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v三合一

霍行舟蹙了蹙眉, 不悅的出了個氣聲, 半天還是睜開了眼睛, 微微發紅的眼睛低下來:“幹什麽。”

“你先別睡。”洛行見他眉頭緊皺,很不舒服的樣子, 放軟了聲音哄他:“就一會好不好?我們回家了你再睡, 我抱不住你。”

“就睡一會。”霍行舟意識混沌,不知被哪個字揉軟了心,嗯了一聲:“你抱不住, 我抱着你。”

原本搭在洛行肩膀上的手臂忽然下移,挪到了他的腰上, 一攬,将他按進了懷裏,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洛行被他緊緊摟在懷裏, 因為沒有他高,腰又被他握着,只能略微踮起腳尖, 嚴絲合縫兒的貼着他。

洛行被他抱着, 避無可避的別過頭,躲着他侵入過來的氣息,耳朵悄悄紅了。

霍行舟喝了酒, 身子滾燙,心跳甚至能直接透過皮膚敲在他的胸口, 同他的心跳一收一放。

“你別、別抱我呀。”客棧門口人來人往的, 好多人在看着, 洛行緊張不已的推他:“這裏好多人,被看見了不好。”

“嗯?”霍行舟意識迷糊,懶懶的嗯了一聲,更往他的肩窩蹭過去,“抱什麽。”

洛行被他的呼吸弄得手腳發軟,頸部的神經都快崩斷了,往後仰了仰頭,“你松開我。”

他頭一回應付喝醉的人,不知道應該用什麽辦法,只能努力的仰着頭,試圖将他喚回一點清醒。

“這裏有好多人,你別……”

霍行舟一低頭,吻上了他不是很明顯的喉結,牙尖輕輕一合。

“嗯……”洛行雙腿直接軟了,指尖發顫的抓住他的手臂,抖着聲線喊:“霍……行舟。”

霍行舟卻好像故意似的,掐着他的腰死死地往懷裏壓,指尖狠狠在腰眼一按,擰了一下。

“唔……”洛行眼前瞬間氤氲起巨大一蓬水汽,呼吸急促的喘息,牙齒直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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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行舟低下頭,掐着他的下巴迎向自己,微微抵着他的額頭,眨了下眼睛。

洛行被迫看進他的眼睛裏,因為喝了酒,他的眼睛有些不是很清明,帶着一絲迷蒙和深沉,呼吸也有點重。

“霍行舟……我……”

“你怎麽這麽吵。”

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輕輕地覆蓋在洛行的眼睛上,低頭吻了下來。

——

霍行舟在客棧門口撒了一場酒瘋,把洛行吻了個徹底,最後上了車還緊緊的扣住他手指不放,睡的又沉又安靜。

下車的時候,他還不肯撒手。

司機笑着打趣,弄得洛行臉紅的不知道怎麽解釋,只能說他是自己哥哥,喝多了撒酒瘋呢。

“需要幫忙嗎?”司機問。

“不用了,我自己帶他就行了,謝謝您了師傅。”

洛行艱難的一邊抱着霍行舟,一邊找錢給了司機,長長吸了一口氣,扶着他往大門走。

他醉的很深,洛行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霍行舟一直不肯撒手,他只能艱難的一邊抱着他的腰,一邊跟他一起去按指紋鎖,再扶着他上樓。

他偏偏還不配合,鼻尖蹭着他的頸窩,弄得他雙腳發軟。

“霍行舟,別鬧。”

“不。”

“……”洛行有點無奈,沒想到霍行舟喝醉了是這麽不講道理,雖然沒喝醉的時候也不怎麽講道理,可這也……

頸邊帶着酒氣的呼吸纏在他頸窩的皮膚上,因為聽不見,所以他的其他方面觸感會更靈敏,也更敏感。

他本來就很難抵抗霍行舟的觸碰,這麽一湊,更是手腳無力。

馮佳沒撒謊,霍行舟的酒量基本屬于一杯倒,他能撐到吃蛋糕已經算是上天格外眷顧了。

洛行看着他,忍不住又臉紅起來,摸了摸嘴唇總覺得還有些發熱似的,那是他的初吻。

有草莓味,有酒味。

還有霍行舟的味道。

足夠他珍藏一輩子了,那個小盒子裏珍藏的霍行舟的所有東西,都沒有這個吻珍貴。

洛行歇了會,又從地上爬起來,到衛生間擰了毛巾出來給他擦臉擦手,給他脫了鞋蓋上被子,忙來忙去的收拾完,再一看時間已經半夜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住哪兒,也不好爬上床跟他睡一起,索性就趴在床邊看着他睡着的臉。

