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戚魚握着還有餘溫的空奶杯, 手心似乎微微泛潮。
今天自己在辦公室睡着了，醒來的時候不受控握了虞故峥的手指，他沒有抽開, 也沒有驚訝。
剛才故意說那些顯得越界的話，虞故峥的反應也和平時不一樣。
虞故峥知道她喜歡他, 但應該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在戚家那麽久，戚魚在察覺別人的情緒這一點上并不遲鈍。她還記得下午醒來的時候, 虞故峥看自己的眼神。
像是在想些什麽。但是至少不反感，不讨厭。
現在也沒有……讓她滾出去。
戚魚兀自思忖好半晌，伸手摸了會兒自己快得前所未有的心跳，想了下, 又扭頭看向桌上那張黑色信用卡, 将它收好。
洗完澡，戚魚關掉卧室裏的燈上床, 在被窩裏團了片刻, 又默默爬起來, 推開露臺的玻璃門。
已經過了處暑，入夜晚風微涼。戚魚這邊的燈全黑了，但不遠處男主卧的露臺還透出一線光亮。
戚魚就曲起臂肘, 側過臉趴在欄杆上，朝那裏看了會兒。
想靠近。
接下來兩天，虞故峥沒再出現在別墅裏，或許是回國後公務繁忙。戚魚也在收拾開學的行李, 直到報到前夕，才看到虞故峥露面。
莊成跟着虞故峥上樓，剛巧看見拿着杯子下樓的戚魚, 笑着颔首。
“戚小姐。”
虞故峥稍一擡眸，問：“怎麽還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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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有點感冒了，想下去找藥。”戚魚停在樓梯上，手指握緊杯柄，解釋一句。
确實是感冒了，今晚戚魚從露臺回來的時候忘記關門，半夜被冷醒的時候感覺喉嚨微微脹疼，現在說話也有鼻音。
虞故峥看了一眼戚魚，出聲讓莊成在書房等着，帶戚魚去藥房拿藥。
兩人拐過走廊的時候，戚魚停了下，忽然伸手，像那天在辦公室裏醒來那樣，輕輕握住了前面虞故峥的手指。
“……”
腳步頓停。
虞故峥回身垂眼，神色是淡的，不看手指，反而看着戚魚：“想問什麽？”
戚魚松開動作，緩了好一會兒，才措辭問：“我明天要開學報到，可以搭您的車去學校嗎？”
虞故峥道：“明天莊成不在這裏，林輝會送你去。”
“……你們很早就要走嗎？”戚魚想了下，感冒的聲音愈發糯軟，又小聲補一句，“可是我想跟您一起出門。”
虞故峥沉靜注視着戚魚的眼睛，五官在光線下顯得輪廓影綽，一時沒接話。
良久，虞故峥容色未改，只問：“七點的飛機，能起麽。”
戚魚認真“嗯”了句，點點頭。
虞故峥沒說什麽，等帶着戚魚拿完感冒藥，上樓徑直進了書房辦公。
卧室裏，戚魚喝完沖劑，又剝開一顆荔枝味道的糖，糖珠在舌間默默滾了一圈，還是特別緊張。
剛才她問那些話，虞故峥沒有拒絕她。
表情像冷淡，但又不完全是。
戚魚從來沒有這麽大膽過，以往最莽撞的嘗試，無非是在高中那一年推進虞故峥的套房向他告白。她感覺自己現在像蝸牛伸出觸角，一下一下，不知死活地試探虞故峥的底線。
想知道，他對她不反感到什麽程度，不讨厭到什麽程度。
戚魚睡得很晚，翌日一早就爬了起來，吃早飯的時候明顯有點困。
“戚小姐，您要是困就再上樓休息一會兒吧。”莊成到得很早，在一樓碰到戚魚，笑道，“還有兩個小時才出門，不着急。”
戚魚咽下粥，問：“不是七點嗎？”
“虞總臨時要開一個會，今早的航班已經改簽到十點了。”
虞故峥在書房裏開完視訊會議，司機已經等在別墅外，先送戚魚去學校。
今天是K大本科生報到的日子，校門口熙熙攘攘全是學生，司機将車停在附近地鐵口的街邊。戚魚先下了車，司機也跟着下去替戚魚拿行李箱。
後座，虞故峥阖眸小憩，并沒有分視線給車外。
随着後備箱關上的響動，隔了兩秒，虞故峥這邊的車門卻被輕輕拉開了。
“虞先生。”
虞故峥聞言擡眼。
戚魚一手搭着行李箱拉杆，稍微探下點腦袋問：“我的背包落在座位上了，您能幫我拿一下嗎？”
帆布袋落在了戚魚的座位上，她卻開了虞故峥這邊的車門。
虞故峥眸光落在戚魚身上。
今天很熱，戚魚梳了馬尾，脖頸在陽光下被曬得白裏透紅，逆着光，連細微絨毛都看得清，顯得纖細又剔透。
