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團圓

第五十四章 團圓

桌旁的梁明旭聽到這些瞬時變了臉色, 忙去瞥寧瑤的臉色,見她依舊還是那副明朗溫柔的樣子,沒有一絲異樣, 才大松了一口氣。

寧瑤擠出一抹笑容, 目光一一略過看向自己的兩人,手上拿起筷子, 無奈道:“看我幹什麽, 看菜啊。”

用完中食後念着梁明玉如今情況不比從前, 身子乏重需要足夠的休息, 寧瑤便提議今日先逛到這兒。

梁明玉也清楚自己的身子, 不再勉強。

反倒梁明旭目光粘在寧瑤身上,不舍道:“瑤瑤, 那我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寧瑤梨渦輕陷, 玩笑道:“我怎麽敢勞煩一個身懷六甲的趙夫人送我。明旭, 你還是直接送明玉回去吧, 我瞧着她是真的累了, 也省的繞路讓她再勞累一番。”

說完寧瑤便伸手要去拿梁明旭手上提着的, 是她的包裹。

女郎含着笑意的雙瞳映入梁明旭眸子裏, 他知道眼下他該做的就是順着她就好。

他松開手将包裹遞到寧瑤手中, 随即展露笑容, 貼心囑咐:“那你路上小心些。”

寧瑤回到家中之時,寧聞還未回來。她先到自己房中将羅裙換了下來,回來的路上走得急,眼下口幹舌燥。她又忙跑到桌旁飲了些茶水。喝得急了些,有水滴從唇角流出滑到了脖頸上,她擡手随意地擦了兩下,又走出了房間。

她置辦的那些物件還未送過來, 眼下她只好坐在院子裏發愣。日光照着讓她渾身發暖,加之今天出街逛了一圈着實累人,眼下困意襲來,她靠到躺椅合上雙眸直接睡了過去。

寧聞回來的時候就見自家妹妹靠在躺椅上睡着了,一旁的丫鬟要向他行禮,他忙擡起食指抵到唇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可這樣依舊晚了一步,寧瑤還是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大哥?!”待她看清前頭的人時,櫻唇驚訝地張成了一個小圓,她忙起身,“大哥,你這是怎麽回事啊?”

寧聞渾身濕透,衣角還在淌着水滴,烏發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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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寧聞見妹妹擔憂,随即扯出一個笑容,逗她玩道:“方才在路邊看到一個池子,裏頭有一條好生漂亮的金魚,便想下去撈上來,帶回家給你瞧瞧。”

寧瑤無奈扶額,一張小臉此刻都板了起來,“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這點理由騙不過我。”

“算了,”她又擺了擺手,“大哥你還是先進去将衣裳換了吧,省得着涼。”

戰場上死神都不怕的寧大将軍見到寧瑤生了氣,心裏便發慌。此刻看自家妹妹終于松了口,猶如大赦般忙跑屋裏去了。

寧聞再次出來的時候換上了幹淨衣裳,他看着自家妹妹露出笑容,關切問道:“今日跟梁家兄妹逛的怎樣?”

看着大哥這副扯開話題的樣子,寧瑤又回想起她方才說的話。她不是小孩子了,大哥也不是。即使是親人,大哥總會有自己的私事,她不該多過問。如此一想,寧瑤心頭疑窦散開。

她眉尖舒緩開來,嗔道:“給你和父親買了不少物件。”

一提到父親寧瑤面上又露出淡淡哀傷,“大哥,父親還要多久才能回來啊?”

寧聞走到她旁邊坐下,苦澀道:“當初聖上疑心重把父親革職查辦,現下若是輕易就赦免父親,這無異有損聖上的威嚴。如今朝堂上已經有人提議要給父親翻案,但還是有些老頑固反對。”

“不過,”寧聞握住寧瑤的手,堅定道:“父親一定能出來的,這只是早晚的問題。”

兩人正說着話,府裏的管家就走了過來,低身行完禮道:“将軍、小姐,鎮國公帶着夫人一同來了,正在大門外頭呢。”

寧瑤與寧聞皆訝異地對視一眼,寧聞随即起身,他揉了揉寧瑤的發旋,輕聲道:“瑤瑤,你先進屋,別露面。”

寧聞讓管家将人請進廳堂,而寧瑤靜靜站立在屏風後,将屋裏的情況盡收眼底。

寧聞坐在上座,一只手搭在桌案上一只手放在椅沿,見到來人只是微微擡頭,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樣,既然父親如今不在,他得撐起這個家。

“二位先請坐吧,”他淡淡道:??“不知陸國公和夫人突然造訪寧府,是有何貴幹?”