這次終于能大膽的看他睡覺,不用擔心被他發現,不用怕突然被抓現行。

剛才吻過他的嘴唇薄而潤,親下來的時候他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記不起來了,想不起是冷還是熱,只有近在咫尺的臉和呼吸。

所有的神經細胞都彙聚在了一個點上,集體叫嚣着霍行舟吻了自己。

雖然只是游戲,但是他還是覺得無比滿足,不管什麽情況下得來的,他都當做是真心的吻。

還有後來那個,雖然是酒醉了的“撒酒瘋”。

他也願意當做,那是他真心的吻。

偌大的房子裏安靜極了,洛行聽不見呼吸聲這種細微的聲響,卻平白覺得腦海裏嗡嗡的。

霍行舟就在他面前睡着。

咫尺。

幾乎伸手就能碰到他。

洛行側着頭,忍住了想伸出去描繪他的手指,墊在自己臉下,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這麽近的看着他睡覺。

洛行咽了下唾沫,輕聲喊:“霍行舟。”

床上的人呼吸平穩,絲毫沒有因為這一聲而有所反應,洛行大着膽子爬上床,輕輕地低下頭,親了他的眼睛一下,又迅速的縮了回來。

心髒瘋狂的跳動,仿佛幹壞事被當場戳穿一般,洛行按住胸口的位置,小小聲的說:“霍行舟,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歡你。”

他跪在床上,恨不得用吻去描繪霍行舟的眼睛鼻子和嘴唇,把他的五官一點點镌刻在心裏。

“全世界,我只喜歡你。”洛行悄悄地拿出手機,打開相機,然後輕輕的靠過去,親了下嘴唇一下。

“你不說話,我就默認你也喜歡我了。”

他顫着手,拍了好幾次才拍的有一張稍微清楚,又顫着手把照片存在了私密相冊裏,加了一個很複雜的密碼。

這是他的秘密。

——

霍行舟半夜渴醒了,掀被子要起身,結果手底下一沉,斂眉一看,洛行窩成小小一團趴在他手邊睡着了。

月光從落地窗裏灑進來,不太亮的照着他的側臉,纖長的睫毛紅潤的雙唇,因為呼吸而微微翕動的鼻翼,雙手墊在臉下,睡的又乖又不設防。

他半個身子在床上,膝蓋曲着靠在床邊,應該是昨晚照顧他結果就這麽睡着了。

霍行舟失笑的看着他,忽然記起他剛轉學來的那天,不卑不亢對張懸的樣子。

高三了,二中比其他學校的假期更少,除了跟馮佳他們幾個出去吃個飯,也很少出去瞎玩兒。

這回還是他高三了以後頭一回喝酒,結果就讓灌多了。

頭疼的難受。

霍行舟呼了口氣,輕手輕腳的起身,将他撈了起來抱上床。

洛行無意識的往他懷裏鑽了鑽,嘴唇也不知是夢呓還是咂嘴,動了動。

兩只細白的手攥了攥,指尖抓着他胸口的衣料,像只小貓似的一個勁兒往他懷裏窩。

霍行舟被他這個無意識的動作弄得想笑,“哎喲,再往裏來來。”

枕頭底下手機震了一下,霍行舟拿起來一看。

——你回家了?

霍行舟一個激靈翻身坐了起來,立刻回複:回來了啊,媽你不是出差了嗎!你回來了?

伍素妍撥了個視頻電話過來,霍行舟手忙腳亂的給挂了。

他這兒還有人呢。

霍行舟動了動手臂想推開去接電話,反倒被他更往懷裏埋,怎麽都不肯撒手。

伍素妍發了個語音過來:“挂我電話幹什麽?”

“睡覺呢,不方便。”

伍素妍冷笑:“你還不方便,你揍人的時候方便嗎,手疼不疼?”

霍行舟沉默幾秒,“他還敢告狀。”

“沒告狀,他家長找的程老師,說被你打成腦震蕩了,現在極度害怕學校,我明天到家,跟我去醫院道歉。”

他連手都沒動,就腦震蕩了?