戚魚見虞故峥不接話，思忖了下：“或者您讓一讓……我這樣也可以拿到的。”
“感冒好點了麽。”虞故峥卻問。
戚魚被問得一頓，點了點頭：“嗯，已經好很多了。”
須臾，虞故峥拎起旁邊的帆布袋，随手遞給戚魚。
剛接過，戚魚的手腕卻随即被男人扣住，往車裏一帶。
戚魚猝不及防，上半身一下就順着力道被拉下去，和虞故峥咫尺相隔。她感覺像是無措，心跳甚至比剛才還要快。
腦袋下意識往後撤了一點，後頸卻被伸手撫按住，順着往虞故峥的方向湊得更近了。
戚魚抓着帆布袋的手指攥緊了，和虞故峥那雙深邃漂亮的桃花眼近距離對視，嗅到他身上那點好聞的味道，緊繃到舌尖都悄悄蜷縮起來。
虞故峥細致打量戚魚，神色細微難辨，像厚積的雲層終于漏出一點天光。
幾秒後，虞故峥極輕地笑了一聲，道：“膽子不小。”
嗓音低而醇郁，似乎還帶了點縱容意味，就響在戚魚耳邊。
不知道是說故意讓他替她拿包這件事，還是說別的。
戚魚緊張到抿了抿唇，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回：“您以前不是說，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虞故峥的目光落在戚魚的唇，微一眯了眼眸。
片刻，虞故峥低緩道：“教壞了。”
“……”
戚魚心跳鼓噪到完全失控的前一秒，虞故峥松開動作，不再看她，淡淡吩咐司機一句，去機場。
“魚——寶——貝！”
戚魚剛推進寝室，喬文文撲過來熊抱她，上下看一遍，誇張喊：“美了美了，怎麽又變美了！”
“……”
戚魚忍不住小小笑了下，蹲下開行李箱，認真挑出從澳洲帶回來的紀念品，分給喬文文。
新學期她們分專業方向，但不分宿舍。聊了幾句，鄭司佳也推門進來，收到戚魚的禮物，又驚又喜。
“對了，我們院報到的時候我看到蘇桐了，這學期她好像不住校诶。”鄭司佳邊理床鋪，邊想起來，“她的失戀後遺症有這麽嚴重嗎？”
喬文文噎了下，也想起上學期在會所的事：“蘇桐那事可能比較複雜吧，诶走了走了，咱們先去吃飯。”
幾人打算去校門口的火鍋店解決午飯，戚魚卻臨時接到一個來電。
“汪阿姨。”
“小魚，你今天去學校報到了吧？”手機那頭是汪盈芝，“阿姨正好在你們學校見老朋友，也過來看看你，中午你要是有時間，我們一起吃飯。”
三人火鍋行少了戚魚，鄭司佳愣住：“啊？小魚你不跟我們一起吃嗎？”
“嗯，我要去七食堂吃飯。”
“寶貝別啊，你新學期第一頓也要省錢？！有錢人的尊嚴呢！”
“……不是的。”戚魚搖搖頭，解釋道，“我阿姨在那裏等我。”
本科生報到第一天，各個食堂擠滿大一新生和家長。戚魚遠遠在食堂門口看見汪盈芝，她身邊還跟了一個清癯和藹的老教授。
戚魚認出來，那是學校的教務處副處長，她還選過對方的課。
“汪阿姨，章教授。”戚魚禮貌叫人。
“戚魚，我知道你。”張教授笑着點點頭，“你阿姨跟我是大學同學，你是我的學生，還真是緣分。”閑聊幾句，張教授還有事離開，“好，那你們聊。”
兩人在食堂找了一個清靜的位置說話，剛坐下來，汪盈芝關心戚魚：“阿姨看看，你的傷怎麽樣了？”
汪盈芝今天主要是來看戚魚的。
前幾天她給戚魚打電話，知道戚魚跟着虞故峥去澳洲，還出車禍受了傷，差點吓一跳。汪盈芝不方便去虞故峥家看戚魚，忙讓她好好休養，今天才見到面。
好在戚魚的手指淤青早就消了，肩膀那邊看不了，但也不疼。
“太危險了，幸好是小傷。”汪盈芝皺着眉，又問，“虞故峥他……照顧過你嗎？”
提到虞故峥，戚魚一頓，忽然想起早上的那個湊近。
汪盈芝見狀，就猜到戚魚這段聯姻的日子不會好過，深深嘆了一口氣：“算了，不說這個。”
寒暄幾句，汪盈芝問：“小魚，你有沒有想過離開？”
戚魚難得茫然一瞬：“……離開？”
“我剛才和你們章教授聊天，聽說你們下學期就能報名出國交換生項目，是出去交換兩年吧？”汪盈芝溫聲，“你沒有考慮過出國嗎？”
K大本科确實有和合作學校的交換生項目，有一學期到兩年不等。而汪盈芝說的那個項目，是K大和美國常春藤高校的聯合培養項目，出去交換兩年，畢業後拿兩邊的學歷，到時候還可以直接在美工作。
戚魚思忖會兒，乖乖回：“我沒有想過這個。”
“我問過了，章鶴榮說按你的學習情況，争取申請到M大，S大那些學校也不是問題。”汪盈芝回憶，“更何況……我還聽說你參加了那個程序設計比賽是不是？要是今年拿獎，那申請就更沒問題了。”
