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靜的大廳裏,複古而昏黃的壁燈散發着影影綽綽的微光,使得四周不知不覺中悄然的都籠罩在一種淡淡的懷舊之感當中,讓身在期間的兩人都不自覺地各自陷入了陳舊的深思。夾雜着秋風味道的涼風輕輕拂過臉旁,卻讓人忍不住連細微的喘氣都無意識的波動懷念的味道。

龐毅偉端着茶杯,只是靜靜地看着一直背對着他的肖晉,眼眸上的凝重神色不由的加重了幾分。

他完全猜不出像肖晉這樣的厲害角色為什麽忽然會蟄伏在怡家?

他和肖晉雖然認識但是一直都不熟悉,只是在歐洲一次拍賣會上見過面。那時候,他見到的肖晉完全和現在是兩個模樣,無論是舉手投足間的氣勢、地位、還是簇擁着的保镖……都和現在怡府的一名小小管家實在是沾不上半點關系。

當時他來到怡家的時候,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是,雖然換了衣服、換了身份就連說話的口氣也老師木讷。但是,卻掩藏在厚重眼鏡片下的那雙如狼似虎一樣的眼睛,充滿了癫狂和冷血。

這些種種跡象都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肖晉想要從這裏拿走的東西絕對不會比他要少,甚至……更多。

龐毅偉淺淺的喝了口手上的茶,手指輕輕地摸索着茶杯的把手,略帶稚氣的臉上卻顯露出明顯與這個年紀所不該有的城府。

既然,他一開始也不拆穿他,他自然也不會自讨沒趣一門心思就往槍口上去撞。就目前而言,他似乎還暫時不必太多提防這個人或者是與他為敵,但是理所當然的他們也絕對不會成為所謂的朋友。

他不過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騙取怡家的遺産罷了……

可是,肖晉這樣的厲害的角色會想要什麽,這裏有什麽東西值得他這麽貪婪,這個小心步步為營?

轉過頭,一直看着手上茶杯,若有所思。

夜,安靜的太過厲害,讓人心慌。

……

第二天清晨,龐毅偉沒有和怡木臣多說什麽,就早早的去了公司報到。他先在所應該做的就是,在沒有找到第三個繼承人之前,他就乖乖的扮演好怡木臣的好弟弟,好好聽話守着家業的姿态。然後,剩下的就是耐心的等待,至于其他的,那就是,他還想好好的看那個肖晉怎麽演一出精彩的戲讓他瞧瞧,還有就是怡木臣接不接得住……

肖晉依舊像以往一樣緩緩地走到怡木臣房門前,低着頭輕輕地扣了扣房門,輕聲的說道:“少爺,少爺……是時候起床了。”

一直低垂的臉上仍舊戴着酒瓶底一樣的厚重的黑框眼鏡,灰褐色的中式長衫配上梳得服服帖帖的頭發,整個人顯得整個人木讷而老實,看起來無趣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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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傳來的陣陣房門聲,讓躺在床上怡木臣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不自覺地微微翻身,忍不住懶懶的用身子蹭了蹭身下已滿是褶皺的白色絲質床單,黑色的頭發搭垂在鼻梁上,略微紅腫的唇顯得格外的刺眼。

“少爺……”敲門聲微微停頓了下,少許又緩緩地敲了敲,似乎沒有半點要停下的意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怡木臣才算是緩緩地睜開眼睛。

好累……

又是這樣,每次渾身都像是散了架一樣,像是被人拆過了重組一樣,睡不過來困。

睜開的雙眸,依舊帶着一絲淺淺的困意。

忍不住纖細的手微微撫上額頭,蒙蒙的看着水晶吊燈,微微地舒了口氣,誰知竟然無意間扯動了嘴角,頓時猶如撕裂一般,穿過一陣陣的刺痛。

“呲……”

怡木臣微微蹙眉,手指忍不住摸了摸下唇,沾染上了一絲鮮紅的血漬……

這才發現,原本唇上已經結痂的那些細微的傷口,又流出了赤紅色的血。頃刻間,鐵腥味瞬間充盈了整個口腔,唇齒之間彌漫着一股兩人作嘔的甜腥味。

怡木臣有些愣神。

這是怎麽了?