——

昨晚沒拉窗簾,幾乎是一天亮霍行舟就醒了,陽光柔柔軟軟的照進來,在他的深色床單被套上,又灑到懷裏人的臉上。

他睡覺的時候很乖,幾乎不怎麽動,就這麽窩在他懷裏一夜,像只小奶貓,偶爾無意識的舔舔嘴唇。

陽光給他鍍了一層金光,霍行舟覺得好玩,虛虛懸着給他遮陽光。

估計也是被照的難受,懷裏的洛行睫毛輕輕顫了顫,睜眼了。

茫然了幾秒,看着近在咫尺的胸膛和熟悉的氣味,意識瞬間回籠了,一擡頭撞上了霍行舟的下巴。

“嘶……”霍行舟吃痛,揉了揉下巴:“小白眼兒狼,我抱了你一夜,醒了就給我一下,謀殺嗎這是。”

洛行歉疚的擡手,又想碰又不敢碰的縮了回來:“對不起。”

霍行舟托着他的背往自己按,又拿過他的手放在自己下巴上,故意逗他:“你看一下,我是不是骨折了。”

洛行緊張的從他懷裏出來,小心翼翼的摸着他的下巴檢查,被剛才那麽一撞紅紅的,擡手輕輕的按了下:“疼嗎?”

“疼。”

洛行歉疚的紅了眼,說着眼睛裏就氤氲出一層水汽,眼看着那雙鹿眼就要哭了,霍行舟兩指一并,敲了他額頭一下:“你叫我聲哥就不疼了。”

“哥?”洛行茫然的順着他喊了一聲,結果一叫完看見他眼含笑意,才反應過來他是故意逗自己,臉一紅伸手推了他一下。

“你又騙我。”

霍行舟心情大好的将他摟進懷裏,揉了下他的腦袋笑說:“我騙你什麽了,怎麽還冤枉人呢。”

“你、你根本沒受傷。”

“怎麽沒傷,你看一下是不是紅了。”霍行舟領着他的手去摸自己下巴,“真疼。”

洛行摸着他的下巴,掌心下的溫度灼熱燙人,下颚骨在手心裏蹭了蹭,霍行舟略微低頭,在掌心裏輕吻了下。

“Mon frre……”

!!

霍行舟渾身一震,攥他手腕的手指無意識的緊了下,“你剛剛叫我什麽?”

洛行眨了眨眼睛,臉紅的想躲卻被他狠狠地壓着無法動彈,剛剛那句哥哥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現在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的了。

“我、我要起床了。”

“再叫一句。”霍行舟捏着他的手腕,感覺掌下的人在發顫,細細的吸着氣,柔柔軟軟的撩動着他的心口滾燙。

“用中文叫。”霍行舟不輕不慢的揉着他的手心,誘哄的帶着他:“就叫一聲,聽話。”

洛行咬着嘴唇,臉頰通紅的搖頭,眼睛裏一層水汽,可憐兮兮的讓人怎麽看怎麽想欺負。

霍行舟想起昨天晚上劉夢雅故意讓他喝酒,洛行那個小狼狗的模樣,笑着點了點他嘴唇:“真不叫?”

洛行拼命搖頭。

“行吧,不叫就不叫了。”霍行舟剛想起身,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昨天晚上我喝醉了,你怎麽把我帶回來的,重不重?”

洛行下意識的點頭。

霍行舟心尖被戳的一軟,伸手握着他的腰,沒等他反應過來便欺身壓倒,作勢要去揭他的衣服下擺,“我看看壓壞沒有。”

洛行的腰最怕癢,尤其是霍行舟碰他更是敏感的不行,只是這麽一握就覺得軟的發慌,渾身使不上力,緊張兮兮的掙紮:“沒有壓壞沒有壓壞,你別亂弄我。”

霍行舟将他困在身下,兩指一并湊近,洛行瞬間就明白他這個動作的意義,不知道他往哪兒敲,索性兩手把臉護了個嚴嚴實實。

“累不累?”

洛行沒反應過來,兩指悄悄在眼睛處留了條縫看他:“什麽?”

