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陸越之回來之後, 老爺子住了沒多久就回去了，臨走前一天跟楚煥聊了很久。
那本關于陸越之成長的相冊也留在了他的房間裏，楚煥發現的時候忍不住再次從頭到尾翻了一遍。
他看了一眼每張照片上标準的時間, 在最後幾張照片上停留了很長時間。
陸越之成年之後的照片越來越少, 大學的時候還有從社交網站上來的生活照，雖然還是拒人千裏的樣子，但總歸身上還是有些生氣。
好過最後只有陸氏官方的企業宣傳照。
百度百科上的雜志照, 還有財經頻道的采訪照和公司宣發。
陸越之這個名字在網絡百科裏面打開, 無論是背景還是履歷都漂亮的無可挑剔, 甚至前一段出車禍的時候還上了各個社交網站的熱點榜。
楚煥對着這些照片發呆，無論這些年陸越之的生活發生了什麽, 他好像都不會是那個能走近他的人, 陸爺爺似乎有點高看他。
他對于陸越之來說，最多算是入侵者，打破了他對自己生活的主導那個不安定分子。
網上很多關于陸越之突然結婚的一些猜測, 陸家的面和心不和好像已經延伸到了公司。
許多自稱公司內部人的透露, 陸治十分忌憚這個優秀的大兒子, 老爺子要麽不放權，陸治好不容易熬到他到了退休的年齡，大兒子陸越之又表現出了驚人的經商天分。
幾乎是越過了陸治, 陸越之畢業短短一年間就讓董事局的人對他予以衆望。
想到那一晚在陸家小花園聽到的，楚煥漸漸發現, 被定型為謠言的恰恰就是所謂的真相。
為了陸氏的形象，這些都被陸氏公關部專門出來辟謠過，楚煥沒繼續往下翻。
在他的立場看來，陸治眼底只有權和錢。
他從小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內心其實對陸越之是有愧對的, 但就是這一點愧對讓他對日漸成長的陸越之感到後怕，怕他上位之後對他這個父親置之不理，怕他一旦拿到整個陸氏，他和小兒子陸成嚴就會變成一個棄子。
這種理由，楚煥覺得寒心。
晚上家教老師離開，楚煥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去冰箱裏的覓食，把晚上洪媽沒扔掉的剩菜又熱了一下大口坐在餐桌前吃着。
吃到一半，陸越之才從外面回來。
“你今天怎麽那麽晚？”楚煥看着他拎着西裝外套，不太舒服的把胸前的領帶給扯開，臉色有些發白。
“…應酬。”他說。
“哦…”楚煥皺了皺眉，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你喝了多少啊，這味道…”
陸越之放下鑰匙坐在了他眼前，指了指他盤子裏的吃的，“給我一口。”
楚煥愣了愣，“要什麽？牛肉還是菜？”
“肉。”
他夾了一塊牛肉遞到他嘴邊，解釋，“這是晚飯的剩菜，你不是去應酬了？沒吃東西？”
陸越之把東西含進嘴裏的瞬間咬了一下楚煥手上的筷子才松開，“就喝酒了，沒吃多少。”
“冰箱裏還有，我再去弄一點？”
“不用，我就吃一口嘗個味。”他說着湊到跟前看了一眼楚煥的盤子，“這是做的大雜燴嗎？”
“嗯，太晚了我就都給倒一塊了，方便加熱。”他說着垂眸夾了一個茄盒到他跟前，“你身上酒味太大了，晚上睡前泡個蜂蜜水？”
陸越之一口吃掉，順勢撐着下巴看着他吃東西點了點頭。
“老師走了？”
“嗯，剛走沒多久。”楚煥說着把自己碗裏最後一口飯給吃掉，轉身往廚房走。
“幹嘛去？”陸越之問他。
“我給你弄蜂蜜水，馬上，你喝了就直接去睡覺吧。”他說。
陸越之唇角勾了勾低頭從盤子裏又撿了一口菜到嘴裏，好像對于兩人同吃一盤剩菜，共用一套餐具絲毫不介意。
楚煥回來的時候盤子已經空了，抽了抽唇角，“還說不用，喏，給你。”
“看你吃飯總是很饞。”他笑道。
“……”我信你個鬼，楚煥心道。
最近這人總說些好聽的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他這麽性情大變。
小黑見兩人半晌不往客廳來，直接跳到了陸越之旁邊的椅子上蹲下來。
陸越之掃了它一眼，直接伸手把貓貓給撈了起來在懷裏撸了兩下，“呦，這重的，這胖的也別小黑了，以後就叫小胖吧。”
楚煥無語，“看起來你起名的水準好像跟我差不多。”
他把兩人吃過的飯碗收拾掉，陸越之還抱着小黑坐在原地，楚煥擦了擦手，“很晚了，你不去睡覺嗎？”
“去！”陸越之聞言放下小黑，跟着起身搭在楚煥的肩上，“走吧，一起。”
“一起什麽啊一起，爺爺都走了，我們今天各回各房，各睡各床，ok？”
陸越之怔了怔，好像有些沒想到，“這麽快？”
