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各有各方法 (1)

那日離開唐府之後,葉逸就徑直回了莊府,還沒下馬,就見符仁站在門口,雖是一如既往地平淡表情,但是葉逸卻從符仁的眼神裏看出了擔憂。

翻身下馬,葉逸好似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走到了符仁面前。

“有事找我?”

“唐府的事情,我聽說了。”

除了給林玉兒下個慢性毒,葉逸再沒給過符仁什麽任務,雖然同樣也沒有給符莺任何吩咐,但符莺好歹是在跟着蘭若學習如何打理葉逸府裏的事務。符仁原本可以訓練侍衛,然而莊府裏的侍衛除了他就是白子,葉逸并沒有招募其他人。

這樣一來,符仁就真的是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又不好意思在莊府白吃白住,符仁便開始四處收集消息,不管有用還是沒用,符仁每天都要出去轉轉,然後帶回點兒長安城內發生的大事小情。而今日出去轉了一圈,符仁除了聽到葉逸與王玉清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的傳言,還聽說了唐府裏的事情,因為格外留心唐府,所以符仁還特地找了唐府裏的差役來打聽,花了幾個銅板,可得到的消息卻吓了符仁一跳。

回到莊府,符仁便坐立難安,一方面為自己所聽到的消息感到震驚,另一方面也替葉逸擔心。唐太尉那麽強硬的人,知道了這件事,又怎麽會放過葉逸?

左右也坐不安生,符仁就跑到門口來等了。

葉逸一聽這話就笑了,道:“果然是在陛下身邊呆過的人,連我都是去了唐府之後才聽說,你卻已經打聽到了。”

“事情剛發生,唐府裏的人吓壞了,心緒正是不穩,稍微誘導一下就能問到。”若再過些時候,恐怕就不是這麽好問的了。

“倒叫你趕了個巧。”葉逸輕笑一聲,擡腳入府。

符仁轉身跟上,對葉逸意料之外的淡定感到不解:“公子有何打算?”

葉逸的腳步一頓,轉頭看着符仁,笑着問道:“我若是跟唐太尉搶人,你覺得我能贏嗎?”

符仁愕然地目瞪口呆。

就知道符仁會露出這種表情,葉逸撇了撇嘴,繼續往前走。

“公子,”符仁回神,追上葉逸的腳步,堅定道,“只要是公子吩咐,我什麽都能替公子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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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逸瞟了符仁一眼,悠然道:“放心吧,不會讓你潛入唐府偷人的。”

聽到葉逸這話,符仁松了口氣。

雖是說什麽都能做,可若真叫他一個人跟整個唐府作對,他還是怕的,畢竟如今的唐府裏不僅有一個唐太尉坐鎮,還有一個十六衛大将軍、兩個鎮國将軍和一個剛入羽林衛的武将新秀,更不用說唐府裏的侍衛大多是因傷不能從軍或者結束服役又無處可去的士兵,他若真敢潛進去,八成是不能全身而退。

“那公子要怎麽做?”符仁實在是想不出能有什麽跟唐太尉對抗的方法。

“不急。”走近莊府後院,葉逸就被玄風撲了個滿懷,蹂躏着玄風的腦袋,葉逸笑道,“玄風長得可真快,幾天的功夫就又大了些。”

符仁不語。每天都好吃好喝地喂着,還專門請了人來訓練照料,能長得不好嗎?

葉逸拍了拍玄風的頭,道:“去找唐霄吧,要跟着他一起回來,知道嗎?”

玄風用腦袋在葉逸身上蹭了蹭。

“快去吧。”退一步放開玄風,葉逸笑眯眯地看着玄風。

玄風舔舔嘴,看了看葉逸,而後掉頭就跑出了莊府。

符仁目送着玄風跑出視線,總覺得開始能聽懂人言的玄風邪乎得很。

入夜,葉逸坐在院子裏發呆,就突然有個人影從天而降。

“逸哥!”唐雲是好不容易從家裏溜出來的,一脫身就趕忙來找葉逸。

“坐吧。”将手上的酒壺退到對面,葉逸示意唐雲坐下,“府裏亂套了吧?”