“昨晚照顧我,累不累?”霍行舟補全了,拿下他的左手捏了下,握在自己掌心裏,就這麽支着身子懸在上頭。

“不累,你一直在睡覺,我就幫你擦了一下手和臉。”洛行抿嘴,他沒說完,其實自己還趁着他醉酒睡着,偷偷親了他。

臉忽然又紅了。

“你這次不光摸我手,還摸我臉了,我是不是要收費?”霍行舟眼底含笑的看他,頓了頓又說:“我還給你當了一夜的人形抱枕,這個也要收費的,你說怎麽算吧。”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洛行就更害羞了,躲着他的視線,小聲說:“你怎麽不把我推開。”

霍行舟眉梢一挑,嗤笑了聲:“我想推的,本來是我下床去喝水的,結果一把你抱上床你就跟個小貓似的往我懷裏鑽,黏人的不行,我喝個水都得把你抱着,廚房裏現在還有倆玻璃杯屍體呢。”

洛行窘迫的低下頭,半天也不敢看他:“那我……我睡覺皮嗎?”

“皮倒是不皮,一動不動的窩在我懷裏,黏人……”霍行舟伸手撥了撥洛行的睫毛,弄得他直眨眼,壓低了聲音,貼在他耳邊說:“得虧我是下去喝水,還能單手抱着你,我要去上衛生間,你說怎麽辦?”

洛行頭一回這麽仔細的聽見他的聲音,剛過變聲期那種低沉,帶着一點笑意和氣聲,繞着耳蝸送進深處,腿都要軟了。

“……你別、別說了……”洛行害羞的眼角發紅,在下唇上咬出一個小小的白月牙,臉頰通紅的讓他別再說了。

霍行舟也确實不敢再說,怕再逗下去他都要哭了。

“醒了就起床吧,好不容易大休一次,就別賴在床上了。”

霍行舟揉了揉他的腦袋,起身下床拉開衣櫃門,翻了兩件襯衫出來,一個自己換了,一個丢給洛行。

“你穿我衣服吧,你的我看着也有點髒了,就脫下來洗洗,回頭幹了你再換上。”

洛行捧着他的襯衫,上面有淺淺的洗衣液氣味,和他平時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穿、你的衣服?”

霍行舟衣服脫到一半,露出漂亮的腰部線條,聞言側過身看他:“嫌我穿過的嗎,那我給你找個新的。”

洛行忙搖頭:“不嫌的。”

他怎麽會嫌呢,他想穿他的衣服,還想把它帶走,藏起來。

——

霍行舟在開放式廚房門口,靠着牆壁看洛行緩緩從樓上下來。

他身上還穿着自己的襯衫,霍行舟突然腦子一熱,心想要是以後也能天天看着他一臉惺忪的在自己懷裏醒來,穿着自己的襯衫從樓上下來,給自己做飯。

別說是在自己頭上興風作浪了,就是讓他現在市中心,當着江城所有人的面兒唱征服都沒問題。

“你會做飯嗎?”霍行舟本來想點外賣,但是看着他的模樣忽然就不想了,要是他穿着圍裙和自己襯衫,在廚房裏給自己做飯。

唔。

“會的。”洛行拿起圍裙穿上,回頭問他:“你昨天喝了酒,早上吃點面行嗎?”

霍行舟點頭,他一向挑食的很,很少吃面條這種不頂餓還難吃的東西,但洛行問他什麽他都想說好。

奇了怪了。

洛行把鍋裏放上水,等差不多水開了,粗略估計了下霍行舟的食量,放了面進去用筷子動了動。

他在裏頭打了兩個雞蛋,又切了半把小青菜和一顆番茄,霍行舟看他小蜜蜂似的忙來忙去,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襯得他手骨纖細,又白又軟。

“霍行舟你吃蔥花和香菜嗎?”洛行偏頭問。

“你吃就放,我不挑。”

“那你幫我剝一棵蔥吧,我去洗洗香菜,回頭給你調點醬汁。”洛行說着便去洗菜了。

霍行舟嗯了一聲,從旁邊拿起一根蔥,死死地皺着鼻子,這他媽什麽味兒,也太嗆了,怎麽會有人愛吃這個。

他艱難的剝完了蔥,立刻沖到水池邊去洗手,搓了十幾遍才消停,湊到鼻尖一聞。

操。

洛行切了蔥花和姜,又把香菜切成一截截的備用,拿出兩只碗,舀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調料,用筷子攪了攪又把蔥花姜和香菜放了進去,從鍋裏舀了面條湯沖開。