許氏一副焦急樣走進來,見到寧聞毫無猶豫就想開門見山直将來意表明,一旁的陸行忙将夫人一把拉住,示意她先莫急。兩人坐了下來,一旁的婢女開始伺候上茶。

陸行垂眸撮了一口熱茶,擡眸看向上座的人,套着近乎道:“前兩日有人送了我一個夜明珠,瞧着和寧府倒是格外相配,明日我!派人送過來。”

寧聞輕笑一聲,“鎮國公帶着夫人莅臨寧府已屬實奇聞一件。寧某粗人一個,這夜明珠可欣賞不來,更何況無功不受祿,您還是有話直說吧。”

陸行斟酌兩瞬,不再猶豫,“寧将軍也是個爽快人,那我便開門見山了。”

陸行偏頭與許氏對視一眼,繼續道:“我們想請寧姑娘去看看我們珩兒。”

聞言寧聞斂神,渾身散發着肅穆的氣息。

他厲聲道:“舍妹已經和陸世子沒了任何關系,陸國公您說這話不覺得強人所難麽。”

許氏搶在陸行前頭開口:“寧将軍,我知道這要求屬實過分,可我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啊。我們珩兒從寧姑娘走那天就開始昏迷,無數郎中都來看過皆束手無策,說傷心過度是心病,我們現在連藥都喂不下去。”

“今日我厚着臉皮過來,也不怕寧将軍笑話我一個婦人了。寧姑娘在怡園的時候我有苛待她的地方,只要寧姑娘願意去看珩兒一眼,我就是向她磕頭認錯都行。”

“夫人!”陸行打住許氏的話,似是不贊同她這一說法。

屏風後頭的寧瑤聽到此言一雙黛眉緊蹙,櫻唇也緊緊抿成一道直線。

“陸夫人愛子心切寧某能夠理解,可是……”寧聞默了片刻,一字一頓道:“可是寧某也同樣愛妹心切,寧某只願保護舍妹讓她一直朝前看,不想讓她回頭。”

“若無其他事,二位還是請回吧。”說罷寧聞就要招來管家送客。

只見陸行手掌握成拳頭,似終于下定決心,“只要寧姑娘願意去看小兒,陸某願意上折為令尊翻案的事添一把薄力。”

此話一出廳堂內靜默下來,陸行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加之陸家世代封爵為官,積累了多年人脈,只要陸行肯開這個口,朝廷之上定然無人再會反對。

陸珩悠悠開口,“寧将軍,不知這個提議如何?”

寧聞搭在椅沿上的手掌收緊,薄唇緊抿一時還不願松口。

“我可以去,”寧瑤下定決心,從屏風後繞了出來。

“瑤瑤!”

“哥哥,”她喚了寧聞一聲,随即轉頭看向一旁的陸家兩人,“我可以去,但希望鎮國公您能說到做到。”

“這是自然,”陸行也站起身,“陸某倒也沒差勁到會诓騙你們兄妹倆,明日上朝陸某就向聖上替令尊求情。”

寧瑤再次踏進怡園,她看着眼前的人與物竟生出一股怔愣感,明明只隔了三日,卻好似隔了整整三個春秋,她也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會再回到這裏。

“寧姑娘,這邊請。”許氏忙帶着她趕去陸珩的卧房。

屋內的床榻上靜靜地躺着一個人,若非屋裏充斥着濃郁的藥苦味,會讓人懷疑他只是睡着了。一旁的窗戶大開着,陸珩的半邊側臉隐在日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床邊還有丫鬟在試着喂藥,可試了多次都是徒勞。寧瑤走過去,将床榻上的人看得更加清楚。

她能清晰地感覺出他清瘦了許多,膚色煞白,脖頸上的青筋畢現。烏發散在枕面,這樣又顯得有些乖巧。

“我來喂吧,”寧瑤拿過小丫鬟手上的藥碗,在床沿坐了下來。

許氏走過來幫着将陸珩扶起靠到床頭,哀凄道:“寧姑娘,你快試試吧。”

寧瑤将瓷勺伸到陸珩唇邊,輕聲道:“陸珩,該喝藥了。”

聲畢,床上的人卻絲毫沒有反應。

寧瑤與許氏對視一眼,她撚着白瓷勺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甲泛着清晰的紅潤。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軟糯着聲音,像是以往那樣撒嬌:“陸珩,你再不喝藥,我真走了,你便再也見不到我了。”

話音剛落,忽的床榻上的人指尖微動,緊接着嘴唇嗫嚅:“瑤兒,不要走,不要……”

屋子裏的人都緊張地屏住呼吸。見狀,寧瑤忙趁機将藥給他喂了下去。

許氏激動地眼眶裏含起熱淚,忙去問一旁的人,“沈禦醫,這樣珩兒可能好了?”