唐雲撩起衣擺坐下,手握上酒壺,卻沒拿起來喝一口。

“還好,祖父把霄關了起來,就不亂了。”

聞言,葉逸輕笑出聲:“前段時日我才被鎖起來囚住,這又換成是他了。沒發脾氣吧?”

“我正覺得奇怪呢,”唐雲憂心不已,“還以為他清醒了之後會大吵大鬧着要出來,結果出奇地安靜,我去看了他一眼,心情好像也不錯。玄風去了之後他就跟玄風一起玩得更開心了。那小子……該不會是傻了吧?”

葉逸失笑:“傻了也好,說不定他傻了,你祖父就不要他了,剛好送我。”

“逸哥你還有心情說笑……”唐雲抽了抽嘴角,“我可都吓死了!阿策和燕兒也擔心着呢……”

“他們不怪我就好。”葉逸嘆了口氣。

唐雲立刻說道:“阿策說了,他的哥哥多,送給逸哥一個,他還有三個哥哥,可若跟逸哥要回了霄,他怕是就只能剩下一個哥哥了。”

葉逸垂眼。或許真的會變成那樣,因為那也是無可奈何的吧。

見葉逸沉默,唐雲撓了撓頭,安慰道:“逸哥也別太擔心,我會想辦法找祖父或者我娘談談的,也會跟霄說說,讓他服個軟,好好跟家裏談談。正如阿策所說,我們家孫子多,也不差霄一個。”

“抱歉,”葉逸沖唐雲笑了笑,“跟阿霄說一聲,我最近可能不會去看他了,因為……有事情要做。”

“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嗎?”唐雲由衷地希望這件事能在他去西域赴任之前解決,不然他就算離開長安也不會安心。

葉逸想了想,道:“這段時日幫我照看好阿霄,他那性子,大概忍不了多久。”

唐雲笑着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我們家的情況逸哥就不用擔心了,我會看着辦的。逸哥別太勉強自己。”

“恩,多謝。”

唐雲不敢在莊府逗留,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就趕緊回唐府去,索性有唐策和唐燕幫忙掩飾,唐家并沒有人發現唐雲溜走。可唐雲還沒來得及去向唐霄轉告葉逸的話,就被父親唐世昌叫走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葉逸神清氣爽地起床,收拾利索,又吃了蘭若和符莺一起準備的早飯,這才騎着馬,優哉游哉地去了東宮。

葉逸到東宮明德殿時,剛好是太子下朝,回東宮進行朝會的時間,葉逸就理所當然地加入了東宮屬官的行列,坐在了太子太傅身旁。

太子踏進明德殿時,就見葉逸坐在那裏,腳步微微頓了一下,才繼續邁步向前,直到走到位置前,轉身坐好。

葉逸随着東宮屬官拜了太子之後,就又坐了回去。

太子看着垂頭不語的葉逸,問道:“少傅入宮,可是唐太尉的壽宴準備出了什麽岔子?”

葉逸轉向太子,拜道:“回殿下的話,曲江上的六艘畫舫即将完工,已經進入了最後的裝飾階段,臣想請示殿下,是否需要在畫舫上做些特別的布置?”

當然,太子和葉逸都清楚,兩人會說到唐太尉的壽宴,也不過是給葉逸一個重回東宮的适當理由罷了,不然悠然缺席多日的葉逸突然就冒了回來,沒個說法也是不合适的,盡管葉逸的缺席是太子準了的。

太子沉吟片刻,才答道:“這件事情,等本宮與父皇和皇弟們商量一下再說。”

“是。”葉逸又坐正了身子。

接下來,東宮的朝會正常進行,沒有一個人問及唐霄為何缺席。

朝會結束太子就把葉逸叫上,一起去了內宮的承恩殿。

進了承恩殿的書房,太子揮退了書房裏多餘的人,這才問葉逸道:“今日早朝,唐太尉給少保告了病假,你可知情?”

