道,這屋內的氣味已經散去了?,唯獨這被褥,是?她貼身蓋着的,日夜浸染了?她身上的香味,散的緩慢些。

他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她居然回京了?。

秦洵坐在床榻上,整個人半天沒?動靜,仿若石化一般。

趙蒼梧也将這房子裏裏外外都尋了?一遍,進?來時發?現秦洵坐在床榻上,手裏緊緊抓住被褥,手背上青筋暴突,渾身被戾氣包圍,像只蓄勢待發?的野獸一般。

趙蒼梧神色一凜,不知該說什麽好,忽然生出一點悔意,早知道人已經走了?,他便不該告訴皇上這一切,看到這些豈不是?讓他更?加痛苦。

趙蒼梧站了?許久後,秦洵仿佛才發?現他的存在,他盯着他道:“蒼梧,你?說朕怎麽那麽愚蠢,竟想不到她會留在京城。”

她很聰明?,知道自己一定會覺得她不會留在京城,所以?才從汴州返回來,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難怪大江南北他都尋遍了?,也沒?有她的身影。

趙蒼梧能理解他的心情,可秦洵這樣自貶,他卻不認可,他跪在地?上道:“皇上乃一代明?君,萬萬不可如此妄自菲薄。”

秦洵站起身來,身上寒意森森,他抿着唇道:“ 回宮。”

趙蒼梧應了?聲:“是?。”

回宮後,秦洵無?心政務,讓張懷初準備幾壇酒,他讓趙蒼梧陪着他喝酒。

幾杯下肚之後,秦洵将酒碗一放,怔怔道:“蒼梧,朕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當初他為了?報仇,為了?皇位放棄了?她,她轉身離開,他負她在先,卻還?強行挽回她,逼迫她與蘇停雲和?離,他為了?得到她,使盡手段,他是?如願得到她了?,可她從頭到尾,從未心甘情願順從過。

她心中從始至終都不曾原諒他。

可笑的是?,他卻還?以?為她已經慢慢接受他了?。

他以?為他全心全愛她,可以?讓她慢慢解開心結。

其實是?他太過天真了?。

她一直怨恨他。

趙蒼梧看着他,他自小跟随秦洵,秦洵是?他的表哥,也是?他的皇上,不管他在其他人心中如何,但在他心裏,一直都是?他最敬仰的人。

即便秦洵做的這件事情遭人诟病,在趙蒼梧看來,也沒?什麽不好。

趙蒼梧搖頭道;“臣并不這麽認為。”

秦洵抱起酒壇,仰頭灌下去,他知道趙蒼梧根本不懂男女情愛,跟他說這些也是?白說。

這一壇壇酒下肚,秦洵的腦子卻越發?清醒了?。

到這一刻,他真的後悔了?。

他後悔當初不該用那樣的手段逼迫她,以?至于她要用這種方式跟他決裂。

如果有一天,能找到她,他一定會跟她說,他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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