洛行端起碗湊到他面前,眯細了眼睛笑問:“你聞聞香不香。”

霍行舟在心裏深吸了口氣,湊過去……

“香。”

洛行眨了下眼睛,身後的陽光将他攏出一層虛虛的光影,霍行舟咳了一聲別過頭:“什麽時候可以吃,餓了。”

“再等一會就好了。”

霍行舟靠在洗菜池旁邊伸手從他切的番茄裏捏了一個送進嘴裏。看着他刀工精細的切菜,自己給他打下手。

做飯怎麽這麽好玩。

霍行舟側頭看他,不知道怎麽想起來一句酸句:你喜歡的人也是普通人,你的喜歡為他渡上金身。

放什麽屁呢。

洛行還需要用別人的喜歡給他鍍金身?別人不從他身上刮走金子就是好的了。

霍行舟對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是他媽嘴裏的小流氓,他爸也嫌棄的不行,可那也就是他們兩個的嘲諷罷了,該有的愛一分不少。

他小時候沒受過旁人的氣,但從葉俏俏來看,她受了委屈,伍素妍都忍不了,何況親媽。

洛行這麽乖,是在哪兒受的委屈呢。

他爸媽知道嗎?

霍行舟揭開鍋蓋看了眼滾水裏翻騰的面條,狀似不經意的問:“你轉學來的時候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你爸爸媽媽呢?”

洛行刀尖一歪,徑直切在了食指上,下意識一松手,刀掉在了地上。

霍行舟吓了一跳,鍋蓋一扔便抓着他的手直接放在了嘴裏,舌尖抵着傷口,立刻蔓了一嘴的血腥氣。

唾液的刺激讓洛行瑟縮了下,一動卻沒抽出來,被他含在嘴裏抵着舌尖,替他止血。

洛行死死攥着右手手指,疼的直打顫卻還是忍住了沒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過了許久感覺不流血了,霍行舟才松開,牽着他的手往客廳去。

臉色陰沉的讓他乖乖坐着別動,自己翻箱倒櫃的找藥箱,扒拉半天找出一瓶碘伏,底下放了個垃圾桶,揭開蓋子擰眉看着傷口,輕聲問他:“怕不怕疼?”

洛行吸着氣,“不、不礙事的,你別緊張。”

霍行舟想到他剛剛血流不止的手,又看了眼疼的泛白的嘴唇,又板着臉數落:“以後不許你做飯了!不會還瞎攬活兒。”

“我會的。”洛行小聲反駁:“剛剛是不小心,沒事的,不疼。”似乎是怕他不信似的,又補了句:“真的不疼。”

“血都淌成這樣了還不疼?”霍行舟被他這個呆呼呼的樣子弄得又心疼又好笑:“幹什麽,覺得我們家吃不起肉,割肉飼我呢?”

洛行被他逗笑。

霍行舟屈膝在自己面前,他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斂下的睫毛,他不知道霍行舟在說什麽,可指尖傳來的一點點微風。

他在給自己吹傷口,哄小孩兒一樣。

洛行眼圈發紅,酸嗆的淚意幾乎洶湧而出,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溫柔對待。

小時候他看到有些小朋友摔倒了被爸爸媽媽抱在懷裏哄,他想如果自己受了傷,是不是媽媽也會這樣心疼他。

所以他故意讓自己摔了一跤,膝蓋和手臂都破了,帶着傷回去被媽媽看見,她只是冷冷的問他為什麽會受傷。

洛行不會撒謊,說了實話,結果只換來一頓更加無情的責打和辱罵,然後他在那個小房子裏,自己舔舐傷痕。

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會嘗試用傷口去博取別人的關注,默默一個人保護着自己,不靠近別人的同時也不讓人靠近,自然也不知道在受傷的時候被人關心是這樣的感覺。

“我真的不痛。”

洛行抽回手,不想自己沉溺在霍行舟的溫柔裏。

他們總有一天會分別,擁有過再失去比他從來沒有擁有過更加難熬。

霍行舟看他突然冷下來的臉色,以為他在怪自己讓他做飯,笑了下。

“小時候我爸媽整天忙,焦頭爛額的也顧不上我。我基本就跟着保姆在家,那會我們家請的那個保姆朝三暮四的跟人搞關系,經常不回來。”

洛行看着他的眼睛,有點心疼的問:“那你……”

霍行舟沒所謂的把碘伏瓶蓋子擰緊了,稍微收拾了下藥箱,說:“有一回還發着燒,大概是有點燒糊塗了也餓,就自己去做飯,結果頭一回就把手切了,我媽那天正好回來,看見滿地血都吓懵了。”

洛行也被吓壞了,皺眉道:“那個保姆怎麽能這麽不負責!”

