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戚魚想說這句話很久了。
虞故峥沒接話, 一雙桃花眼靜靜看着戚魚，這一眼的視線顯得深而沉。
一時間誰也沒出聲。戚魚緊繃了半晌，見虞故峥不說什麽, 随後從座位邊摸出一個禮盒，遞過去：“這是上次我說的……送給您的生日禮物。”
滑蓋式的金屬禮盒裏面是一支黑色鋼筆, 沒有任何多餘設計，筆型簡約漂亮。虞故峥沉靜看過片刻，合上。
“眼光很好。”
戚魚被誇了一句, 心跳更快：“本來應該在生日那天送的，但最近您一直沒回國。”
将近有一個月沒見面，戚魚瞅向虞故峥的目光有點挪不開，長途跋涉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 他眉眼間的倦意不明顯, 反倒打量着自己的神色若有似無帶了笑意。
“不說我，說你。”虞故峥将禮盒擱在一旁, 問, “聽說你和你家裏鬧得很不愉快？”
戚魚稍怔：“是我繼母告訴您的嗎？”
戚明信應該不會跟虞故峥說這種事, 那天病房裏還有孟貞蘭，唯一有可能說的也只有她。
從孟貞蘭的角度，大概覺得戚魚最近這麽反常是虞故峥的意思。戚魚想了下, 孟貞蘭是希望自己能分文不取地離開的，但如果這是虞故峥的想法，那就關系到兩家的合作了。所以她很可能會旁敲側擊去問虞故峥。
“我把這些年攢的錢都還給他們了。”戚魚沒隐瞞，頓了會兒, 一五一十把事情複述一遍。
虞故峥聽完，并不評價什麽，只問：“決定了？”
“……嗯。”
“我這樣做, 會不會影響到您？”戚魚抿了下唇，此刻有點緊張，“因為那天是您的生日，我就沒有說，後來也沒找到機會。”她又補一句，“可是我不想再見到他們了。”
戚魚最後那句聲音既輕又糯，聽着居然像帶了些委屈的意味。
“你做得很好。”虞故峥道。
“……”
“本事不小。”虞故峥失笑一瞬，又問，“錢夠不夠？”
戚魚一瞬不瞬地看着虞故峥，手指輕蹭腿邊的坐墊，半晌才“嗯”了句：“我攢的錢還有剩下的，您給的那張卡也在，那些錢，以後我也能重新攢回來。”
她有那麽一剎那的不安，擔心虞故峥有可能是想提合約費的事。
對視少頃，戚魚的手腕倏然被握住，拉過去。車後座空間寬敞，虞故峥傾身迫過來，氣息帶近，兩人之間一下縮短到咫尺距離。
戚魚胸口處猝然一跳。
“脫離你的家，不是獲得自由的唯一辦法。掌控也是辦法。”虞故峥注視戚魚，起興致問，“對你而言，戚明信以後留下的家産不少，不想争麽。”
良久，戚魚才小聲回：“我繼母她們不會讓給我的。”
她不想要戚明信的東西，但想要別的。
戚魚感受着手腕上的力道和溫度，注意力逐漸脫出這場閑聊，定在虞故峥的臉上。車內光線暗，就襯得對方的視線深之又深，那雙深邃漂亮的桃花眼裏，多了點與權欲無關的東西。
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她的下唇一陷，虞故峥的指腹觸碰過來，不緊不慢蹭過唇角。力道比以往要重一些，鼻間靜神的淡淡沉香味道都像是惑人。
“還要看多久？”
“……”
戚魚吭不出聲，連舌尖都局促到僵抵着牙，虞故峥的動作已經撤開。
又過十五分鐘，莊成遲遲上車，特地注意一眼。
虞總在接一個電話，而戚小姐則專注扭過頭在看車外的雪景，莊成放回煙盒，愣是沒琢磨出味來。
剛才車內近乎暧昧的氣氛已經消了。
“莊叔叔，你們是要去公司嗎？”戚魚心跳還是失控，感覺自己不能坐虞故峥旁邊，開口道，“我來開車吧，你們可以休息一下。”
