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是楚煥第一次進來陸越之的卧室，一進門便覺得身邊涼飕飕的。
這裏和外面俨然是兩種不同的世界，像是完全沒有裝修過的房子，但用的大床和地毯又恰恰是最好的。
看着陸越之直接坐着輪椅去了浴室，他實在難以理解的看着這房間，忍不住嘀咕，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簡約工業風？
摸了摸牆壁上的紋路，心下好笑，幸好不是毛坯，不然他都怕睡在這裏晚上漏風。
房間裏除了床，就是邊上一張地毯和兩個黑色的懶人沙發放在上面，壁燈，頂燈，和床頭的落地臺燈。
兩本原籍書散落在地毯上，他撿起來看了兩眼，都是英文的，其中一個已經翻的有些舊了，打開裏面能看到黑色鋼筆做的簡單批注。
楚煥這時候才切實感受到兩人的文化水平真的相距甚遠，抖了抖身體，便動手把兩本書好好合上擺放在地毯一角。
晚飯後焦慮的時間裏他已經洗了澡換了衣服，現在就是坐等某人出來。
聽着浴室的水聲，楚煥有些擔心他現在是站着還是坐着，但這個時間無論如何他也沒有勇氣再進去提醒他梁醫生的醫囑。
只能等他從裏面出來一邊給他按摩小腿一邊唠叨，“浴室裏有凳子嗎？你是坐着洗的還是站着洗的？”
陸越之拿着方才楚煥看不懂的書在來回翻閱，聞言分神低頭看了一眼楚煥，“你怎麽比爺爺還誇張。”
“誇張？”楚煥有些生氣，“你沒聽梁醫生說的話嗎？你現在不可以下地活動。”
“那不然下次你進來幫我？”陸越之端坐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楚煥一噎，“其實…你可以洗泡泡浴。”
陸越之沒再說話，兩人在同一空間裏生活時間不短了，他能感受到楚煥小心翼翼的靠近和讨好。
他是不怎麽在意自己的腿恢複程度，畢竟現在對外傳聞都是下肢癱瘓，但看着有人為自己這麽擔心還是十分窩心，想到這裏陸越之小腿縮了縮從楚煥手下離開。
Advertisement
“手法這麽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專門去梁思南那裏培訓過了。”
楚煥瞳孔收縮，有一瞬間的慌亂，“…今天他讓那個護工教我了一會。”
“嗯，收拾收拾睡吧。”
睡…啊？
他下意識的再次看了一眼這個房間，“我覺得我還是回去睡吧，晚上有事你打我電話，很方便的。”說完就要往床下爬。
陸越之唇角彎了彎，低沉的嗓子在他身後響起，“楚煥…你在害怕什麽？”
楚煥摸了摸鼻子，沒看他的眼睛，“…害怕什麽，你這腿連路都不能走，應該是你怕我吧？”
說完楚煥就有些後悔，這樣說會不會有些傷他自尊心？
陸越之笑笑，朝着他擡了擡下巴，“也是，我看你最近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他說着頓了頓再次道“在這睡吧，不會對你做什麽的，小孩兒！”
聽着最後一句話，楚煥覺得很沒有面子，“我一下就能抱起你，誰小孩兒了？！”
陸越之挑眉，“是，狀如牛的小孩兒一個。”
楚煥不可置信的看着這人，“那你也是小孩兒，小孩兒才跟小孩兒結婚！”
陸越之樂了，笑着躺了下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嗯，所以你怕什麽小孩兒，過來吧。”
楚煥坐在床邊又糾結的幾秒鐘，覺得自己今天要是走了，絕壁要被陸越之當做笑柄，強撐着爬到他方才手拍過的地方趴了下來。
看楚煥真的是緊張，明明躺在這麽軟的大床上身體還是僵硬着的，陸越之忍不住嘆口氣，跟着開口。
“小孩兒。”陸越之叫他，楚煥下意識就要反駁就聽這人認真的再次開口。
“當你是小孩兒才讓你睡在我旁邊，腦子別發散，我還沒禽獸到那個地步。”
“……”楚煥一愣，随即放松下來，“那你說什麽婚內義務。”
陸越之枕着自己的手臂，側臉看着趴的只露出兩只眼睛的某個小孩兒，“婚內義務就是互幫互助，怎麽？不樂意？”
“哦…”楚煥埋在手臂下的嘴巴偷偷撇了一下，轉而完全放松下來，“你這人就是這樣，要我幫你就幫你呗，非要把話說的這麽吓人。”
“這就吓人了？結婚的時候就沒想過這些？”這是兩人第一次說起結婚的事情，楚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一開始想過，後來…”楚煥沒再說下去。
“後來看我是個廢人，所以就不擔心了？”陸越之平靜的聲音響起來。
仿佛這個廢人指的不是自己。
“當然不是…”楚煥怕他難過，跟着解釋，“就是覺得你很讨厭我，應該不會想對我做…那種事情。”
陸越之看着趴在自己臂彎的楚煥，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确實…這場婚姻他很排斥，對于楚家一直想要攀附自己的心思更是厭惡，他們的開始确實很糟糕。
想起在老宅那段時間，他伸手拍了拍楚煥的腦袋，“會按摩，能唠叨，還會做飯，不讨厭。”陸越之說完，眼神裏又帶着揶揄看向他，“當然，要是給洗澡就更好了。”