“臣知道。”告病嗎?還真像是唐太尉會做的事情。

太子往書案後一坐,又蹙眉說道:“另外唐太尉還極力舉薦,要求由你替換唐雲,赴西域任大都護。怎麽回事兒?”

葉逸對此絲毫不感到意外,或者說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

葉逸沖太子抱歉地笑道:“這幾日稍微做了些叛逆的事情,惹得唐太尉不快,這是要臣去西域反思己過,給殿下造成困擾,臣罪該萬死。”

太子将信将疑地看着葉逸,道:“唐太尉一向喜歡通過調任來懲罰自家人,就本宮所知,少保在來東宮之前,經常被唐太尉降職,因不影響大局,父皇也深知唐太尉的為人,這才不加阻攔,可你是怎麽惹惱唐太尉到如此地步的?聰慧如你,還不知該如何平息唐太尉的怒氣嗎?”

葉逸笑道:“讓唐太尉息怒的方法臣自是知曉,只是這件事情臣不欲退讓。”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若唐太尉再與父皇糾纏下去,當真把阿逸送去了西域,他這東宮可就少了一員大将。

葉逸看了看太子,坦言道:“臣與少保唐霄兩心相許的事情,殿下可知道?”

太子驚訝地兩眼一瞪,轉念一想,又沒有那麽驚訝了。

“本宮并不知情,但你說了,本宮又不至于太過詫異,你二人确實親昵得過了頭。”話說完,太子突然想到為何唐太尉那麽生氣了,“你們的事情叫唐太尉發現了?”

葉逸苦笑着點了點頭。

太子蹙眉,問道:“不打算行緩兵之計?”

葉逸堅定地搖了搖頭,道:“不打算。臣自知此事非同小可,若殿下覺得不妥,臣也可離開東宮。”

太子盯着葉逸看了看,見葉逸是認真的,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莫說這話,本宮等了你那麽久,好不容易把你盼來了東宮,怎會輕易放你離開?那樣豈不是正合了你想要逍遙自在的心意?”

葉逸調笑道:“殿下将臣看得如此透徹,倒是叫臣連偷懶耍滑都做不到了。”

太子笑道:“這樣剛好,你便在東宮,盡心盡力地為本宮效力吧。”

“臣謝殿下賞識。”葉逸拱手一拜。

太子又斂了笑容,嚴肅道:“唐家……也該有些污點了。”

聞言葉逸怔住,随即恍然大悟。

唐家接連三代從軍。

第一代唐太尉如今已是軍心所在,號令三軍連皇命都不需要,若不是年事漸高只游走在朝堂邊緣,怕是早就要成為皇帝的眼中釘了。

第二代唐世昌乃是十六衛大将軍,沒能繼續升官,也是因為唐家有一個唐太尉,唐世昌雖只掌管十六衛,并沒有唐太尉可以號令三軍的氣魄,可十六衛是衛戍皇宮之軍,皇宮安危盡在唐世昌手中。而唐世昌的弟弟唐世平是軍器監,官階不高,可管得是三軍兵器制造,也是身居要職。

再說唐家第三代,唐雲、唐霄兩兄弟年僅十九,就因為各種際遇、功勳加上前兩代的蔭庇而受封輔國将軍,一個将去西域坐鎮,另一個則接管了太子安危,就連唐策也入了羽林衛,幾年之後不知會到何種地步。