這要問虞總的意思，莊成看過去，見虞總恰好收線。
虞故峥看了戚魚一眼，道：
“不回公司，帶你去個地方。”
戚魚不認路，莊成還是坐在駕駛座。
要去的地點不在市內，車下高架後直接往遠郊開，一路駛到城郊山腰處的一片度假山莊。
山莊名叫行廬，四面環山繞水，環境僻靜清幽，會所式酒店和娛樂場所一應俱全。今天恰逢工作日，又是雪天，停車場裏的車不多，戚魚跟着虞故峥下車，已經有人在等。
來人殷切地在前面引路，邊走邊介紹，一直送到餐廳。
眼前是日式和屋風格的包間，跨過拱橋，推門進去，房間中央的矮桌旁坐着一男一女。
一見虞故峥來，男人笑着起身道：“虞總，你們是剛回來吧？”又看向戚魚，也伸手打招呼，“虞太太。”
“你好。”戚魚禮貌地跟他握了握。
戚魚覺得男人有些眼熟。
“虞太太可能不記得我了，我們在訂婚禮上見過。”男人自我介紹。
眼前年過半百的男人叫傅東行，能作受虞家的邀約出席訂婚禮，不是虞家的親戚，也是虞家重要的合作夥伴。
入座後，服務員躬身進來倒熱茶。虞故峥随手将茶杯擱在戚魚面前，與傅東行交談幾句。
戚魚不打擾他們聊工作，捧着搪瓷茶杯，目光瞅了會兒虞故峥，又觀察了一圈。
包間四周圍着一道水渠，流水一直引到後門外的小院子裏，彙成一口清澈湖泊。包間的後門大開着，往遠處看是半山腰的雪景。
正看着，驀然對上虞故峥轉來的眸光，問：“冷不冷？”
“不冷。”戚魚搖搖頭，手心貼向身下的木地板，是暖的。
話音剛落，虞故峥低眼一瞥，自然握住戚魚垂下的手。
只是試她的手溫，一觸即收，但戚魚動了動，随即在矮桌下回握住了虞故峥的手指。
戚魚感覺虞故峥落過來的一眼意味不明，心裏一下就冒出不少句他說過的話：得寸進尺，膽子不小。
但虞故峥容她握着，繼續交談。
直到點的菜上來，戚魚才松手，默默吃飯。
“虞太太覺得無聊？”傅東行看出戚魚的心不在焉，報出幾項娛樂，笑道，“這裏好玩的多得很，等下你到處走走就能找着，棋牌，斯諾克，射擊……這些都能打發時間。”
戚魚聞言看向虞故峥。
虞故峥淡淡笑了笑，道：“她一個人去，未必覺得有意思。”
“也是。”傅東行忙附和，笑着拍了下身邊女伴的後腰，“那讓她陪虞太太去玩吧。”
女伴的年齡和戚魚相仿，是跟着傅東行一起來的某位平面模特，聽不懂他們在談的金融時政，早就想出去逛。等飯一吃完，就殷勤請戚魚同行。
包間裏不剩女伴，傅東行才向虞故峥聊起正事。
“現在這事對外還壓着，但聽說華盛那邊已經有人知道準備收購的消息了。”傅東行一掃剛才的笑容，擔心道，“開年就要提股東議案，消息肯定瞞不住。”
“總要知道，瞞不了多久。”虞故峥神色很淡。
“那要先恭喜虞總了。”傅東行接着說下去，“華泰能收購華盛，對虞總來說可是好事，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虞故峥道：“八字還沒一撇。”
傅東行心道，運籌帷幄這麽些年，沒撇也要撇了。放六年前，誰能想到華泰也有準備收購華盛集團的一天呢？
子公司要收購母公司，從理論上講哪裏都可行，但放眼在國內市場上，還是天翻地覆頭一回。別說到時候華盛集團內部會争執不休，這提案一旦被擺上會議桌，牽扯甚廣，不知道會亂成什麽樣。
虞故峥最近肯定為這事忙得無暇他顧，傅東行今天特地挑了一個還算放松的地方談事。
不過沒想到虞故峥帶太太一起來了。
其實傅東行心裏有疑惑。
戚家雖然把女兒嫁給虞故峥，但聯姻的主要目的是攀附虞家，大部分合作也是跟華盛那邊。到時候如果真有華泰收購華盛的一天，戚家公司的合作業務一定也會受到影響。
