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賓利就停在附近最不熱鬧的街口,周圍拐出去只有兩家不起眼的理發店和糕點鋪,蘇桐拎着一袋糕點,愣在原地。

眼前這個男人怎麽看都有四五十歲的樣子了,蘇桐認得出牌子,無論是他的西裝腕表還是身後那輛商務豪車,都是一副社會成功人士的模樣。

三人對峙,戚魚也杵了會兒,才接話:“……不是。”

“我是戚魚的叔叔,你好。”莊成溫和一笑,“你是她的同學吧?”

蘇桐又愣了下,忙回:“啊對,我是小魚的室友,您好。”

“她在學校裏就麻煩你們多照顧了。”莊成颔首,“那我不打擾你們,就先走了。”

戚魚看向莊成,似乎想說什麽,又默默咽回去了。

莊成挺理解,他還記得上次在校門口看到男孩和戚魚親昵交談的那一幕,猜到戚魚在學校裏應該是有男朋友的。

說到底是商業聯姻,虞總不在乎這個,莊成也沒必要多解釋。

戚魚目送賓利駛出街口,才轉向室友:“蘇桐,你要一起回寝室嗎?”

“一起吧,我想回寝室補覺。”蘇桐看着戚魚身上穿的奢侈品裙子,若有所思,又問,“小魚,你這條裙子也是你叔叔給你買的?”

“嗯。”

蘇桐的神色更微妙了:“你叔叔對你挺好的啊,是親叔叔?”

“……不是。”戚魚思忖會兒,“是我家裏人的朋友。”

蘇桐不鹹不淡地“哦”了聲,沒有再問。

正值中午,兩人回寝室的時候沒其他人,戚魚下午還有課,拿了一件襯衫裙進衛生間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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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聽見外面有動靜,吃完飯的喬文文和鄭司佳回來了。

“蘇桐你怎麽回來啦?你不是說你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嘛?”

“我碰到戚魚了,就跟她一起回來了。”

“魚寶寶!哪兒呢?”

沒過多久,衛生間門外響起喬文文的聲音:“寶貝你昨晚夜不歸宿哦,幹嘛去了?”

戚魚扣上衣領的動作頓了下,穿好裙子開門。

“交男朋友了?”

男朋友……戚魚搖搖頭:“沒有。”

“別啊,”喬文文失望,“別告訴我你是為那個什麽競賽去刷夜了,大好青春年華能不能幹點有——”

已經爬上床的蘇桐不耐打斷:“別聊了,我睡會兒。”

喬文文立即緘聲,口型問:她怎麽了?

鄭司佳無奈:不知道,心情不好。

寝室已經關上燈拉了窗簾,氣氛陷入安靜。

趁着其餘三人都在午休,戚魚在帆布包裏摸出戒指,重新收回衣櫃的小盒子裏。

接下來,戚魚還真連着夜不歸宿了兩個晚上。

這周六就是ACM校隊選拔的現場賽,許圓是學校ACM俱樂部的成員,能直接借用校內科研樓的實驗室訓練。

距離比賽剩下不到幾天時間,戚魚三人就在實驗室裏準備比賽,和一群同樣在準備的人一起,每晚對着電腦,在平臺上刷題到淩晨三四點。

實驗室內,許圓灌了口咖啡,面如菜色:“我要吐了。”

“我要禿了。”夏新宇跟見鬼似的盯着那幾行執行錯誤的算法。

戚魚表情也有困頓,默默撐着臉看了會兒屏幕,強迫自己醒了下神,片刻,删删補補敲了幾行語句。

再執行,屏幕跳出“epted(通過)”的對話框。

“好了。”

她的鼻音很重。

前排有人聽見,回頭調侃:“啧,看看人學妹困成什麽樣了,你們虐待童工啊!”

“滾。”許圓也覺得累,一看又淩晨兩點了,“要不咱們明天休息一天吧,都熬這麽久了。”

戚魚揉了下眼睛:“我都可以。”

夏新宇拎起包:“那後天下午比賽見,走走走,回去了。”

等回到寝室,熄燈後的房間靜谧得只剩室友沉睡的呼吸聲。戚魚摸黑進了衛生間,沒開燈,借着手機的打光在刷牙。

她不用卸妝,洗漱很方便,剛擦完臉,聽見衛生間外一陣碰門的悶響。

有人回來了。

“戚魚?”