唐家各個位高權重,在唐太尉的管教下家風甚嚴,阖家上下都是品行端正之人,因此不管是在民間還是在朝中,都享有盛譽,受人擁戴。

這樣細細一算,葉逸心裏便是一驚。

興許皇帝信任唐太尉,不覺唐家勢大有何不妥,可太子今日既然說出“唐家該有污點”這樣的話,就說明太子對唐家是忌憚的,若唐家的第四代依舊如此風光,怕就大事不妙。

可……要為了這樣的理由将唐霄變成唐家的那個污點嗎?葉逸做不到,哪怕只是想象了一下,他也見不得唐霄被人指指點點,受盡閑言碎語。

葉逸又仔細想了想,突然覺得或許唐太尉也是對此有所自覺,故而這些年才會以懲罰孫子之名頻繁地“濫用職權”。

不管怎麽說,葉逸暫且是要與唐太尉作對,因此太子說的這件事情,葉逸聽過之後便壓進了心底。

就算他有法子,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告訴唐太尉的。

見葉逸沉默,太子以為是葉逸擔心他會對唐家不利,畢竟葉逸與唐家的關系可是堪比親人。

“不必憂心,本宮知唐家上下忠心耿耿,本宮只是擔心父皇多心,想借你之口,給唐家提個醒罷了。你的私事,本宮不會多言,但若耽擱了本宮的事情,本宮可不饒你。”

“請殿下放心。”

這邊葉逸與太子攤牌談得很順利,那邊唐霄可就不太順利了。

突然被囚禁無法随心所欲地去跟葉逸見面,唐霄本就心情不好,之所以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慌慌張張的,好似真的不信任葉逸總是怕被抛棄一般。

玄風來時,唐霄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玄風除了在打架時可以助攻以外,也完全記住了唐霄和葉逸的氣味,學會了傳信的技能,就像它能獨自從莊府聞着唐霄的氣味來到唐府一般,只要将字條裝好挂在它的脖子上,它也能再離開唐府,聞着葉逸的氣味尋去葉逸的所在地。

當然目前為止玄風也只能在葉逸和唐霄之間來回,若再有第三個人,玄風就不知該去誰那兒了。

玄風來的那日夜裏,唐雲又來替葉逸傳話,唐霄雖無從判斷葉逸的做法,但還是安了心。

可一覺睡醒之後,唐霄的好心情就完全被破壞了。

古夕月淺笑着站在唐霄面前三步遠的地方,身後的女婢手上還端着唐霄的早飯。

“二公子,夫人要我送早飯過來,二公子現在要吃嗎?”

唐霄看都沒看古夕月一眼,只看着躺在他腿上的玄風,似乎替玄風順毛比吃早飯更重要。

“放着吧,唐府的女婢都知道我的房間在哪兒,無需姑娘來送。”她還笑得那麽不懷好意,瞧着就影響心情。

“這個……”古夕月一臉的為難,“夕月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二公子萬不能不珍惜自己的身體,想必夫人也是擔心二公子,所以才讓夕月來的。”

聽到古夕月這一番話,唐霄額角的青筋歡快地跳了跳。

誰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了?他還不至于蠢到作踐自己的身體,做那種女人才會做的反抗舉動,他還有何顏面再去見逸哥?他只是不想看到這個女人罷了!

“二公子……”

見唐霄不理她,古夕月就上前一步,結果擡起的腳還沒落地,一直乖巧地趴在唐霄腿上的玄風就突然擡起了腦袋,警戒地看着古夕月,龇牙咧嘴地嗚咽着。

古夕月吓得立刻收回腳步,還又退了兩步。

唐霄贊許地摸了摸玄風的腦袋。

他當初把玄風送給逸哥的時候,只是想給逸哥添個玩物,若不是逸哥堅持要訓練,他頂多就把玄風當成寵物養了,如今看來,逸哥果然有先見之明,除了他和逸哥,玄風勉強只能接受唐雲和白子靠近,其餘人稍微靠得近一些就會龇牙咧嘴,當然沒有他和逸哥的命令玄風是不會咬人的,可任誰被一只豹子威吓了都會覺得害怕,因此自從有了玄風,能靠到身邊來的人就少了許多,這真是非常不錯。

