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人行者

其實倒不是真的想看裏頭的東西。

只是霍行舟這人壞得很,他越是遮掩,他越想逗他。

“你別偷看我東西。”洛行說。

“……你裏頭裝的和氏璧?我真要偷看了,你還敢給我來個血濺當場?”霍行舟看他吓的,故意伸手逗他,見他真往後縮了下,手腕搭在他床上,無意識的挑了挑被角。

這是個什麽牌子的逗比。

“……你求哥看都不看,收着吧。”霍行舟往後退了兩步,笑了聲:“可別露出來,辣我的眼睛。”

洛行給那小破盒子上蓋了一層被,回頭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覺得不放心,又添了層枕頭。

“……”

霍行舟轉身走了,站在桌邊喝了幾口水也上床了。

洛行把從生活老師那領的東西挨個兒放進盆裏,又找了自己的換洗衣服進了衛生間。

他還有些衣服和書之類的東西在四中,胡佳文說這周是大休,周六周日兩天都不上課,正好過去一趟,盡量都拿過來。

他們這個三人寝和普通的八人寝不一樣,條件要好很多,他不習慣和別人一起洗澡,倒是方便了。

他洗完澡,又把衣服洗了,想起馮佳說的話,又仔仔細細的檢查了衛生間有沒有哪裏不大幹淨,足足弄了将近四十分鐘才出來。

馮佳已經打完游戲上床了,自來熟的支使洛行:“洛行幫我端一下水,我拖鞋上有水,穿了還得擦腳。”

洛行剛想上床,好脾氣的嗯了聲,走過去桌上給他端了過來。

馮佳喝了一口,抽空道了謝,又趕緊:“卧槽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我日這玩意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啊,把我打死我了我都沒找到他人在哪兒,霍行舟你是村裏唯一的希望了,帶着我的遺願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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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行眼神一瞥,是時下一個很火的游戲。

馮佳把視角調到霍行舟那邊,看見面前還站着個人,問道:“你玩兒嗎?下次我們把李樂凡喊着,四排啊。”

洛行搖了下頭,他耳朵……聽不了這種細微的聲音,玩不了。

“不打游戲還有什麽意思啊,光學習嗎?你還想跟我們班長争第一啊,小心霍行舟揍你。”馮佳完全不能理解的把杯子遞給洛行:“謝謝啊。”

“不客氣。”洛行拿着馮佳的杯子放回了桌上,沒覺得惋惜,也沒有太大的感覺。

他人生的前十七年都在學習,除了學習他不知道還能幹什麽,除了他……只剩拼命學習能讓他覺得自己還活着。

只是,為什麽他跟葉俏俏争第一,霍行舟要……揍他?

洛行擡頭,往靠窗的床位看了一眼。

霍行舟指尖一動,一聲果斷又響亮的槍聲炸起,緊接着又是連續的幾聲槍響,馮佳踹下床板,“這個壓槍牛逼。”

他動作太大,搞得霍行舟的床也晃,手抖了幾下。

“好好說話,別踢床。”

洛行看他皺眉很快又舒展開,鼻梁高挺眉眼深刻,略微垂着臉襯出流暢好看的下颚骨,沒變。

他還和十年前一樣好看。

霍行舟餘光瞥見洛行一直在發呆,就是沒抽出空看他一眼,等他殺完了所有角色,屏幕上跳出來一行:大吉大利,晚上吃雞才擡起眼,往對床看了一眼。

洛行正在上梯,兩只手抓着兩側,細白的小腿踩在欄杆上,直到腳腕都流暢又白潤,後腰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膚,柔柔軟軟的細腰沒有贅肉也沒肌肉。

仔細一看,後腰還有兩個淺淺的腰窩。

唔,兩只手從後頭握着腰的話,正好能按在那兒。

“洗完澡了怎麽不關燈。”霍行舟把手機往床尾一扔,松松的扯了下被子躺下去了,偏頭看了對面一眼:“我們宿舍裏不允許存在通宵學習這種惡習,聽見沒。”

