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活着
? “放開我!”
“你娘死了。”
“我要殺了他們!”
“他們是魔教的人,你以為你殺得了?”
“我不管,他們都得死!”
“那你去死啊!”
“……”
“你娘拼死讓你活着,你就這麽不珍惜她的命嗎!”
“她已經死了……我娘死了……她死了……你知不知道啊……”
郭靖說完這一句,再是支持不住,軟倒在地上,淚流滿面,反反複複地抽泣:“秦大哥,我娘死了……”
秦筝把人拖了起來,面無表情地說:“所以你更要活下去。”
郭靖就這麽傻站了好半天,秦筝也不再勸他,有些話多了,便沒有意義了。
那只香囊上沾的血仍未幹透,郭靖攥着香囊,卻遲遲沒有打開:“秦大哥,這裏面究竟是什麽?”
“我不知道。”秦筝走過來,“既然你娘留給你的,你就好好拿着。”
哪知郭靖卻說:“秦大哥,你是為了這個來的麽?”
秦筝也不否認:“是。”
郭靖又道:“那些黑衣人呢?”
秦筝頓了頓:“也是。”
郭靖将香囊遞給秦筝,秦筝一愣,就聽郭靖說道:“你們都為此而來,證明這個東西一定很重要,而你們能找到我,也表示這東西我已經藏不住了。既然藏不住,那就很可能被人奪去。秦大哥,你和那群人,我想我只有把這個東西交給你了。”
秦筝道:“你不想看一看?”
郭靖搖着頭:“不想。”他說着,折身往大帳的方向走去,“秦大哥,希望我沒有交錯人。”
“你去哪裏?”秦筝喊他。
“我去接蓉兒。”郭靖沖他揮了揮手。
白玉璧,蟠龍繞。
秦筝比着兩塊白玉,細細瞧來,按着首尾相連的形狀,果真還差三塊。
只是秦筝沒想到,楊鐵心居然會這麽大膽,将這麽重要的東西交托在郭家的手中。
秦筝快馬疾馳,趕着想往漠神殿而去,身後魔教的人時不時地緊追不舍。碧藍的天空上,有蒼鷹掠過。目所能及處,騰起滾滾煙塵。
“來了。”秦筝心頭一喜,立時拔轉馬頭,竟是直接闖入了魔教衆人之中。
但見他唇邊衍過一抹冷笑,抓在手裏的白竹舞若游龍,瞬間撕扯開隊伍的一道裂口,如入無人之境。
血紅的光芒,似燃燒的烈焰,纏繞上一個一個人影。被血泠掃上的人,逐一跌下馬來,而此時,遠處的大軍也終于殺到近前。
“小筝一人倒是殺得痛快啊!哈哈哈!”
笑聲一如既往的爽朗,來人不是寇仲又是誰。
秦筝一笑:“那是仲少來得慢了。”
“還慢?”井中月翻在手裏,寇仲一刀劈死一人,“我一收到陵少的消息,就直接趕來了好不好,不過……”
“不過,還是要以世民兄為重,是麽?”
畢玄不在突厥,颉利如同拔了牙的老虎,再者李家如今已定長安左右,正是平定北疆最好的時候,當然會乘此機會,舉兵北來。
秦筝問了一句:“是戰是和?”
“先禮後兵。”寇仲同樣吼道。
秦筝了然,颉利孤立,看來李世民還是果斷選擇了和突利聯手,再滅颉利。
“陵少怎麽沒來?”
寇仲殺得興起,那些個魔教門徒哪裏會是他的對手,不多時,周圍已是躺倒了一大片,黑壓壓的身子,壓着深紅色的血。
“當!”
寇仲斬翻一人,眼睜睜地看着那人墜落馬下,冷聲答道:“陵少說這些不适合他了!”又一斬,斬得一人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
那些跟随秦筝已久的魔教徒一戰盡滅,寇仲嗤笑着說:“封痕也是忒大了,以為這些人就能搶到東西麽?”
秦筝道:“他刺殺世民兄未果,現在又損了一隊精英,怕是要暴跳如雷了。”
“是啊,他只有一顆腦袋的算計,倒不想想中原有多少顆腦袋等着算計他。”
秦筝:“既然得不到全真教的,接着,他一定會去取少林的。”
寇仲眨眼:“小筝為何不覺得他會去襲擊陰癸派呢?”