“夕月姐姐,你在這裏做什麽?”唐燕也是因為擔心唐霄,所以特地來看看,結果一進門倒是先瞧見了古夕月。

“燕妹妹,”古夕月轉身,笑盈盈地看着唐燕,道,“夫人吩咐我來給二公子送些吃的,只是……”

說着,古夕月隐晦地睨了唐霄一眼,似乎在暗示唐霄對她的不歡迎。

唐燕抻着脖子看了看唐霄,然後對古夕月說道:“夕月姐姐還是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

她家二哥本來就對着誰都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唐燕至今也只唐霄在葉逸面前效果,而在唐雲面前,唐霄多半都是火冒三丈,至于其他時候,肯回句話都是唐霄懂禮貌。古夕月這個時候過來,那必然是要受盡臉色,甚至都不能指望唐霄懂禮貌了。

“可是夫人吩咐……”古夕月還想說些什麽以留下來跟唐霄增進一下感情,可話沒說完,就被粗枝大葉的唐燕攔住了。

“夕月姐姐還是回去吧,姨母那邊若怪罪下來,我去說。”說着,唐燕沖古夕月粲然一笑,然後推着古夕月出了門,跟古夕月說一聲再見,就把唐霄的房門關上了。

轉身回到床邊,唐燕就蹲下跟玄風對視。

玄風先是警戒地看着唐燕,見唐燕只是盯着它看并沒有什麽行動,玄風就無趣地舔舔嘴,撇開頭繼續享受唐霄的撫摸。

“它怎麽轉過去了?”被無視的唐燕不滿地向唐霄抱怨。

唐霄對唐燕的抱怨充耳不聞,問道:“你來做什麽?”

一聽這話,唐燕就瞪起眼睛看着唐霄:“什麽做什麽?我當然是因為擔心二哥的情況才來看看啊,要吃飯嗎?”

唐霄轉眼望向桌子上的飯菜,然後點了點頭,下床到桌邊坐下,一邊填飽自己的肚子,一邊将自己的飯菜分給玄風。

唐燕一見這情景就皺起了眉,問道:“玄風平時都吃什麽?我去吩咐廚房給玄風準備些吃的。”

“好。”唐霄想了想,将玄風平時吃的東西告訴了唐燕,聽得唐燕瞪圓了眼睛。

“我的老天!逸哥可真有錢,那些東西人都舍不得吃,他竟然買來喂豹子!我也想被逸哥養……”

唐霄瞪了唐燕一眼。

唐燕突然眼神發亮,興致勃勃地向唐霄提議道:“不如這樣吧,我嫁給逸哥,二哥跟逸哥暗度陳倉,這樣就皆大歡喜了!”

唐霄忍不住在唐燕的頭上拍了一巴掌:“你這腦袋裏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

還皆大歡喜?誰歡喜了?

“幹嗎打我?”唐燕捂着頭,一臉委屈,“我的提議不好嗎?那樣的話,我就能被逸哥養着,每天都有好吃的,二哥也能跟逸哥在一起,多好。”

唐霄翻了個白眼。是誰把這丫頭養得只認得吃食?

“有逸哥的消息嗎?”

唐燕撇撇嘴,道:“二哥,你昨夜才從大哥那兒聽到消息,這天才剛亮,大哥這幾日也被祖父困住不許進宮,三哥就算能見到逸哥傳個話,也得晚上才能回來。再說了,不過一日,能有什麽話要說啊……”

唐霄白了唐燕一眼,不再言語。

說什麽不重要,他只是想聽到一些跟逸哥有關的事情,他只是想知道在外面的逸哥有沒有被人刁難……只坐在這裏等待還真不适合他。

敏銳地察覺到唐霄神情中的不耐,唐燕警惕地提醒道:“二哥你可千萬別亂來,逸哥既然要你等着,那你還是在這裏等着比較好。祖父看起來還憋着一股氣,你要是火上澆油,倒黴的還是逸哥。”

睨了唐燕一眼,唐霄道:“真難得你說了句有用的。”

唐燕瞪眼,難以置信地看着唐霄,半晌才開口道:“二哥你跟大哥果然是孿生子,怎麽嘴巴都那麽壞啊?”