洛行正背着身,沒聽見他說話。

霍行舟沒得到回應,馮佳正好起來上廁所,都快笑傻了:“哈哈哈什麽惡習,霍行舟你也有今天,幹得漂亮洛行,就別理他。”

馮佳嗓門兒大,洛行這次聽見了,轉過頭來迅速的瞄了一眼霍行舟,他剛剛又……沒聽見了嗎。

生怕再次錯過他的話,緊緊盯着霍行舟的嘴唇,動了動,他說:“不理拉倒,誰稀罕似的。”

洛行抿了抿唇,沒說自己的耳朵有些問題,怕他發現自己的殘缺和異樣的眼光。

馮佳邊走邊說:“學習雖然不允許,但是通宵打游戲這種行為,我表示支持的,到時候你就跟我兩票對霍行舟一票。”

洛行看了下霍行舟,又低下頭小聲說:“……不、不用了,我不會。”

霍行舟沒說話,閉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沒睡着,馮佳已經進了衛生間。

一時無話。

洛行鑽進被子裏,在那株珙桐後,悄悄地打量着他的側臉。

他和霍行舟一個宿舍!

以後可以,這樣偷偷的看着他,忽然覺得這個花枝長得位置真好。

連續熬了一天一夜,又奔波着去了醫院看校長,洛行已經很累了,幾乎是沾了床沒幾秒就睡着了。

馮佳出來的時候,看見他已經睡着了,目瞪口呆的去看霍行舟,“卧槽這秒睡技能也太強了吧。”

霍行舟擡眼,看着被珙桐花枝微微擋住的臉,睡顏沉沉的透着一股乖巧,呵了聲:“怎麽,要不要把他喊醒再陪你聊五分鐘的。”

馮佳如臨大敵:“不了不了,我跟成績好的同學,聊不了五分鐘。”

馮佳又說:“要不咱倆聊五分鐘的吧。”

霍行舟轉過身:“不了,我跟菜雞也聊不了五分鐘。”

——

洛行早上起來,剛想掀被子,結果一動整個人都懵了,他的左手幾乎完全麻木了,輕輕一攥便是一股鑽心的疼。

他住的這個床位被珙桐占着,窗簾也拉不上,正好有點光。

他從被子裏伸出手湊近一看,又紅又腫的快要連指縫都沒了,活像只鹵失敗的豬蹄。

“……”洛行呆呆的看了幾秒,應該是昨天接霍行舟那個球的時候,砸的。

太沒用了,連個球都接不住。

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沒開燈摸着黑進了衛生間,打開一點水龍頭,調慢水流用涼水沖了一會緩解疼痛,感覺好一些了才開始洗漱。

在衛生間換完了衣服出來,霍行舟和馮佳兩人還沒醒,他又蹑手蹑腳的把床整理了,拿着盒子鎖進了櫃子。

霍行舟睡眠淺,盡管洛行已經很輕了,還是被鎖櫃子的聲音弄醒,睜了睜眼說:“你等我跟……”

咔噠。

霍行舟還剩一半話還噎在嗓子眼兒裏,看着在他眼前關上的門,有點傻了。

還能再無視他一點嗎。

二中早晨的空氣很好,帶着水汽的栀子清香,不遠處有人來修剪草坪和園景,帶着一股打碎了的青草香。

洛行在操場邊坐了一會,擡頭看着鐘樓,指針一點一點的往前推進,還有二十分鐘才到六點。

手機上有條未讀微信,工作室那邊發來的,說一周之內把薪酬結了,問他還接不接翻譯。

洛行想了想,說接。

那邊很果斷的又發了一份文件過來,比上次的要大不少,還有一份合同。

工作室那邊說:這次的翻譯不同,是要把中文翻譯成法文,硯生還答應,以後會在下面署你的名字。

洛行受寵若驚的反反複複的把聲音調到最大,生怕自己聽錯了,又打字過去确認:燕然姐,您是說霍硯生嗎?寫《血裏有風》那個作者霍硯生?