“少爺……”門外的敲門聲依舊輕緩但是絲毫沒有要終止的意思。

“進。”怡木臣回過神,簡單的應了句。

緩緩地坐起身,不動聲色的把那只手指上沾染的手放到了薄被下,沒有出聲,整個人安靜的看着褶皺的厲害的床單。

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大……

嘴角怎麽會無緣無故的破了?他清晰的只記得,昨晚他只是困得厲害,洗過澡就睡下了。但是,整夜的記憶都像是被人洗掉了一樣,甚至連做了什麽夢都不知道,除了早上依舊覺得一天比一天覺得累之外,再無其他的感覺。以前不是沒有出現過這些現象,只是這次似乎留下的痕跡太過明顯了。

他想不通,這是怎麽一回事……

莫非,誰曾經進過他的房間。

怡木臣的臉色有些難看,微微擡頭卻看見肖晉依舊和往常一樣走到窗臺邊。依舊和每天一樣,緩緩地拉開了白色的落地窗。然後放好今早上的英文報紙,把已經搭配好的衣服疊得仔細的放在床腳,然後,轉身就進了浴室幫怡木臣放洗澡水,不一會浴室就傳出嘩嘩的水聲。

……動作沒有絲毫的不自然。

怡木臣聽着浴室裏緩緩地水聲,心裏忽然生出一絲淺薄的疑惑,臉色不自覺地有些難看。

難道?

等肖晉放完洗澡水出來,身上灰褐色的長衫被淋濕了些,霧氣的眼睛使得整個人顯得滑稽了不少:“少爺,水已經放好了。”

說完,老實的肖晉畢恭畢敬的挽起袖子,規矩的站在怡木臣的床一側,臉上帶着一些遲疑,甚至說是一絲不自然的窘迫。

半吞半吐,緊張卻又帶着一絲期待的樣子,羞赧的撓了撓頭,有些結巴:“那個,少爺……要……不要我再幫少爺按摩按摩,我前幾天,才,才請了位按摩師又教了我一些招式?”

“……”怡木臣卻沒有回到,只是懶懶的靠着枕頭,黑色的發和白色的枕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宛若一朵黑色誘人的玫瑰被人放置一片蒼茫的白雪之中。

安靜的氛圍,讓木讷的肖晉顯得多出了一份手足無措,臉上帶着尴尬,似乎是覺得自己逾越了,想放下手上一直挽着的袖子,可是卻又不敢。只能左手大着右手,不敢動作。動作有些僵直。

“……今天不必了。”許久,怡木臣緩緩地開口道,臉上依舊平靜看不出半點的其餘神色。

“哦。”肖晉聞聲慌忙放下手上的挽起的袖子,僵直的身子有些遲鈍:“少爺,那,那我先出去了。”

怡木臣皺着眉看着老實巴交的肖管家幾乎因為拒絕而變得落荒而逃的身影,這讓他之前心裏産生的疑惑變得似乎又沒了立場,這樣的一個老實巴交的人……難道是他多想了。

可是……

正當肖晉正要随手輕輕地關上房門的時候,怡木臣還是忍不住突然開口:“肖管家,府上的後備鑰匙是不是全都是你一個人拿着?”

正要出門的肖晉,動作明顯也是一頓,低垂着的眉眼微微蹙了下,但是很快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緩緩地答道:“是,少爺,老爺還在的時候就已經交到我手上管理了。”

“那最近,有沒有誰向你拿過房裏的後備鑰匙?”

“應該沒有,”肖晉想了會,才緩緩地說着:“因為鑰匙都是後備的,所以很少會有人用的到,因此大部分一直都是放在地下室的倉庫裏的,若是平時傭人們用後備鑰匙的話,使都是有清楚記錄的。”

“……”怡木臣看着一直低着頭站在門外的肖晉,皺着的眉頭卻更深了。

許久,怡木臣才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怡木臣低垂了眼,看了看手上的已經幹了的血漬,幽深的眼睛蒙上一絲疑惑。

肖晉這才緩緩地關上了房門。

随着,門落了鎖,肖晉低着頭推了推臉上的眼睛,想起怡木臣下唇上沾染的血漬,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自己的唇角,嘴角挂着一絲淺淺的笑意。

我親愛的少爺,不知道好奇心是你現在最要不得的嗎?