不過兩人的感情，看着倒是比他想象中要好。
正談事，桌上的手機響起一聲消息提示音。
是戚魚落下沒帶走的手機。虞故峥平靜瞥了一眼，屏幕上顯示收到一條微信。
而手機背景的屏保，是在馬場那一次，兩人的合照。
度假山莊占地面積廣，走出包間，一望無垠都是薄雪。
戚魚瞅了眼衣着單薄的女模特，見她在瑟縮，将莊成剛給的手套遞過去：“我不是很冷，這個給你。”
女模特受寵若驚：“哎呀您可真好。”
奉命帶戚魚到處逛逛走走的模特叫舒晴，人很活絡，收了戚魚的手套，熱情跟她聊了幾句。
舒晴尋思戚魚大概也不愛往溫泉SPA那種地方湊，拉過一個服務員問了幾句，得知這裏除去一些常有的室內室外娛樂，靠近山腳的地方還有一片農場，一年四季開放農家樂項目。
她回頭找戚魚：“虞太太，山下有一片草莓種植園，您要是不嫌累，我們下去摘草莓吧？”
戚魚果然露出一個很招人的笑：“好的。”
這個時候，草莓已經結果了。有專門的司機送戚魚她們下山摘草莓，一路帶進種植大棚裏。
棚內氣溫還算暖和，氣味清甜，望去是整齊排列的矮株，一簇簇草莓葉下生長着新鮮誘人的紅色果實。這時候只有剛來的兩人，戚魚提着籃子，不時彎腰蹲下，垂睫挑得挺認真。
舒晴挑了一半已經嫌累，叫來旁邊的人給自己擺拍，邊玩手機邊等戚魚挑好。
草莓園的工作人員服務很周到，見戚魚挑完草莓，笑着要為她打包。
“太太，籃子給我吧，我給您洗完裝起來，等會兒直接送到您車上。”
戚魚思忖了下，問：“可以先洗一些給我嗎？”
“當然可以。”
工作人員熱情地為戚魚洗了一小部分草莓，用透明袋裝着，給她帶走。
一行人上山的時候，雪下得更大了。車将戚魚她們送到餐廳外，舒晴還是想去泡溫泉，又極力邀請戚魚一起。
“等我一下。”
戚魚頭也不回地進餐廳，幾乎接近小跑，恰巧在包間門口碰上剛出來的莊成。一看到她，莊成訝異：“戚小姐，您這麽早就回來了？”
“虞先生在裏面嗎？”戚魚問。
“在的。”莊成颔首，為戚魚拉開門，“虞總一個人在，您進去吧。”
戚魚進去，沒在包間裏看到人，目光往後門注意一會兒，發現了院子裏男人挺拔出挑的背影。
聽見動靜，虞故峥轉身，打量戚魚一眼，掐滅煙，問：“怎麽一身的水。”
戚魚剛才沒撐傘就過來了，滿身的雪融化在毛衣外套上，白色的絨毛濕成一小簇一小簇，她渾然不覺。
“我們剛才去摘草莓了。”戚魚下了臺階，也往湖泊這邊過來，“您要吃草莓嗎？”
虞故峥看見戚魚提着的一小袋草莓。
“只摘了這些？”
“摘了很多，但我先想先拿一點給您。”戚魚不由彎起眼眸，聲音明顯揚起，表情接近篤定，“我嘗過了，很甜。”
虞故峥沒接話，戚魚已經垂下睫毛挑了一個，從袋裏拿出來。
草莓新鮮紅透，襯着她白皙細膩的手指，更顯誘人。戚魚伸手向虞故峥遞了遞，想給他分享：“您要不要嘗一個？”
這笑容既漂亮也熱忱，眼裏像映着微光，比雪要亮。
虞故峥容色沉靜，眸光落在戚魚身上，片刻，淡問：“如果我不吃，你會做什麽？”
“……”
這話戚魚不知道怎麽回，虞故峥笑了，道：“我來教你。”
沒等戚魚反應。
虞故峥俯身，屈指扣起她的下巴，氣息欺近。
戚魚幾乎在愣，只茫然感覺臉被擡起，漫天大雪中，有冰涼雪粒融化在唇上。随後唇齒驀然一軟，貼附上溫熱。
虞故峥吻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
久等！！！
這章依舊給小天使們發紅包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