“不然呢？或者說我跟爺爺說你舍不得他？”楚煥眨巴了兩下眼睛。
“你倒不必，不過，你今天得在我那兒睡。”陸越之說。
“為什麽？”楚煥不解。
“不為什麽。”陸越之說完就架着楚煥就往自己房間走。
楚煥，“……”
一進來，陸越之就放開他自顧自的開始脫衣服，楚煥想起自己最近的表現，忍不住有些心虛的挪開眼神，轉過身子正對着眼前的大床。
“我覺得我還是回去睡吧。”楚煥在邊上磨磨蹭蹭，聽着後面突然沒了動靜剛想轉身，就被陸越之突然從後面腰間給圈住了。
楚煥的心髒一瞬間有些發顫，低頭看着自己身前的雙手。
“陸越之…你？”
陸越之腦袋垂下來，沉默的放在他的肩上。
好像方才在餐桌前抱着小黑笑着的那個人不是他。
“抱一下。”他說。
楚煥最近日夜都和這人生活在一起，他開心的生氣的聲音他都能分辨出來。
但現在，他無端端從裏面聽出來了一絲脆弱。
“陸越之…你怎麽了？”
身後的人搖了搖頭，雙手把楚煥圈的更緊了些。
楚煥頓了幾秒，想起什麽。
擡手拍了拍他的手，像是安撫。
難得一次親密接觸沒有尴尬，沒有緊張，同時也慶幸這幾年自己好好吃飯了，在這個時候能給他給肩膀靠一下。
半晌陸越之放開他的時候，楚煥沒有提要回去睡的事情。
趁着他去洗澡的中間，自己已經乖乖在外面浴室洗好澡坐在床邊等着。
陸越之出來看到他便是一愣，“你…”
楚煥放下手裏的背誦小本本，轉身拽了拽被子自己先鑽了進去，接着朝陸越之道，“很晚了，快來睡覺。”
明明剛才進來還不情不願。
陸越之笑笑，那種踏實感又随之而來。
兩人坐上床之後，楚煥才後知後覺的有一絲尴尬，他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姿勢端莊是像是要去赴死。
陸越之頭枕着手臂看着他的動作，跟着往前挪了挪，到楚煥眼前伸手戳了戳他的臉，“你在緊張什麽？哪天不是抱着我睡的？剛剛才抱了你一下就這樣了？”
楚煥猛的看向陸越之，“你…你不是？”
“我又不是屍體，每晚都被你像抱玩偶一樣勒着，察覺不到才怪。”他說着伸手拉開他攪在一起的雙手，“說實話，小孩兒，你挺招人喜歡的，要是別人我早一腳給踹飛了。”
楚煥無語，“所以，你這是誇獎？”
“勉強算是。”陸越之點頭，說完便擡眼看着他，“我給你抱了這麽多天，今天該輪到我了？”
“什麽？”聽到他這話，楚煥嘴裏發出來的聲音都有些變了調。
陸越之側着身體不由分說把手臂抻在他的腦後，一使勁兒人便被卷到自己的懷裏，“今晚換我抱着你睡。”
天知道楚煥此刻心裏有多荒唐，莫名其妙被他以這麽牽強的理由抱着，他整個身體都僵硬的不行，忙朝他求饒。
“陸越之，你別這樣，晚上睡覺習慣不好是我的錯，我保證我今天晚上絕對不會那樣了…”
陸越之失笑，把人再次扣緊了，下巴在他頭頂蹭了蹭，雖然好笑但仍然認真的和他保證。
“你在怕什麽，放心，不會對你怎麽樣。”
其實吃飯的時候，楚煥就察覺到陸越之心情和以往好像有點不同，他當然也不知道這人不會對他做什麽，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猶豫了一下，等到頭頂的人徹底沒了聲音，他才道。
“陸越之，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陸越之頓了頓，良久才開口，“嗯，心情不好，缺愛了所以想抱抱。”
楚煥對這人突如其來的裝可憐有些無奈，但想起方才陸氏的那些新聞。
心頭動了動，跟着把手臂圈在他的腰後，學着他抱自己的樣子給他安撫。
“那給你抱個夠。”他說，“所以，別難過了。”
陸越之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楚煥以前覺得自己也挺慘的，無論到哪裏因為身世和各種家庭因素都是很異類的存在，現在也竟然開始心疼起別人了，他覺得有些好笑。
陸越之今天喝了不少酒，抱着楚煥沒多久就睡着了。
兩人用這麽光明正大的理由來互相取暖，一時間楚煥心底有些酸澀湧上來。
他是知道內情的，相信這麽聰明的人對那場車禍心裏也有着很清晰的認知，若是沒有人知道還好，他還可以假裝父慈子孝。
假裝自己有一個很完美的家庭。
現在突然被所有人層層扒開，相當于把他這麽多年一直哽在心頭的不堪擺在所有人的面前。
很傷人，讓他連騙都沒辦法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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