蘇桐開進衛生間,腳步明顯一頓:“你也沒睡。”

“嗯。”

蘇桐說話時的鼻音比她更重,戚魚借着打光看對方,蘇桐眼妝早已哭花了,臉上滿是淚痕,似乎還有兩道泛紅指印。戚魚小聲問:“你怎麽哭了?”

沉默了一陣,蘇桐關上門,低問:“小魚,你能借我點錢嗎?”

戚魚點了頭:“你要借多少?”

“五十萬。”

戚魚放下毛巾:“……可能沒有那麽多。”她想了下,“你很急嗎?”

“小魚,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我知道你有辦法的。”蘇桐臉上不見平時的冷淡,抓住戚魚的手,慌亂悶着哭腔,“我明天就要還給他,我是真的沒辦法了……”

不是戚魚不肯借。

從上大學開始,戚魚的生活費都是由孟貞蘭打到她的卡上,一個月下來并不多。而偶爾戚明信打電話來的時候也會提出轉錢,但戚魚拒絕了。

這些年來戚明信他們給的,加上她做兼職接私活賺的,統共攢起來不過二十萬。還都是要還的。

“為什麽要借這麽多?”

“我想跟費哲分手……他不肯,還問我要五十萬的分手費,說要把以前送我的東西折現還給他,明天就要。”蘇桐淚流得更兇了,“我根本沒有這麽多錢,小魚你幫幫我好不好?”

費哲。戚魚知道蘇桐的這個男朋友,國外留學回來的富二代,半年前蘇桐和他在朋友聚會上認識,兩人感情很好,蘇桐平時收到的那些奢侈品禮物幾乎都是他送的。

“……如果你真的想還,我可以先借你一部分。”戚魚抿了下唇,又伸指點了下蘇桐臉上的指痕印記,“但是這個,我建議你報警。”

蘇桐哭着搖搖頭,又追問:“你能問你那個叔叔借到錢嗎?他對你這麽好,肯定——”

“嗳你們還沒睡呀?”

戚魚循聲看去,門口正站着起夜的鄭司佳。

淩晨三點,蘇桐剛分手的事鬧到了全寝皆知。

“五十萬?!他要你就給啊?他怎麽不去搶銀行呢!”喬文文震驚,“費哲還打你?!他有病吧?”

戚魚看向蘇桐,問:“還不起會怎麽樣嗎?”

比起打抱不平的喬文文二人,戚魚的态度要平靜很多,蘇桐和她對視一眼,見她那雙圓杏眼目若點漆,清晰映出自己的所有難堪和狼狽。

蘇桐沉默別過眼神,臉色更蒼白了。

她明明能幫她。

一整個晚上,蘇桐哭得厲害,被問為什麽想分手只是搖頭,一句完整的話都回不上來。

“這男的太狗了!這五十萬怎麽還得上來?去找他說清楚啊!”喬文文當即拍板,“明晚你們約在哪裏見?我們跟你一起去吧。”

鄭司佳明晚有節要點名的課,去不了,于是喬文文看向戚魚。

但戚魚在看向蘇桐,思索片刻,認真問:“他都送過你什麽東西?”

這家以KTV形式對外開放的會所設在市中心,建築外形設計還登過新聞,被媒體調侃為“小白宮”。

晚上九點,小白宮外的泊車位上停着不少豪車。戚魚跟着進門,大廳前臺一見到三人,微笑致意:“歡迎,請問幾位有預約嗎?”

“我找費哲。”蘇桐戴着口罩,她昨天哭了一晚,聲音還啞着。

前臺一愣,笑着拿起電話:“請問您怎麽稱呼呢?稍等,我幫您問一下。”

小白宮的內部裝潢比起外形更富麗堂皇,服務生帶着戚魚三人坐電梯上樓,走廊光線昏昧,幾人來到某包間前,一推門,滿眼燈影朦胧的紙醉金迷。

戚魚聽見旁邊喬文文“卧槽”了一聲,随後手臂就被她拽住了。

包間裏稱得上群魔亂舞,一幫闊綽公子哥在聚會喝酒,還有正和女人在調情的,行為露骨。

“費哲,你出來。”

蘇桐對靠坐在沙發中央的男人叫了一句,男人示意了下,随後K歌聲停了。

“費哲,誰啊?”

