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害死雲的人
葉逸是黃昏時分到的都護府，天色未黑便去了唐霄的房間，可卻是第三日戌時才第一次踏出房門，那也是葉逸自上了唐霄的床之後，第一次下床。
這三日葉逸就沒離開過唐霄的那近一丈寬的床，雖然是最開始是葉逸挑起的，但葉逸沒想到唐霄是做到累了就直接睡，睡醒了就又纏着他不放，飯菜都是都護府的人送到房門口擱下，而後由唐霄去取，拿回來給葉逸塞下兩口就又迫不及待地給推到了一邊兒。
到了第三日的晚上，葉逸還是趁着唐霄被程開叫走議事時跑出房間的，雖然也沒能跑出多遠，強撐着疲憊的身體跨出房間葉逸就直接坐在了門口院子的石凳上……他實在是沒有力氣走遠了。
“你果然在這兒。”一聲輕笑傳來，尉遲恒抱着先前的那個小男孩偷偷摸摸地進了院子，“我也是服了你了，看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倒是想不出你能與情人在房裏三天三夜閉門不出，下回也讓我參與一下？”
白了尉遲恒一眼，葉逸問道：“你怎麽在這兒？把俟利給我。”
将懷裏的小男孩遞給葉逸，尉遲恒便在葉逸旁邊的位子上坐下，道：“俟利還在我這兒呢，我哪出得了都護府？想把俟利交給你，結果你三天三夜都不見人影，好不容易在前邊兒看見那位年輕的大都護在與人議事，我便偷偷來了。他們不讓我到這邊來的。”
小男孩俟利一到葉逸懷裏就是一副開心的模樣，咧着嘴無聲地笑着，一會兒抱抱葉逸，一會兒又扯扯葉逸頭發。
葉逸也由着他鬧，只是瞪着尉遲恒道：“你這三天都在這裏？交代你去辦的事情呢？”
尉遲恒撇撇嘴，道：“你對俟利那麽好，怎麽偏對我這麽兇？你吩咐的事情，我還敢不做嗎？已經讓人送信回去了，俟利交給你之後，我就過去。”
“恩，那快去吧。”葉逸收回視線，笑容溫柔地看着俟利。
“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兒？好歹也給我一個送別的吻吧？”說着，尉遲恒就站起來要俯身偷親葉逸一下。
一聲低吼，玄風不知從哪裏跑了出來，蹲在葉逸身後，目光兇狠地看着尉遲恒，龇牙咧嘴地威吓。
尉遲恒的動作一僵，尴尬收手：“得，我這就幹活去。”
尉遲恒走時，剛巧與匆匆趕回來的唐霄撞了個正着，可不等唐霄發難，尉遲恒就動作迅速地溜走了。
尉遲恒是對葉逸的品位感到十分費解，養寵物就養了只兇殘的豹子不說，情人也選了這麽個兇悍粗魯的，就連他撿回來養的俟利都不是個善茬子。
“他怎麽在這兒？”唐霄大步走到葉逸面前，一臉不滿地問道，“你又為什麽在院子裏？這小子是怎麽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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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逸撇撇嘴，笑道：“你哪兒那麽多問題？這是我兒子，俟利，不會說話。”
見葉逸只回答最後一個問題，唐霄額角的青筋一跳，咬牙切齒道：“我離開你兩年，你兒子都五歲了？！”
葉逸調笑道：“沒有，俟利才一歲，長得比尋常孩子大一些罷了！”
唐霄的青筋又是一跳。
葉逸輕笑一聲，道：“俟利是我去年撿的孤兒，因為這一趟的人物雖然花費時間，但委實簡單，旅途太過無聊，我就撿了俟利來養。”
“孩子也能随便撿嗎？”雖然也不是不能撿，但是為什麽要撿呢？
“反正他是我兒子。”葉逸抱着俟利，笑眯眯地看着唐霄。
唐霄敗下陣來：“你兒子就是我兒子。”
葉逸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道：“不然呢？你還要我自己養啊？”
一聽這話，唐霄就笑了。
見唐霄笑了，葉逸也跟着笑了，然而笑着笑着，葉逸就想起了另外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
“那個出賣了阿雲的人在哪裏？”
唐霄聞言一怔，而後起身，向葉逸伸出了手，道：“我帶你去。”
葉逸點點頭，便将一只手遞給唐霄，另一只手抱着俟利，跟唐霄一起往都護府的地牢走去。
玄風舔舔嘴，扭頭去別的地方散步去了。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來到地牢最裏面的牢房，葉逸才瞧見一個被綁在十字樁上的男人，男人身形纖瘦，衣衫整潔，除了灰塵，并沒有血跡，似乎未經拷打的樣子，長長的頭發雜草般散亂着，幾乎擋住了男人的臉。
聽到腳步聲，男人微微擡頭往牢房門口睨了一眼，而後聲音幹啞地說了一句話：“殺了我，殺了我替他報仇。”
葉逸深吸一口氣，而後道：“我能進去看看嗎？”