“最重要的是，要是你能去美國，到時候我在那裏，也有照應，省得你留在這受這麽多委屈。”汪盈芝語重心長道，“而且，以後也不會發生像在澳洲那樣的事了。”
汪盈芝和戚魚親生母親是發小，情同親姐妹，當然心疼戚魚。
她越想越覺得可行。
虞故峥和戚魚的聯姻肯定持續不了多久，說不準今年就斷了，而現在戚魚已經成年，無論去哪裏戚明信都管不着。
汪盈芝把樁樁件件的好處都列出來，戚魚卻沒思考太久，搖了搖頭。
不行。
不說學費的事，只是離開……就不行。
“還有個把月的考慮時間呢，再想一想。”汪盈芝勸道。
“不用了。”戚魚想了下，抿出一個酒窩，認真道，“謝謝您，您真的很好。”
汪盈芝也不勉強戚魚，嘆了口氣，又對她叮囑幾句。
兩個人在食堂吃了頓飯，戚魚帶汪盈芝逛了一圈學校，這才告別。
回寝室的時候，收到幾條微信群聊。
許圓發了一張在學校實驗室的自拍圖。
許圓：【準備好了嗎，各位】
許圓：【準備好開啓禿頭的新學期了嗎？】
夏新宇：【……】
夏新宇：【退群了】
九月甫一開學，戚魚多數的時間除去上課，就是和許圓他們待在實驗室內訓練。
下個月中是ACM的亞洲區預選賽，主辦地點就在對面的P大，去比賽很方便，可準備比賽就要沒日沒夜熬訓練。一連大半個月，戚魚幾乎都在校內，連兼職都很少做，周末也難得回別墅。
回去的兩次，虞故峥都不在。
傭人阿姨提了一句，上周先生剛回國。
那也已經回國很久了。
戚魚低下腦袋點開手機屏，瞅了幾秒通訊錄的那個名字，還是退出來。
“願天堂沒有渣男。”許圓恹恹趴在桌上。
晚上的實驗室裏除了戚魚三人，空曠得只剩數十臺Imac。
許圓今天狀态很差，有氣無力趴着。她趴了會兒，發現戚魚也在電腦桌對面安安靜靜伏下，密長睫毛垂斂着。
夏新宇眉心一跳：“你們都來姨媽了？”
“我是失戀，小魚你怎麽也這麽喪？”
誰知戚魚揉了揉眼睛，回：“我有一點困。”
“……”
“困什麽困起來嗨！”悲傷的就許圓一個，她忿然，“走，我請你們去唱K！”
許圓和交往三年的男朋友大吵一架，在氣頭上提了分手，唱K的時候連喝五瓶啤酒，還要再喝。
KTV包廂裏，戚魚扶起倒了的空啤酒瓶：“學姐，沒有酒了。”
“我不信！！”許圓抱着戚魚哭，“我對不起你——我還，還讓你幫那個渣男要簽名——”
酒勁上來，許圓醉得又唱又哭，嚎啕完後，直接倒在沙發邊緣不省人事。
“我服了，走吧，我去結賬。”
夏新宇和戚魚一人攙着許圓一邊，從包廂門出來不久，許圓忽然難受醒了一回，胡亂抓過旁邊夏新宇的短袖。
緊接着，哇的一聲，吐在正要結賬的夏新宇身上。
夏新宇：“許圓！！！”
一片兵荒馬亂，有服務生連忙抽紙巾，前臺拿着POS機，尴尬地看着夏新宇被吐了滿屏的手機：“你們誰結賬？”
“我來結。”戚魚應了句，低下腦袋翻帆布袋。
手機的旁邊躺着錢包。
戚魚動作停下，默默想了會兒，放回手機，拿起錢包，翻出那張虞故峥給的卡。
“可以刷卡嗎？”
夏新宇邊擦邊擡起頭，當即“我靠”一句：“這不是傳說中的黑卡吧？”
是副卡。
戚魚想起戚甜也有一張，是戚明信給的。
……但是用的時候，戚明信會收到消費短信，還會知道在哪裏消費了。
夏新宇被許圓吐了一身，出KTV的時候索性背着她走。已經淩晨一點多，兩個還清醒的人一商量，打算先去酒店開間房。
戚魚依舊刷了那張卡。
酒店房間，夏新宇将許圓扛上床，聞了聞自己身上短袖那味，差點被熏死。
轉身發現戚魚坐在茶幾前，像絲毫不受影響，正伏下腦袋專注看擺在面前的手機：“學妹你想什麽呢？”
戚魚有點困，聞言小聲回：
“我在想，是現在打電話，還是明天再打。”
夏新宇疑惑：“打什麽電話？”
打給虞故峥，告訴他自己刷了卡。再聊點別的。
話音剛落，手機屏幕卻亮了起來。
虞故峥的電話。
戚魚有點愣，伸手接起。
那邊傳來一道低醇聲線，音色悅耳，簡扼問：“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心裏^^
感謝小天使們的雷和營養液，破費了！！
這章依舊發小紅包，謝謝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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