唐霄又白了唐燕一眼。他跟唐雲都做了快二十年的孿生子,事到如今還說什麽果然?

撇撇嘴,唐燕站了起來,道:“我不在這兒受氣了,我去祖父那兒看看。”

“恩,問點兒有用的回來。”

唐燕沖天翻了個白眼,風風火火地出門去了。

唐燕剛走不走,唐夫人就來了。

唐霄的臉色立刻又陰沉了下去。

等會是不是唐府裏的人都要到他這兒來轉一圈?好煩……

“阿霄,我聽夕月說……”唐夫人瞄了一眼桌上,意外地發現飯菜都已經被吃光了,再看唐霄坐的位置,唐夫人把将要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唐霄看了眼唐夫人的臉色,沉聲道:“怎麽可能絕食,只是看到那個女人心情不好。”

“你這孩子!”唐夫人瞪了唐霄一眼,而後在旁邊的位置坐下,“夕月哪裏招人煩了?”

唐霄理直氣壯地答道:“從頭到腳。”

唐夫人忍不住在唐霄頭上拍了一巴掌:“你瞧着誰不煩?就你逸哥不煩!”

這話一出口,唐夫人就後悔了。

這個當口,他提起葉逸做什麽?

一瞧見唐夫人那說錯話的表情,唐霄就覺得好笑。

又不是他們不提,他就會忘了逸哥,也不是他們不提,葉逸這個人就不存在了,他們在擔心什麽?

“我瞧着不煩的人很多,但看居心叵測之人就是煩。”

“夕月哪有居心叵測?”唐夫人瞪了唐霄一眼,“今兒來給你送頓飯那不也是關心你嗎?”

“關心我?”唐霄嗤笑一聲,“她跟我很熟嗎?為什麽要關心我?她會大老遠地從荊州跑到長安來,還不是因為聽說能嫁進唐家?”

“想要嫁進唐家就是居心叵測了?”唐夫人好笑地看着唐霄,暗想唐霄果然還是個孩子。

“難道不是嗎?”唐霄一見唐夫人那表情就心生不悅,“她根本就不認識唐家的任何一個人吧?不是因為看上了唐家的權勢,難道還能是因為看上了我們兄弟才不遠千裏來到長安?我們連一次面都沒見過,說傾心鐘情,誰信啊?”

唐霄這麽說也對,竟是讓唐夫人一時無言。

嘆了口氣,唐夫人又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麽怨得了她?這不是兩家都商量好了,她才來的嗎?”

“誰商量好了?誰跟誰商量好了?誰商量了誰去娶啊,幹嗎塞給我們兄弟?”唐霄瞪着唐夫人,說話毫不客氣。

“你跟娘說話是什麽态度!”唐夫人不滿地又拍了唐霄一巴掌,可深知這個兒子的脾性,心裏倒也不生氣。

唐霄揉揉腦袋,另一只手一直按在玄風頭上安撫玄風。

見唐霄一直按着玄風來防止她被誤傷,唐夫人又軟了下來,道:“說到底這事兒還不都是賴你自己?你多跟夕月接觸接觸也好,趁着現在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心知唐夫人說的是什麽事,唐霄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怎麽來不及?”唐夫人勸解道,“你是打小就跟阿逸在一起,是把對兄長的孺慕之情與愛戀之情搞混了,只要跟夕月多接觸,你就會明白你對阿逸的感情并不叫做愛情。”

“為什麽?”唐霄立刻開口問道。

“什麽問什麽?”唐夫人被問得一愣,茫然地看着唐霄。

唐霄沉聲道:“為什麽娘覺得我只要跟古夕月多接觸,就能明白自己對逸哥的感情不是愛情?因為古夕月是女人而逸哥是男人?娘說我是把孺慕之情跟愛戀之情搞混了,那我為什麽沒愛上唐雲,沒愛上唐策,偏偏是看上了逸哥?”