唐霄擡手一揮，便有獄卒上前來打開了牢房的門。
“幫我抱一下。”
轉身将俟利交給唐霄，葉逸才貓着腰進了牢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撩開男人那頭雜亂的長發看了看男人的長相，而後一把扯開男人的衣領，這便瞧見了挂在男人脖子上的玉墜，那墜子上的圖案與他跟唐霄脖子上的是一模一樣的，一看那拙劣的刀工就知道是出自唐雲之手。
他就說唐霄即使不殺這人，也不會連打都不打，卻原來竟是這樣。
葉逸突然捏起那枚玉墜，用力一扯，便将那墜子從男人的脖子上扯了下來。
就連葉逸進門時，那男人都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不想卻在這個時候激烈掙紮了起來。
“還給我！那是我的！不許碰……不許碰！”
葉逸苦笑一聲，退後兩步，依着牢房潮濕的石牆滑坐在鋪着幹草的地上。
“他是為了保護你才被抓走的？”葉逸低聲問道。
“殺了我！是我殺了唐雲，你想要給他報仇就殺了我！”
葉逸舉起手上的玉墜，道：“你背叛了他，害他丢了性命，你以為我會那麽輕易地讓你随他而去好與他團聚？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就捏碎這枚玉墜，反正我現在覺得這第三枚玉墜多餘得很！”
男人一怔，突然擡起頭一臉驚愕地看着葉逸，問道：“你是葉逸？”
葉逸答非所問道：“他是為了保護你才被抓走的？”
男人又垂下頭，沉默半晌後哽咽道：“是……我原本就是龜茲王室餘黨派到唐雲身邊做奸細的，最後那群畜生卻連我都要殺了，他……他是為了回來救我，才被抓走的……我求求你們……殺了我吧……”
果然是這樣。葉逸就猜到唐雲會是為了保護誰而死，只是沒想到竟是個在唐雲心裏能與他和唐霄一樣重要的人。
“不會殺你的，”葉逸嘆一口氣，閉上眼，便有淚水從眼角滑落，“唐雲希望你活着，你就必須得活着。他抛棄了家人，抛棄了弟弟，只為讓你活着，你就必須代替他活着，哪怕每日飽受煎熬也要活着，哪怕沒了活下去的動力和原因也要活着，哪怕活得生不如死也要活着，你的身上，背着唐雲的命！”
男人愣了愣，繼而嚎啕大哭。
被囚兩年，從來沒有人與他說這樣的話，就算是唐雲的那個弟弟，也只是在他求死之時請名醫來給他續命，他就這樣活了死死後活地過了兩年，如今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他的身上背着唐雲的命，那麽重、那麽沉的東西，他要怎麽背？他配嗎？
“阿霄，替他解開。”
“好。”唐霄從獄卒手上拿過鑰匙，親自替那男人解開枷鎖。
葉逸揚手将那枚玉墜丢回給男人，眼中泛淚道：“西域平定之後，我會帶你回長安，想好你該怎麽恕罪吧！”
說完，葉逸就站了起來，與唐霄一起離開了地牢。
走出地牢，重見西域遼闊的星空，葉逸長嘆一聲，道：“還特地給這人弄了個保命符，真的是要恨死阿雲了。”
“他就只會給人添麻煩。”嘴上這樣說着，唐霄卻是立刻安排了人照顧地牢裏那個已經頹廢了兩年的男人。
“是啊，”葉逸淡淡微笑，“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到最後依舊如此，真是叫人想要忘了他都忘不掉啊。”
唐霄撇撇嘴，道：“你盡管忘了他吧，記着他的人多了去了，你只管記着我就好。”
葉逸聞言斜了唐霄一眼。
重獲自由的男人在牢房裏思索許久，才慢騰騰地走出來，然而一走出地牢，卻見唐霄和葉逸還站在門口。
男人茫然地左右看看，不解地問道：“你們……在等我？”
葉逸轉頭睨了男人一眼，道：“沒有。”
男人眨眨眼。
倒也是，這兩個人雖然不殺他，但也是對他恨之入骨了吧，怎麽可能想見着他。
唐霄看了看男人，沉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都末。”男人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唐霄又看了男人一眼，就直接把俟利塞進了都末懷裏：“看着他。”
話音未落，唐霄就已經扯着葉逸大步離開。
“诶？阿霄你做什麽？”葉逸扭頭就見那一大一小茫然地站在地牢門口。
唐霄冷哼一聲，道：“你難不成還想把俟利帶回房嗎？”
天色又黑了，該睡了。
葉逸嘴角一抽，道：“你都護府還騰不出一個房間單獨給我嗎？”
這人的腦子裏還能想點兒別的嗎？
“騰不出，”唐霄理直氣壯道，“原本該給你的房間現在給都末了，你只能睡我床上。”
葉逸搖頭失笑，道：“到底是誰把你養得這麽色的？”
唐霄果斷答道：“你。”
葉逸竟無言反駁，只能無力地沖天翻了個白眼。
合着他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