等怡木臣收拾完畢,下了樓。

肖晉已經換掉了之前弄濕了的灰褐色長衫,穿上了土黃色的長衫雖然長衫幹幹淨淨被熨燙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皺褶但是可能因為顏色的關系反而襯得肖晉的臉色更難看,刻板了。

“少爺,剛才偵探社打來電話,說三少爺的事情有了些眉目,說是查到了一些關于三少爺的居住過的地方。”

“是嗎?”怡木臣臉上的陰雲明顯好了許多。

“是,他們說,之前有人提供線索說是在三姨太的鄉下老家司莊,曾經見過三少爺人回來過。”

怡木臣扶着樓梯的把手,臉上閃過一絲細微的驚訝。

三姨太……

這個稱呼?

怡木臣上下又仔細看了一翻肖晉,三姨太這個詞肖管家不會是不知道吧。

老爺子活着時候很清楚的說過,他只承認一個兒媳婦和一個孫子。三姨太這樣的字眼在老爺子身邊提起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不過有想象,遺囑上後來填上的兩個孫子的名字,心裏又覺得使自己多想了。也許老頭子人一老,連堅持半輩子的事情也只能妥協了。

不過,就是不知道老頭子真的聽了之後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怡木臣想起老頭子拄着拐杖氣得直哆嗦的樣子,不由得又覺得好笑。

其實,三姨太這個稱呼,他倒是覺得無所謂,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更何況他的母親早就不再了,都已經是蓋上黃土的陳年往事了。

所以,也就懶得仔細肖晉擅作為什麽主張更改了稱呼。只是,低頭整理了下西裝的袖口,淡淡的轉移話題說道:“你去簡單的收拾一下行李,我們去司莊看看吧。”

因為在B城,所以兩人需要先轉飛機再坐車才能到。

最近幾天都沒有一直沒有休息好的,怡木臣又經此一路的颠簸,很自然整個人顯得就更沒精神了。一路上,只能懶洋洋的靠在車座上,幾乎勉強才能半眯着眼,渾身無力,軟綿綿的,像極了一直高貴而慵懶至極的波斯貓。

肖晉見怡木臣似乎趕車很累所以,開車的時候故意的也放慢的速度。一路上車開的很平穩,可是本來下午能到的,足足延遲到了晚上。

沒有辦法,兩人只能暫時找酒店先住下。

用過晚餐,早已累得渾身無力的怡木臣就先回房了。

肖晉則是打理詳盡的一些路程,所以很晚才睡。

一夜無夢,清晨怡木臣醒來的時候竟覺得渾身舒爽,好像最近幾天睡不好的狀态,一掃而光。每天早上都像散了架一樣的身子,明顯輕松了很多。

這讓本就已生疑的怡木臣更加覺得在怡府的時候,肯定有誰進過他的房間。

可是,究竟會是誰……

他一時卻又摸不着頭腦,起初他很自然的就懷疑一直保管鑰匙的肖晉,可是要是真的是他的話,今天自己的狀态忽然變得好,是不是太過明顯了。想到這,怡木臣不由的摸索了下下巴。但是,目前他最不信任的人還是他,這也是他有意帶着肖晉出來的原因……

精神頭明顯好多了怡木臣,自然心情不錯。

吃過早飯,二人這才朝着昨晚肖晉标記好的路程而去。一路上,怡木臣偶爾會和肖晉聊些有的沒的,雖然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但是肖晉依舊回答的磕磕絆絆,老實謹慎。這讓怡木臣有些沒幾句就有些掃興。

扭頭看着窗外的路一點一點的經過風景,沉默了半響的怡木臣托着腮緩緩地說道:“肖管家,你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怎麽就當了怡府的管家了?”

肖晉微微擡頭,透過倒車鏡看着坐在後面的怡木臣,細微的挑了下眉毛,随後才緩緩的說道:“是老爺他決定的,具體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嗎?”怡木臣依舊平靜的緩緩說着:“老爺子看人一向眼光狠毒,看來肖管家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才能贏得老爺子的賞識。”

說完,怡木臣側過頭,靜靜地看着一直認真開車的肖晉。

肖晉聽着怡木臣的話裏有話,裝作羞赧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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