“其實我也沒多害怕,就是我媽急哭了,當場就把那保姆炒了,抱我去醫院,從這兒就那麽走到醫院,那天還下大雪呢,封路,她抱累了就背,走了足足兩個小時。”

“阿姨對你真的很好。”洛行垂了垂眼睛,小時候他也發過燒的,趙久蘭沒有抱過他去醫院,只給他一些藥,讓他捂發汗了再說。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發燒是不能捂的,結果這麽多年也過去了。

霍行舟嗯了聲:“那是我頭一回,也是這輩子唯一一回見我媽哭。”

洛行呆呆的看着他,霍行舟擡了下手給他看,手腕上頭有個淺淺的疤痕:“就那時候去撈刀的時候,劃的。”

洛行心疼的眼圈都紅了,“疼嗎。”

霍行舟一笑:“早不記得了。”

洛行摸着他的疤痕,感覺自己手指都在顫,這個疤痕從手腕後一直劃到手背,長的觸目驚心,一定好疼。

霍行舟感覺引導的差不多了,話鋒自然的一轉,“我昨晚看見你後頸有個傷,怎麽來的?”

洛行指尖一頓,差點又攥上去,被霍行舟一把握住才免于傷口又崩裂出血。

洛行垂眼,撒謊說:“小時候調皮刮傷的。”

霍行舟也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看着他笑,“你小時候也調皮嗎?”

洛行不自然的抽出手放在膝蓋上,躲閃着他的審視:“誰、誰小時候都會調皮的。”

霍行舟将他拉起來,又牽着回到廚房去,讓他站在一邊作技術指導,自己則開始把煮糊了的面條倒進垃圾桶重新煮新的。

“撒尿和泥?”

洛行一怔:“什麽?”

霍行舟笑說:“我小時候怕人家牆頭去搖樹梢上的桑葚,吃的衣服上全是桑葚汁,洗都洗不掉。光是踢球就打爛了不知道多少玻璃,我媽整天跟我後頭給人道歉,你小時候都幹過麽?”

洛行抿了下嘴唇,霍行舟見他沉默便懂了意思,論小時候調皮搗蛋闖禍,他論第一就沒人敢認第二。

洛行這樣的,在他面前裝三秒都算他有本事。

洛行咬着嘴唇,不想把自己那個畸形的家庭說給旁人聽,尤其是霍行舟。

他不是讨厭趙久蘭,對于他來說,那個人是他的媽媽,生了他也養過他,僅此而已。

他不想去怨恨也不想去責怪,不為別的,只是單純的不想被霍行舟知道,最後一點驕傲也好,無畏的尊嚴也罷。

他希望在霍行舟以後的回憶裏,對他的印象好一些,記起來的時候別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些本質上屬于洛行的過去,不要出現在霍行舟的生命裏。

——

下午的時候,馮佳估計也是酒醒了,啞着嗓子打電話來。

“醒了?不讓爸爸給你點蠟燭了?”

馮佳喝斷片兒了,完全不記得這回事,一聽還來勁了,搓着手問:“我昨天這麽牛逼的嗎,有人拍照沒,我要他媽的吹一輩子。”

“得了你。”霍行舟沒耐心跟他瞎扯,“打電話什麽事兒。”

馮佳哦了一聲說:“你讓我表弟問的事兒問出來了,他女朋友……”

“等等。”霍行舟摸了摸洛行的腦袋說:“自己玩會兒。”然後才站起身走到陽臺,關上門說:“你說。”

馮佳不懂他神神秘秘的幹什麽,哦了一聲又說:“他女朋友是洛行同班的,好像是說他在學校沒什麽朋友,除了前後桌加過微信之外,說得上有點孤僻。”

霍行舟蹙眉,孤僻?

“還有呢。”

馮佳想了想,覺得表弟說的太多他有點忘了,沉默了半天絞盡腦汁的回憶,“哦對!你知道他多少成績考進的四中嗎,中考狀元啊,比班長還多了三十幾分呢!”

