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見，莫力
不一會86號端着所謂的香蕉船走了過來，其實就是個做成船形狀的容器。裏面盛滿了新鮮水果和冰激淩，黃橙橙的外表咋一眼看上去的确像只卧倒的香蕉。
“博士怎麽這麽早就把小憨少爺帶回去了。”不解地看了一眼孤零零趴在池邊的茉莉：“該不會是你惹他不高興了吧。”
“我把小憨弄哭了。”莫力老實地回答，顯得有些沮喪，總覺得離自己變回人更遙遠了。
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86號卻不以為然：“放心吧，小憨少爺從來不記仇。我等會給你找點漂亮的玩具，他收了禮物就會變得很開心的。至于博士，只要小憨少爺開心，他也會開心。”托盤裏的冰激淩在烈日的照射下漸漸開始融化，86號便丢下一句你先适應下周圍環境就離開了。
博士會開心嗎？想着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似乎真的只有面對小憨時才會露出溫柔的表情。
86號走遠了，茉莉才擡起頭來研究四周的環境。島上除了城堡和研究所再也沒有其他建築，茂密的植物顯然是精心搭配過的。從高矮到排列、修剪、開花的時間都精确計算過，以保證四季皆有盛開的花朵。
沿着池子的一側挖有半米寬的花槽，種着許多小灌木，一叢挨着一叢，開滿了白色的小花。
“好香的茉莉花。”莫力湊了過去，把臉埋在花叢中深深地呼吸，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迎面撲來。舉目望去，這樣的茉莉花到處都是。在綠葉叢中星星點點的白，開得層層疊疊，如此溫婉。別的植物種類繁多，但數量沒有一樣比得上茉莉花，看的出島嶼的主人對這白色的小花情有獨鐘。
莫力把一朵掉在泥土上的小花撿起來，放到手心中，難得感性地憂傷了一把，自比了一番葬花人。
等他得瑟夠了，猛然想起什麽不太對勁的事情。
他皺着眉頭想：86號說我的新名字是莫力，可我本來就叫莫力。難道是我理解錯了？也許他說的根本就是茉莉花的茉莉……
我可是男人啊，男人！怎麽能叫這麽娘炮的名字，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莫力在池子裏糾結裏游來游去，他現在已經能熟練地擺動尾巴，輕盈地在水中滑行。水讓他感到無比的安心，但他只享受了一會這種美妙的感覺。緊接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好像有誰在暗中監視他的一舉一動。這種被窺視的感覺尤其明顯，他四處張望着，并沒有看到可疑的人。
這個島嶼是博士的私人領地，自然不會有外人進入，但這種被人盯着看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
莫力扭動身體，幹脆尾巴一甩潛入水底。脫離了沒有源頭的視線，他才覺得身心放松，開始任身體漂浮在冰冷的海水裏。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水面後，城堡二樓的玻璃窗後面，一雙眼睛正在褶褶閃光。
陽光太過強烈，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面目，但身形卻極高大提拔。很快，這個男人收回一直注視着水池的視線，拉上厚厚的窗簾回到屋內。
這是一間空間極高的卧室，裏面的裝潢富麗堂皇，天頂上墜着奢華的水晶燈，牆上皆是色彩鮮明的壁畫。但屋內陳設少的可憐，靠窗的那面牆邊擺着一列紅木書櫃，上面放着許多童話故事和繪圖讀本。除此以外只有一張極大的床孤零零地擺在中間，下面鋪着猩紅色的羊絨地毯。整間房間處在一種莫名其妙的激情之中，說不出的詭異。
小憨靠在大床上，身體都陷在雲被裏，露出兩條白得像紙的胳膊，捧着最愛的香蕉船吃個不停。
博士微笑着看他狼吞虎咽，等他毫無吃相地解決掉滿滿一盤水果和冰激淩後仔細地擦掉他嘴邊的口水。然後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故事書，坐在大床邊上溫柔地讀了起來：“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地球的某處，有一個遠得要死王國……”
“最後王子和公主終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永遠。”合上書本，小憨含着手指頭聽得津津有味，他問：“什，什麽，永遠？”
“永遠就是兩個人能一直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到死都不會分開。”博士俯下身去，在小憨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寶寶會永遠呆在爸爸身邊，對不對？”
小憨傻愣愣地盯着博士，吸了一下鼻子，尾巴不安分地拍打起來。他拍着肚皮嚷嚷起來：“要，吃肉！”
博士苦笑了一下，看來和自己比起來，肉的吸引力更大。他喜歡新鮮的龍蝦和蛤蜊，偶爾也吃一點水煮的魚和很嫩的肉。小憨在偶爾撒嬌的時候會無意識的說出喜歡爸爸這樣的話，可是一旦拿出好吃的，他就會丢下喜歡的爸爸撲向零食。
貪吃、愛哭、別扭，只有兩歲孩子的智力，卻是那個人留下來的唯一的珍寶。
玩累了的小憨很快呼呼大睡，博士守着他，心裏卻忍不住想起那條重生的藍色人魚……