沈禦醫點點頭,寬慰道:“夫人放心吧,只要藥喝下去了,陸世子不日就能恢複過來。”

寧瑤待在怡園裏給陸珩喂了兩碗藥,一碗治病的藥,一碗補藥。待兩個藥碗都見了底,寧瑤後背已起了一層薄汗。

她放下瓷碗目光從床榻上的人身上移到許氏面上,深深看了她一眼,登時起身走了出去。

她的衣擺從陸珩指尖擦過,榻上的人手指便又動了兩下。

許氏明了,跟着走出去。

寧瑤轉過身杏眸再次落在許氏身上,淡淡開口:“陸夫人,今日我來過的事就不必跟陸世子說了。”

許氏神色一怔,她看着面前的姑娘,直直站立着仿若空谷幽蘭,從前是她對這個姑娘偏見太深了。

許氏嘆息一聲,“寧姑娘,你真的不能原諒珩兒了麽?”

寧瑤輕笑一聲,“從前那些我都不在乎了,更談不上原不原諒,只是沒法重新接受罷了。”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仿佛能被微風吹散。

寧瑤目光轉去看遠方湛藍的天空,繼續開口:“只要鎮國公真的能幫我父親平反,從前的事我已不會計較,陸夫人也不必在意。”

寧瑤用完早膳寧聞正下朝回來,她坐在院子裏擡眸看過去,清楚地感覺出大哥今日與往常下朝回來不一樣,走路時面上都帶着喜色。

寧聞一走過來就激動地伸手将寧瑤抱住,“瑤瑤,父親的案子終于平反了,聖上下令将父親官複原職。還有源兒,也是今日巳時的客船到晉安。”

“我們一家終于能團聚了!我們真的等得太久了,太久了。”

“真的麽?!”寧瑤興奮如孩童般拍着寧聞的肩膀,水光潋滟的眸子裏滿是喜悅,第一次這般深切感受到苦盡甘來的意味。

“自然是真的,我們先去接源兒,再一起去接父親。”

說完兄妹二人就迫不及待地從家中出發,趕去了碼頭。

“冷不冷?”寧聞說着就要将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再披到寧瑤身上。

碼頭風大,寧瑤的發絲随着朔風一起在空中飛揚。她忙制止住寧聞的動作,“沒事,我已經披了一件了,不冷。大哥,你也要當心身子。”

寧聞輕笑,“這點風可吹不着大哥,還是你的身子重……”

“大哥,阿姐!”

寧聞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道童聲打斷。

此刻正有一艘客船靠岸,二人聽到聲音看過去就見甲板上站着一個小人正高舉着小手在跟他們招手。

船剛挺穩,小人就急着要下船。

“源兒,別急,小心些。”

寧聞和寧瑤忙小跑着迎過去,小人一頭撲進寧聞懷裏,看着寧瑤驚喜道:“阿姐,大哥,這真的是大哥啊!”

寧聞笑着将源兒一把抱起,揉揉他的小腦袋瓜,“你這小子,重了不少啊,也長高了。”

“寧尚書,這三年虧待您了,但我們也是聽上面的吩咐,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刑部大人嘴上說着這話,心中卻想着伴君如伴虎這話果真不假?三年前能将人抄家打進诏獄,眼下又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将人官複原職。

寧鴻笑着搖搖頭,“我懂,我都懂的。”

同朝為官,同僚的無奈他也清楚。

“行,”刑部大人忙伸手比出一個請的手勢,“那您快出去吧,這牢房畢竟不是什麽吉利的地方,能少待一會兒就少待一會兒。再說,您三個孩子還在外頭等您呢。”

寧鴻走出刑部的大門,就見自己的三個孩子正齊齊候在外頭。

他眼眶裏淚水在打着轉,仍舊維持着笑容走過去。

“爹爹,”三人齊齊的叫了一聲。

“诶,诶,诶,”寧鴻連應三聲,他摸了摸寧瑤的臉側,随後伸手拍了拍寧聞的肩膀,欣慰道:“我家聞兒也長成大男子漢了,還成了将軍,有出息,比爹爹有出息多了。”

說罷他又半蹲下身子牽住一旁的寧源的手,“源兒也長高了,成了小夥兒。”

他苦澀道:“這三年,讓你們三個受苦了,是父親不好。”

“爹爹,”寧源小嘴一癟,就摟住寧鴻的肩膀大哭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不能哭。”寧鴻哄拍着寧源的後背,雖說着這樣的話自己倒也忍不住掉眼淚。

“爹爹,別這樣說。”

一旁的寧瑤與寧聞從始至終也紅着眼眶,兩人看着這一幕相視一笑。

寧聞側身下馬,後頭的三人剛下馬車就見到了站在府門口的梁明旭。梁明旭身後還跟着兩個小厮,雙手都提滿了紙袋。

梁明旭見人回來了,面頰上挂起溫潤的笑,朝四個人走過來,一一打招呼:“寧伯父,寧大哥。”

他伸手捏了捏寧源嬰兒肥未消的臉頰,“源兒都長這麽大了。”

最後他才将目光落在寧瑤身上,輕聲喚了句:“瑤瑤。”

寧瑤點點頭,看向他身後的兩個小厮,疑惑問道:“明旭,你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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