“我女朋友呗。”費哲嗤笑一聲,“有話就在這說,你以為老子還像以前一樣伺候你?”

僵持一會兒,蘇桐才走近幾步,摘下口罩,抖着聲道:“我要跟你分手。”

“要分手行啊,我沒說不行。”費哲道,“今天你把我花你身上的那五十萬還了,你要跳樓我都随便。”

蘇桐臉色憔悴:“你明明知道我還不起……”

“你給人當婊.子的時候怎麽就沒想到還不起呢!”

“砰”地一聲,費哲忽然暴怒,揚手砸了一個酒瓶。

不光包間裏驟起一陣尖叫聲,喬文文也傻了,戚魚感覺到小臂上的抓力,看喬文文一眼,挪在她面前擋了下視線。

費哲已經撿着酒瓶碎片逼近蘇桐,冷笑:“蘇桐你夠可以啊,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跑去跟我兄弟上床?!”

“那次我真的是喝醉了……”

“還他媽蒙我呢!”費哲面目猙獰,“今天你他媽還不了這個錢,我讓你學校都看看你在床上的騷賤樣!”

蘇桐慘白着臉,回身就攥住了戚魚的手,可她的腿實在太軟,一個不甚跌坐在地。

“小魚你幫幫我,我求你了。”蘇桐抓着她的裙角哽聲,“我真的沒有那麽多錢,你先幫我還了,我以後肯定還你,我知道你有,你——”

喬文文擋住費哲:“你你好好說話行不行,別打人啊!”

費哲沒有不打女人的原則,擡腳就想踹喬文文。

戚魚皺了下眉,迅速把喬文文拉開了,擡睫瞅了眼費哲。

這一眼不像她平時乖靜溫馴的模樣,反而眸眼淩厲,那瞬間像只炸了刺的小獸。

費哲一愣。

剛才燈光昏暗,沒發現蘇桐帶過來的這個同學這麽漂亮。

費哲舔了舔後槽牙,點了點戚魚,蹲下對蘇桐道:“還不了倒也行,你讓這個同學跟我幾個晚上,我們以後一筆勾——”

“你不要說話。”

戚魚開口打斷了費哲。

她的聲音是糯的,但像夾着碎冰,有點冷。

蘇桐沒見過這樣的戚魚,擡頭看她,神情也愣住了。

但戚魚壓根沒看幾個人,她摸出手機,默默對着屏幕思忖了會兒,忽然抿了下唇,這個小表情居然看着像苦惱。

戚魚存了虞故峥的私人號碼,手指在通訊錄上停留片刻,還是滑向了“莊助理叔叔”。

費哲被她一本正經的打斷給氣笑了:“你……”

“莊叔叔。”

電話接通,戚魚絲毫沒有身處劍拔弩張的緊張感,像在措辭,小聲問:“之前下棋的那個籌碼,我還可以兌現嗎?”

“戚小姐。”莊成接到電話,聲音訝異,随口恭敬回,“當然可以。您現在就要嗎?”

“嗯。”

戚魚不像是還會要籌碼的人,莊成又多問了句:“您現在缺錢用嗎?”

“……嗯。”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戚魚沒拿手機的手指輕輕蹭了下裙邊,才問:“您可不可以先別告訴虞先生?”

“怎麽了。”

虞故峥的聲音。

戚魚一下就消了音。

而沒靜默多久,虞故峥那邊稍頓,問得直截了當:“在哪?”

“……”

戚魚這一次似乎是真緊張了,看表情有點無措,片晌,乖乖報了一個地址。

隔了兩秒,虞故峥出聲,音色低醇而淡:

“等着。”

作者有話要說:  又晚了這章依舊小紅包,謝謝小天使們的雷和營養液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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