唐夫人聽得心驚,訓斥唐霄道:“別胡說八道!你要真是盯上了阿雲或者阿策,看你祖父不打斷你的腿!”

唐霄翻了個白眼,覺得唐夫人關注的重點不對。

“娘不必多說,”懶得再争論下去,唐霄沉聲道,“我還分得清自己的感情,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娘若是不怕耽誤了古夕月的終身大事,就把她往我身邊推,左右我是不會對她動情,也斷然不會娶她。娘也別指望我給她好臉色。”

唐夫人嘆一口氣,道:“你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像誰,這麽固執。反正時候到了,你自會幡然醒悟,如今你也聽不進勸。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唐夫人就起身,離開了房間。

她是真的不想承認自己的兒子竟愛上一個男人,若早知會有今日,她斷是不會叫她的一雙兒子與葉逸那麽親近。

送走了唐夫人,唐霄就百無聊賴地躺在了床上。

雖然唐夫人說他會幡然醒悟,可唐霄不覺得他都執迷不悟了好幾年,事到如今還會有什麽幡然醒悟的可能。唐霄一直覺得自己愛上葉逸并不是什麽錯事,因此他才一直理直氣壯,他唯一怕的就是失去葉逸。唐霄也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他們,支持他們,可唐霄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麽麻煩。

昨日葉逸來時一瞧見那情形就毫不猶豫地進了書房,唐霄不知道葉逸跟唐太尉都說了什麽,從如今回想起葉逸走出書房時釋然的表情,唐霄覺得或許在接受他的那個時候,葉逸就已經預料到了如今的這番情形,唐霄這才想明白為何葉逸在外人面前依舊跟他保持着兄弟的距離,唐霄這才明白為什麽唐雲說葉逸寵他。

并不是錯與對的問題,只要兩個人能好好地在一起,就算要一直保密下去又如何?可惜,唐霄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的理直氣壯是有多麻煩。然而葉逸卻從來沒跟他抱怨一句。

其實唐霄偶爾會對葉逸抱有強烈的不滿,因為葉逸即使是預料到了某些情況,也從不會與他說明,葉逸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做着打算,一個人默默地努力着,而唐霄總是在事後才能理解葉逸的做法。

被葉逸寵着,唐霄是會覺得開心,可他也希望能跟葉逸一起面對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困難,而不是因為他缺乏對事情的預見性就總是要葉逸一個人承擔。

越想越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唐霄一個鯉魚打挺翻身下床,讓守在門口的侍衛去通報唐太尉,他要跟他的祖父好好坐下來談談。

唐霄雖然是被腳鐐拴着的,可即使被拴着,他也是唐家的二公子,于是侍衛在得到吩咐之後,立刻就去通報了唐太尉。

唐太尉原本是不想理會唐霄的,因為他大致猜得出唐霄要與他說什麽,而且他與唐霄的性格太像,只要坐在一起讨論問題,最後總是會演變成一場争吵。

但轉念一想,唐太尉覺得這是唐霄第一次主動要求與他解釋什麽,鑒于這種變化,他或許應該聽聽唐霄要說什麽。

于是那傳話的侍衛很快就回到了唐霄的房間,還帶上了給唐霄打開腳鐐的鑰匙。

跟着唐霄走出房間,玄風樂得四處亂跑,跑夠了,就又回到唐霄身邊。

去到唐太尉房間時,唐霄本是想把玄風留在外面,可玄風不從,鬧得唐霄無法,就只能帶着玄風進了唐太尉的房間。

聽見腳步聲,唐太尉一扭頭就瞧見了一人一獸,眉梢一挑就諷刺道:“怎麽?一個人不敢來,要拉上一只豹子充場面?”