比葉俏俏還多三十幾分?

霍行舟側頭去看坐在那兒乖乖巧巧、不知道想什麽的小孩兒,又想到他剛來那天就寫了一夜的作業,眉頭擰得更緊了。

“比俏俏還多三十幾分,你表弟沒記錯吧?”霍行舟以前的成績也很好,自然知道葉俏俏這個成績代表了什麽,比她還多出三十幾分,那這就強到變态了吧。

“沒記錯,不說了麽,他女朋友是洛行他們班的,哦對了還有更可怕的,高一到高二的好多考試他的聽力題從來不做。”馮佳說:“據說連中考的聽力也是空白,就這樣還能多出班長三十幾分,我懷疑他要是做了聽力,得約等于滿分。”

霍行舟心裏一窒,總覺得有個不太好的想法在心裏慢慢冒出頭,讓他都沒來由的有點慌,本能的不想聽下去了。

也許只過了一秒,也許過了很久。

馮佳的聲音遠的幾乎聽不清:“如果猜得不錯,他應該是聽不見。”

霍行舟站在陽臺上愣神,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又重新轉過身,敲敲玻璃吸引到洛行的目光,以唇語無聲的問他:“餓不餓?”

洛行搖搖頭,從沙發上站起來,說:“還好。”

霍行舟深吸了口氣又低低的吐出來,只覺得胸口被壓了一塊巨石,沉得讓他喘不開氣。

——小白眼兒狼,再無視我就揍你了啊。

——你怎麽總無視我,耳朵不要就切給我吧。

操。

他總以為洛行是故意搭理自己,原來不是,是他根本聽不見。

難怪他說話的時候會一直盯着別人的嘴唇看,不是禮貌,是因為他有時候需要靠這個來判斷別人說了什麽。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一片寂靜。

所以他才對別人的每一分善意都記得那麽清楚,小心翼翼的想要回報?

霍行舟的眉頭一直擰着,不知道他這個聽不見是先天還是後天的,沒來由的想起他臉上的傷和上次那個女人,還有他對于父母的反應。

洛行一直很善良,上次被誣陷作弊,他也是沒有責怪丁超,反而是讓他不要打架,也覺得對不起葉俏俏。

同時他又很拒絕別人的好意,看上去軟軟的,一逗就臉紅,也總是退讓,仿佛不會生氣,也仿佛沒有喜怒哀樂。

他就像是個,完美的機器人。

“他聽不見這回事,是先天的還是後天造成的?”霍行舟啞着嗓子,艱難的問。

馮佳唔了聲:“我也不是很肯定,都是些小道消息,據說他從小就沒有爸爸,他媽一個人把他養大的,對他管教非常嚴格,不允許他做除了學習以外的任何事,就差連呼吸都要控制頻率了,那個耳朵,好像是他媽給打壞的。”

被打壞的!

“操,他媽是傻逼嗎。”霍行舟咬着牙,壓低了聲音冷笑:“她是把兒子當成學習機器了?讓她聾一個我看看。”

馮佳沉默了會,小聲問:“你怎麽……這麽生氣啊。”

“沒什麽,這事兒別往外傳。”霍行舟低低出了口氣,沉着嗓音交代:“一個字也不準往外傳。”

馮佳嗯了聲:“知道。”

霍行舟攥着已經挂斷的手機,站在陽臺上出了會神。

他終于知道,洛行為什麽這麽喜歡《血裏有風》這本書了。

那些打碎到極致的血肉,置之死地而後生,那種慘烈也許能讓他在裏頭找到一絲平靜,那副小小的身子,承擔了多少常人無法理解的痛苦。

剛剛失去聲音的時候,他一定很無助,很害怕。

這世上,唯一能讓他依靠的那個人,竟然是施暴者。

良久。

霍行舟松開緊攥的拳頭,重新撥通了一個號碼,規規矩矩的喊:“商叔叔。”

商清明那邊忙的腳不沾地,急匆匆的哎了聲:“什麽事兒?撿要緊的說,我這邊待會要開會呢。”

霍行舟回過頭,看着緊張兮兮的看着自己的洛行一眼,怕他看見自己說什麽的收回視線,問:“如果是父母對孩子家暴,算不算犯罪。”

商清明一笑,忙裏偷閑的幸災樂禍:“你爸終于忍不了你這個臭脾氣,要揍你了?”