秦筝:“他和陰癸派不是……”
寇仲:“盟約?呵呵,小筝,這世上最做不得數的,便是那一紙空文,有的只不過是各圖所利。”
秦筝恍然頓悟。眼下陰癸派也派人前往攻打漠神殿,雖然魔門的人也不少,但魔門有跋鋒寒,一人可抵百人之力,再加上此事是祝玉妍找上的封痕,這一上一下。
若說封痕會乘機偷襲陰癸派也無不可。
“小筝,你比不過他們的。”寇仲催馬走到他的身邊,笑容有些牽強,“你,老跋,甚至是我,都是他們擺布的棋子,陵少不願當這樣的棋子,所以他寧願隐遁山林。不過呢,也因為他是石之軒的女婿嘛,他們也不太敢為難他。”
原來……
秦筝記得自己問過跋鋒寒,那些人到底是正是邪。
寇仲如今卻是給了他明明白白的答案。
等打贏了,那便是正。
“那……萬一要是陰癸派也有此想法,再滅掉漠神殿之後,轉手将魔教的人一網打盡……”秦筝不敢往下想。
“這倒不會,除非祝玉妍能夠确保她已經拿到了《長生訣》的另一半地圖。”寇仲接着道,“不過,老跋這一回,卻是要受苦了。魔教和陰癸派扯皮,他就是最好的靶子。如果封痕為了安撫祝玉妍的戒心,舍棄他,也理所當然。”
“仲少,他們到底為什麽要讓他去做人傀?”秦筝問過跋鋒寒,但這個歸根到底的原因,跋鋒寒一直沒有全然托出。
“老跋沒有告訴你?”寇仲也不奇怪,“陵少也沒有說麽?”
秦筝無奈地搖頭:“陵少只說……他會死……”
“嗯。他沒有騙你,這是事實。人傀本來就活不久,你應該知道。”
“是的。”
“他們想讓他去魔教的總壇。”
“總壇?在哪裏?”
“西域。”
“其實,他們也派過很多武林人士前往,但無一例外,全都死了那裏,一個都沒有回來。據說後來,慈航靜齋的清緣師太有幸活着回來,她說除非煉成了人傀,否則別想踏進西域一步。”
“可是不是魔教所有的人都是人傀啊。”
“是。”
秦筝驚呆。
“清緣師太這樣說,要麽入教,要麽人傀。”寇仲把玩着井中月,“小筝一定想問,那為什麽不入教,是不是?”
“嗯。”
“當初他們也是權衡過,但是,一旦入了魔教,那此生都不能再行叛教,因為生死符一旦種下,除了死,沒有任何解法。但人傀不一樣……”
秦筝艱澀地說:“因為雙修子解過人傀,是麽……”
“是。”
“可雙修子已經死了!”秦筝咆哮道。
寇仲沉默,他何嘗不知道雙修子已經死了,可他又能怎麽辦呢?他們的那些決定他又怎麽能左右得了呢?讓他看着跋鋒寒應下他們的要求,又有誰來問過他呢!要知道,本來選中的人,是他!寇仲!
但是跋鋒寒說,寇仲,你還有妻兒。
“哐!”
井中月在地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刀痕。
“小筝……”
秦筝看着他,苦笑道:“仲少是不是也想像陵少一樣勸我?”
“不是。”寇仲很是凝重,“我想你讓他……至少感受一下,哪怕只有一下也好,他從來都不是孤獨的。”
秦筝笑着一眨眼,眨落了眼底的水光。
“我知道。”
漠神殿外,此時早已沒了人煙,秦筝不知道他們是已經打過了,還是仍然未到。漠神殿依然孤零零地伫立在荒漠上,就如秦筝第一次見到它的那般模樣。
秦筝握着血泠在大門外站了許久,努力回憶着當初郭靖帶着他出逃的路線。
秦筝慢慢推門走入,沒有人。撲鼻而來的血腥差點讓他瞬間窒息。
戰過了吧。應該。
每一條通道都是如此,牆上布滿着劍痕,深深淺淺的。腳邊的伏屍,秦筝只悄悄看了第一具,就再也不大算看之後的了。
猙獰,恐怖,駭人。
秦筝想不到還有什麽詞能足以形容。想當初這裏只是覆蓋了滿地的蛇,就能讓他惡心不已,如今到處是不完整的屍身,但他卻好像少了當初的那抹驚慌和恐懼。
與寇仲道別之後,他越加覺得封痕會如是做,他也更相信跋鋒寒一定很難離開漠神殿。然而,他又怕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那個人可能早就死在了這裏。
偌大的主殿,此時已是一片狼藉,傾塌的石柱,被轟成幾塊的石門,還有沿着石壁淌下的血跡,橫七豎八的屍體充斥着整座主殿。
秦筝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着,他走得很慢,就好像生怕自己的腳步聲打斷了那微弱的呼吸一般。
傾塌的石柱旁,一人艱難地喘着氣,仿佛每一下都費盡了胸腔中最後的一絲氣息。秦筝還沒走近,卻已經緊緊地盯着插在這人胸前的一柄三尺青鋒。
慢慢移上的目光,秦筝又怎麽會忘記這張人臉。
他來這裏遇到的第一個對手,武尊,畢玄。
“是你?”畢玄也是記得他,只瞟了一眼,“你還活着?”
秦筝走到他跟前,自上而下地望着他:“我還活着,可你快死了。”
“呵哼!”
秦筝一手慢慢抓上劍柄:“殺你的人呢?”
畢玄掀了掀眼皮,吐出兩字:“死了。”
“嗯。”秦筝應了聲,然而淡淡道,“那你也死吧。”
猛地,一把拔出了斬玄劍,畢玄一口氣沒提上,雙眼一翻,便再也提不上了。
秦筝一手執劍,一手抓着血泠,漠然地掃過四周。
“你說過,你一定會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