燕然:是他,你偶像,不用确認那麽多遍,以後有機會我引薦你們見面。哦對了,合同你看了之後,打印出來簽好了就直接寄過來吧。

洛行忙不疊把兩個文件都接了,又問了截稿日期,再一擡頭正好鐘聲響起來,六點了。

他看着文件傳輸結束,把手機收了起來,往食堂走了過去。

二中的課業比四中重很多,早上六點四十開始上早自習,中午午休後有一節小課要做課時訓練和練習冊,下午和晚自習也有不同的卷子和模拟題。

雖然老師自己出的卷子是由學期末才繳納費用,但有些模拟題還是需要自己買,盡管那些題對他沒什麽用,但下意識的,他不想讓別人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你的骨子裏流的都是肮髒的血,我不好好教育你,你總有一天也會變成那樣的怪物!’

他不想被人當成怪物。

他希望和正常人一樣,所以他把每一件事做到完美,不犯一點錯,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攢夠錢。

洛行擡手按了按耳朵,低低的吐了口氣。

——

六點四十的時候,霍行舟掐點走到教室後門,原本鬧哄哄的教室突然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比班主任還好使。

九班的學生調皮搗蛋的說,但都挺怕霍行舟,很少有敢在他面前搞事的。

洛行一向對別人講八卦沒什麽好奇心,加之這些小吵鬧在他耳裏聽的不是很真切,所以也沒在意,一直在寫卷子。

霍行舟站在後門,看着衆人紛紛回頭看他,只有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兒寫作業,連筆尖都沒停頓過一下。

他其實不是很喜歡走到哪兒都一群人尖叫或者圍着,煩,但第一次被忽視,還是覺得有點紮心。

小白眼兒狼。

“哎,小孩兒。”霍行舟走過來,幼稚鬼上身似的敲了敲桌子,成功拉到洛行的視線:“你寫什麽呢?”

洛行擡起手,讓出一點空間把作業往霍行舟的方向挪了挪:“物理練習冊。”

“哦。”

洛行忽然想起程老師的話,頓了頓又說:“你這節寫完了嗎?”

霍行舟哦了聲:“沒有,我從來不寫作業。”

洛行咬了下嘴唇,擡眸看着他,剛想說什麽就見他抽出了一本課時訓練,嘩嘩嘩從尾松到頭,扇了一陣風出來。

一個字都沒寫過,連名字也沒寫過。

幹淨的令人發指。

“你為什麽不喜歡學習?”洛行想了想,比較委婉的說:“你就沒有什麽想要考的大學嗎?”

霍行舟挺沒所謂的說:“完全沒有。”說着忽然停了,單手撐着腦袋看他:“那你呢,為什麽這麽喜歡學習,以後想考什麽大學?清華?北大?”

洛行搖搖頭,其實他也不知道,但學習這件事好像成了他的本能,一種镌刻進骨血的習慣。

從小媽媽就不讓他做除了學習以外的事情,他的童年沒有玩具也沒有夥伴,唯一有的就是各種各樣艱深的學習資料。

後來他長大了,對夥伴和玩具的需求也沒有了,相反學習,才能讓他在一個又一個的小黑屋裏,找到一絲自由和陽光。

他很喜歡霍硯生的那本《血裏有風》,就像他真的血裏有風,随風漂泊無盡歸期。

“你慢慢寫吧。”霍行舟發現自己跟愛學習的好孩子,也聊不到五分鐘。

“嗯。”洛行點了下頭,把試卷又拽回去,擡手的時候,霍行舟一愣,忙按住試卷。

洛行扯不動,問:“怎麽了?”

霍行舟蹙眉:“你手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獲得新綽號的霍大傻子發現自己弄傷老婆了,跪下忏悔吧。

血裏有風,出自武林外傳,祝無雙:有些人血裏有風,注定要一生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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