“不是。”霍行舟說:“我有一個同學,身上總帶傷,我懷疑是他家裏人打的,問問。”

商清明蹙眉,擡手讓其他人先進去,自己站在門口說:“如果是父母家暴孩子的話,只要動手就是犯法,不過一般要讓被害人去報案同時采集證據,交由當地社區那邊兒調解。”

霍行舟冷笑了聲:“調解個屁,打成那樣了還特麽調解,等人被打死了成命案了才重視?”

“好好說話。”商清明蹙眉,他也是看着霍行舟長大的,這孩子雖然性子沒有多溫和,也愛嘲諷人,但發這麽大脾氣還是頭一回。

“刑法是這麽規定的,你着急也沒用,再說你打給我我只能給你個解釋,我也管不了。”商清明稍微委婉的說:“哪怕是死了人,單死一個也進不了市局。”

“……”霍行舟沉默幾秒,“這個時候就別開玩笑了吧。”

商清明咳了聲:“你勸勸你同學,真的要是父母家暴他,別姑息也別忍着,直接去報案。”

霍行舟想起洛行那個逆來順受又千方百計瞞着的樣子,鐵定不會去報案。

“我不想二次傷害他。如果确實嚴重且有證人的話,能不能強制對方不許再見他。”

商清明說:“可以,不過事情真的有這麽嚴重?很多家暴案子多數是跟進調解和強制改正,脫離父母不是兒戲。”

“我知道。”

“你再和你同學商量商量,別私自替人做決定,你也就是個孩子你能承擔什麽責任。”商清明又說了幾句,聽見會議室有人在叫他,急匆匆的挂了電話進去了。

霍行舟看着洛行,眼底神色溫柔成一汪深海,“以後他都不需要別人了,我會照顧他。”

一輩子。

——

霍行舟把手機收起來,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下自己的心情和表情,盡量自然的走了回來。

“幹嘛呢。”霍行舟看着他食指上包着的紗布,有點無奈的說:“你跟我在一塊之後手怎麽總受傷,往後真是半點兒活不能讓你幹。”

洛行扣扣手指,躲避着他的動作,臉紅的說:“也沒、沒有經常受傷,你別放在心上。”

霍行舟笑了下沒再多說,就着他旁邊坐下來,問“餓不餓?”

洛行昨天晚上其實沒怎麽吃東西,早上吃了一場兵荒馬亂的早餐,到現在早餓了,不過不好意思說,還是搖了搖頭:“還行。”

霍行舟知道他不好意思說,拿過手機往他旁邊靠了靠,打開外賣訂餐頁面讓他看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洛行伸出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劃,随便指了一家。

霍行舟眉尖一挑,笑了:“還挺識貨,這家酒店的廚子是從國外回來的,光一盤蛋炒飯都得小幾百,跟特麽放了金子炒的一樣。”

“這也太、太貴了。”洛行呆了呆,似乎被他吓到了,忙說:“那我們換一家吧。”

霍行舟笑着按住他的手,将他攬在懷裏,教導般領着他,一起在結算界面點了下去:“不換,你想吃哪個咱們就吃哪個,小幾百算什麽,就是一萬塊一盤兒也吃。”

洛行手指發熱,從他掌心裏縮回來,臉頰發燙的說:“那我把錢給你。”

霍行舟一笑,擡手在他額頭上輕敲了下:“就當是我給你交的補習費了,回頭你多給我講點兒卷子就行。”

“我教你題又不是想要你的錢。”

“那你想要什麽?”霍行舟故意貼着他的耳朵,幾乎一說話舌尖就能舔到他的耳廓,弄得他緊張的手腳發麻。

“我什、什麽也不想要……”洛行強自撐着呼吸,他想說的,說我想要你。

可。

他不能說。

洛行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一低頭才發現自己一直被他松松圈着,好像抱在懷裏一樣,頓時臉就紅了,“你怎、怎麽又抱我。”

霍行舟放下手機,松開了圈住他的手臂。

洛行才一松了口氣,就見他手臂一伸,将他抱了起來放在在自己腿上,手臂在腰後一握,掐住纖細的腰身,低聲靠近耳廓。

“洛老師,這個才叫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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