莫力在潛入水底後才徹底安心下來，脫離了鷹隼一樣的視線，讓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他開始貼着池底游動，觀察他的新家。這個水池比普通的游泳池大得多，而且為了模拟海底環境制造了一個小型生态鏈。
他在海藻和珊瑚群裏穿梭，叫不出名字的熱帶魚帶着斑斓的色彩成群結隊地游動，很是壯觀。池底有很多玻璃珠子，撒得到處都是，據說小憨很愛亮晶晶的物體，這些應該都是他的珍寶。在池中最深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貝殼狀物體，兩片殼打開，裏面墊着厚厚的毛毯。
這不會是小憨的床吧，莫力猶豫了一會，屈身躺進去，居然很合适。毛毯雖然打濕了，可是水中不需要保暖，厚厚的絨毛浸濕以後觸感還不錯。
反正小憨被博士帶走了，那今晚他就住在這裏了。莫力向來都是走一步算一步，不多想後果的人。
這天傍晚86號來送食物，主食又是惱人的綠藻。不過多了一個紫菜蛋花湯，一個水煮魚片，雖然只放了很少的鹽而且沒有其他的調味料，但莫力還是吃得很高興。他端起蛋花湯猛灌幾口，又塞了幾片魚肉，不是說他不能吃人類的食物嗎，這不是送來了：“我想吃米飯，沒有主食的日子不是人過的。”
“你看小憨少爺什麽時候吃過米飯饅頭？”86號眯起眼睛，這兩個菜還是博士讓加的，其實在莫力完全适應這個身體前還是不應該吃得太豐盛。
“那他都吃些什麽？如果你天天用龍蝦蛤蜊上好的魚肉喂我，我不吃主食也可以。”這魚片不知是什麽品種，肉質細滑，入口即化，而且沒有刺。他忍不住把兩個菜都吃光了，綠藻卻是一口不動。
開玩笑，有肉吃，誰還去吃草！
86號看着碗裏剩下的綠藻，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要不是博士吩咐不許為難他，要盡量滿足他的一切需求，他一定捏着鼻子給灌下去：“小憨少爺和你可不一樣，他的腸胃跟人類沒有區別，吃什麽都可以，你得慢慢來。”
莫力舔舔嘴唇，舉起那個裝蛋花湯的玻璃容器，讨好地說：“這個給我吧。”
那是個半透明的玻璃大碗，上面有漂亮的花紋，閃閃發亮，用這玩意來讨好小憨最适合不過了。86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也不多說什麽，微笑着把碗遞給他就回去了。
直到夜幕降臨，林間五彩的小夜燈一一亮起來，把這個島嶼裝點得像童話世界裏的仙境。這期間再也沒有任何人來到水池邊，莫力不僅有些無聊。他浮在水面上，看天空皎潔的明月，開始思念遠方的親人。爸爸媽媽在幹什麽，他們現在還好嗎？前女友知道自己死去的消息，會不會多少傷心一下……
“想家？”冰冷的聲音從池邊傳來，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大冰山來了。
這個人可是關系到他能不能變回人類的關鍵人物，莫力不敢怠慢，立刻換上一副沒心沒肝的笑容：“這裏這麽好我這麽會想家，我只是擔心小憨不開心，因為下午我惹他生氣了。”說完還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睛，努力裝出一臉無辜。
博士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雙腿優雅地交疊在一起：“別和我耍花樣，我讨厭花言巧語的人。”
莫力一時間也不敢說話了，眼前的男人有極強的壓迫感，很恐怖。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這個冷冰冰的男人一開口，他就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他趴在池子邊上偷偷打量博士，他的目光銳利，雙眼有神。一副銀色的眼鏡泛着冷光，無端增加了許多威嚴。其實這個男人很帥，身材高大，五官精致無可挑剔。只是他不笑，看上去像個假人一樣，莫力努力地回憶他對小憨露出的笑容，笑的時候明明很舒服，為什麽他不笑呢。
“你看夠了？”博士嘴角扯起一個笑容，玩味地看着發呆的人魚。
“看，看夠了……”莫力趕緊低下頭，他笑了，但是笑得好恐怖！在心裏祈禱自己沒惹他不高興，博士的确也沒有怪罪他。他甚至笑了一下，說：“我救了你，所以你是我的了。”
“啊！？”莫力愣住了，怎麽救人還能附帶所有權的。
“有問題？”博士收起笑容，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莫力只覺得全身一震，這個男人的話他無法反抗。
頭搖得像破浪鼓，連忙說：“沒問題，完全沒問題。”
“恩。”對他的識相很滿意，男人點點頭，繼續說：“所以我有你的命名權，把你原來的名字忘了。從今天起，你叫茉莉，是小憨的玩伴。”
莫力眨眨眼睛，讨好地說：“我知道，是茉莉花的茉莉。真是個好名字，又好聽又優雅，朗朗上口，博士你起的名字真好。”
“拍馬屁可換不來人類的身體。”冷笑，又是一記冷笑。莫力覺得自己一定是受虐狂，不然被刀子一樣的眼神千刀萬剮之後，為什麽還會心跳加速、口幹舌燥、心慌意亂恨不得撲上去把這個男人吃幹抹淨？恩，或者被他吃幹抹淨？
“我這個人很正直，從來不拍馬屁，我說的可是大實話。”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己有開口說白話的才能，要是在做人的時候這麽圓滑，就不會被裁員了。
博士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他站起身來，最後吩咐了一句：“記住，你不再是人類莫力，而是人魚茉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