楚煥氣氣的輕呼一口氣，腦袋換了個方向幹脆不看他了，“做夢吧你，我又不是保姆。”
小孩兒…
楚煥心裏來回咬着這個字眼，心下有些放松但又很無奈，陸越之怕不是本來就把他當成小孩兒了。
兩人相差九歲，他悶悶的想着，自己在這人眼前估計也就是個小孩兒。
等到身旁的人閉上了眼睛，楚煥的腦袋又默默的轉了回來，心情無端端有些低落，他能感受到今天陸越之的态度轉變。
是不是發現他性格有些幼稚，所以才…
陸越之睡眠質量一向不好，半夜楚煥滿頭大汗口齒不清的來回嘟囔着的時候就醒了，打開床邊的落地燈湊到楚煥跟前看了他一眼，也辨別不出來他到底在喊什麽。
好在沒過多久，可能是感受到環境的變化，楚煥擡了擡手臂便再次睡了過去。
陸越之跟着躺回去，心中嘆氣，還真是個會讓人心疼的小孩兒。
隔天早上，楚煥一大早就醒了，弄好了早餐進來看了一眼陸越之，見他醒了就把人扶到衛生間洗澡吃早飯。
可能是昨晚在一個床上睡覺的緣故，楚煥今天看起來在陸越之面前明顯放松了很多。
“你今天還要去公司加班嗎？”楚煥見他方才接了陳岳的電話。
“不用。”陸越之喝了一口咖啡，一會有一個儀式要參加，你和我一起去。
楚煥猝不及防的噎住，連續問了三個問題，“我？參加儀式？跟你一塊？”
陸越之放下餐具，擡手把他的嘴巴合上。
“不用那麽緊張，只是跟我一塊過去走個過場而已。”他說。
“是什麽儀式，我需要準備什麽嗎？”楚煥捏了捏拳頭，神經下意識的跟着緊繃起來。
自己不是楚家少爺，也從來沒有經歷過豪門的那些交際和應酬，怕自己漏出馬腳，也怕給陸越之添麻煩。
“結婚儀式。”陸越之說，“不用準備，晚上陳岳會送禮服過來。”
“哦…”楚煥身子縮回去，心事重重的繼續吃飯。
一直到晚上陳岳送來禮服的時候都處于緊張的狀态，陸越之看着他拿着衣服去換，心不在焉的聽着陳岳跟自己彙報陸成嚴最近的動态。
直到楚煥穿着一身水藍色西裝從卧室同手同腳的走出來，陸越之和陳岳一齊朝他看去。
陳岳朝着楚煥豎了個大拇指，“不錯，看起來很合身。”
楚煥下意識的看向陸越之，見他板着臉也不說話只能求救一樣把視線轉向陳岳，“這樣穿可以嗎？我怎麽覺得有點誇張啊，是不是太正式了？”
“不會，這個款式很适合你這個年紀，算是偏休閑的款式了，領結呢？怎麽沒系上？”
楚煥轉身回去拿，陳岳低頭和陸越之繼續說話，“我推您進去換衣服？”
陸越之眼底突然湧現笑意，昨天還說是小孩兒呢，啧，穿上禮服倒是像是個大人了。
楚煥自己系好領結出來，陸越之已經換好衣服正站在客廳挽袖口，陳岳不知道去哪了，他幾步走到這人跟前把輪椅拉了過來，“陸越之！”他有些生氣的叫道。
陸越之轉臉看着身後愣着臉的某人，跟着在輪椅上坐了下來，“好了好了，知道你想說什麽，我心裏有數。”
“我看你一點數都沒有。”他推着人往玄關走，忍不住在後面瞪他，“陳哥呢？”
“下樓拿車去了，我們直接去地庫。”
到地庫，楚煥才發現眼前的車不是平常陸越之開的那輛，這輛外觀更大更像保姆車一些。
陳岳打開車門，楚煥把陸越之扶了進去，發現确實內有洞天。
後面和前面駕駛位用擋板隔開了，變成完全一個獨立的空間，冰箱電視日常的設施很齊全，空間也很大。
楚煥坐在位置上看着陸越之随後拿了一瓶果酒遞給他。
“…我喝？”
“不是緊張？喝一點放松一下，度數很低。”陸越之說。
“哦…”楚煥左右看了一眼，“為什麽要開這麽大的車啊？”
陸越之随手按了一下椅背讓他躺下來，“方便。”
“啊~”剛躺下來，楚煥便忍不住怪叫一聲，條件反射一樣從椅背上起來，接着腦袋就撞到了車頂。
“坐下。”陸越之說，“按摩一下，放松放松，我看着你都累。”
楚煥又重新坐下來，但臉上還是龇牙咧嘴，“我…我也沒有很緊張。”
“嗯，上車的時候都同手同腳了。”陸越之冷不丁道。
楚煥這次幹脆直接閉上了嘴巴，少說少錯。
到了酒店，楚煥便一直跟在陸越之身旁，兩人沒直接進去典禮現場，先去了後面的大休息間。
陳岳敲了敲門，聽見裏面一聲請進直接擰開門讓出位置讓楚煥推着陸越之進去。
休息間現在不少人在，位置上坐着的都是老一輩的人，陸老爺子看見陸越之進來，便朝着他們招了招手。
楚煥推着陸越之往老爺子跟前走，走到半中央身側便冷不丁的撲來了一個紅彤彤的身影，楚煥愣了愣。
腳步停下來。
“漂亮哥哥。”小影抱住楚煥的大腿，仰着頭往上看。
陸越之轉身看着兩人，朝着小影招了招手，“過來表哥這兒。”
楚煥拍了拍她的腦袋，小影放開楚煥往前面走了兩步，牽住陸越之的手，“姥爺說漂亮哥哥和表哥一起搬走了，小影好想你們。”
“是嘛？有多想？”
就見小姑娘在身前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很想很想，有這麽大的想。”
楚煥失笑，來到老爺子身邊。
“爺爺。”他叫道。
“你們來了。”陸老笑眯眯的朝着楚煥笑笑，随即對上陸越之的視線之後便冷哼一聲，一副不搭理他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