唐霄深吸一口氣,沉着地在唐太尉對面坐下,道:“祖父就當成是那樣好了。”

玄風盯着唐太尉看了看,然後才在唐霄腳邊趴下。

唐太尉冷哼一聲,問道:“還有什麽要與我說的?”

“有很多,”唐霄答道,“昨日事發突然,都沒能跟祖父好好聊聊。”

“你何時能與我坐下來好好聊聊?”唐太尉瞪了唐霄一眼,“這唐府裏,就你敢瞪着眼睛跟我叫板。”

“那是因為知道祖父對我好,知道祖父不會真的生氣。”

“哼!”唐太尉白了唐霄一眼,“不必奉承我,有話直說。”

唐霄張了張嘴,可雖然已經坐在了唐太尉的對面,唐霄還真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說他是認真的?可多半說了也沒人信。仔細想想,能替自己辯解的話語似乎少得可憐,這讓唐霄好奇昨日葉逸與唐太尉都說了些什麽。

琢磨半晌,唐霄放棄了,改口道:“我來陪祖父下盤棋吧。”

驚訝于唐霄竟然會提出這樣的建議,唐太尉狐疑地看了看唐霄,而後才讓人去拿棋盤。

棋盤、棋簍都已經放好,唐霄客氣地讓唐太尉先行。

“你還知道謙讓呢?”唐太尉輕笑一聲,先落一子。

唐霄嘴角微揚,道:“跟逸哥學的。”

一聽唐霄提起葉逸,唐太尉又板起了臉:“你跟他在一起,沒學到什麽好!”

唐霄盯着還空蕩蕩的棋盤思索半晌,才猶豫着落下一子:“祖父若真這樣覺得,也不會認逸哥做半個孫子了。”

唐太尉啪的落下一子,氣呼呼道:“認了個狼心狗肺的!”

唐霄撇撇嘴,道:“逸哥給唐家培養了兩個輔國将軍,如今只是要祖父逸哥孫子作為回報,祖父還不肯給,會不會太小氣了?也不知道是誰狼心狗肺……”最後這一句唐霄說得極小聲,沒敢讓唐太尉聽清。

唐太尉聞言狠瞪了唐霄一眼:“這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嗎?!他教壞我孫子,給我唐家抹黑!”

“唐家還怕被抹黑嗎?”唐霄不以為意道。

“不怕,”唐太尉得意地笑了,但轉而又瞪起了眼睛,“不怕也不行!”

唐霄撇撇嘴,不再言語,只專心下棋。

可唐霄專心了,唐太尉卻專心不了。

“你這臭小子!你說你身邊兒也不是沒個女人,怎麽就看上個男人?”

“誰知道呢,”唐霄聳聳肩,“若能知道原因,興許我也早就放棄了。”

“現在想!想出原因後給我放棄!”唐太尉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唐霄,只覺得唐霄平時跟他嗆的時候氣人,這會兒不嗆了,卻更氣人,簡直跟唐雲一模一樣!

唐霄擡眼瞄了唐太尉一眼,壞笑道:“哦,那我現在開始想,什麽時候想到什麽時候放棄。”

一聽這話,唐太尉就知道唐霄是根本就沒有要放棄的打算,這要是一輩子都想不出來,這輩子不就這麽過去了?

“那小子到底哪兒值得你死心塌地,不惜與親人反目?”唐太尉問道。

“說了祖父也不懂。”唐霄又落下一子,“而且,我從沒想過要與親人反目。逸哥的身邊沒有親人,正因如此,他反而最看中親人,我若與親人反目,他必定會內疚一輩子。因此我不會與親人反目,我還會在這裏與祖父下棋,也只是希望能說服祖父。

我也并不是要祖父立刻就認同我們,但請祖父給我們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我不會給你們這個機會的!”唐太尉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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