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嬌嬌兔上線 (1)
夜間的微風吹拂過少女頭頂上毛茸茸的兔耳朵,從耳根處傳來的痛感過于強烈,但卻在這一刻仿佛消失了一般。銀雪直勾勾盯住易舒言,盯住黑衣少女逐漸浮上猩紅的眼瞳,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此時的易舒言給她的感覺很可怕,那是來自血脈深處對強者本能的畏懼,雖然知道對方應當不會殺死自己,但心髒還是不受控制地開始狂亂劇烈地跳了起來。
風于蒼穹而下,席卷過無邊的曠野,沒有木門的阻擋,暢通無阻地鑽入了臭味熏天的小小一隅。
她看着易舒言的脖頸上出現了細微的一點小小紋路,随後逐漸擴大,頃刻間就布滿了整個白皙的脖頸。猩紅完全覆蓋上雙瞳,将原先的漆黑墨丸替代,陡然鋒利的目光如荊棘密布,直指緊緊攥着她耳朵的那只手。
男人見狀不對早已經做出了準備,卻在易舒言掌風翻飛的剎那就發出一道凄厲的慘叫——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力量在這個女人的面前卻被輕易碾壓,甚至連還手的資格都沒有。掌風一出如神針撼海,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抛飛而起,随之飛濺起來的還有濃稠血花與一只手。
神紋的出現只是剎那,很快就隐沒在肌膚,易舒言兩指一翻,只朝旁邊遙遙一指,一道虛影便如虎嘯般撲飛過去,震起碎屑無數。噼裏啪啦落下的是紅白灰三色交彙的雨,本就搖搖欲墜的木屋在此刻全然化作了齑粉。
“走!”
一聲暴喝從頭頂上傳來,銀雪感覺到底下仿佛有一陣極其細微的震動,卻在來不及低頭觀察的時候就被淩空卷起。易舒言的長袖化作繞指柔般纏繞在她的腰肢向上一提,熟悉的香味撲了滿懷。
“鶴溯呢?”易舒言停留在半空中,簡潔利落問道。
“聽他們說的被抓走了……小易,鶴溯的法力應當也不是很高,我們快點去救人!”
此時的銀雪也顧不上前嫌,或是可以說在易舒言來救自己的時候就已經全然原諒了她先前的所作所為。少女溫暖的懷抱總是讓人覺得很舒服,銀雪緊緊攬住易舒言的腰肢,心裏竟是驀然生出點重逢的欣喜來。
易舒言身子明顯僵硬了一瞬,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這一次沒再動作粗暴地推開兔子精的放肆觸碰。
她足尖一點邁向高空,立于劍上遙遙俯瞰向下,很快就在一點廢墟裏發現了躍動的身影。而在趕過去時,只見一名身材不甚寬闊的少年已經把鶴溯打橫抱起,他擡起頭來看了眼空中的二人,欲要擡腳的動作一頓。
随後竟是直接就走。
“哎——無法無天強搶民女了還!”見那人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毫無所謂地直接抱走鶴溯,銀雪激動地就要跳下去,卻被身後的易舒言面無表情一把扯住。
“那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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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那是個女人。”
易舒言又逐字逐句地再重複了一遍,見銀雪皺着眉不可思議地看向兩人漸行漸遠的方向,頗有些無奈地擡手一敲兔子精的腦殼。不知是不是在月宮呆的久了,這兔子精一則沒有仙人的飄然,二來也沒有俗世間的聰慧,也就唯有一張臉長得還算讓人順心了。
“鶴溯剛才是半睡半醒着的,兩人的修為應該差不多,如果不是她願意,那個人也沒法把她給帶走。”
怕銀雪還不清楚,易舒言再次解釋了句。她向來不喜歡廢話多,只是跟兔子精在一起的時候才迫不得已要經常開口,都怪這家夥蠢得發慌,害得她口幹舌燥的。
易舒言頗為嫌棄地看了銀雪一眼,卻見對方像個木頭一樣杵在原地站了會仿佛才回過味來,揮起拳頭就不輕不重地給了她一下。
平心而論,這一下打得不是很重,饒是脾氣不好的易舒言也沒有什麽發怒的征兆,須臾後就看到兔子精背過身去,緊抿着唇不再與她說話了。
……
次日午時,二人回到城鎮,聽人談論起花樓裏的事情,知曉那些人只是被打暈而無性命之憂後放下心來。銀雪在小攤子上食蔥花面一碗、馄饨一碗,買糖葫蘆三支,喝糖水一碗,桂花糕、棗泥糕、雲片糕各自三只,從頭到尾對易舒言一語不發。
傍晚,下榻小鎮上的客棧,打聽到只有一間房,兩人同住,銀雪默默洗浴,仍舊一語不發。
易舒言有些煩躁,趁着兔子精沐浴的時候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客棧很舒适,所有的東西用的都是幹幹淨淨的,比起她先前的居住環境要好了不知多少,甚至位置都是伫立在繁華的街道一隅,既能看到夜景,又不甚吵鬧。那花樓的忽然遭難也沒有能阻擋住節日的喧嚣,憧憧燈光彙成涓涓流影落在飛檐的樓角,四處散溢着歡聲笑語的嬉鬧。
或許是離家太久,又或許是在長生宗裏也沒人與她談論起外界的事情,埋頭修煉的時間過得悠悠久久,就很容易忘卻了不少俗世間的事情。當看到有幾個小姑娘拎着花燈在鬧市中穿梭時,易舒言這才想起來,原來已經到了上元節。
上一次過上元節的時候她看到李梅香與師尊報備,師尊允了多數人下山去玩,她卻在山間的小屋裏獨自看劍譜。其實也不是不念想凡間的煙火,只是那些人多數并不歡迎自己,哪怕強自要跟去,恐怕也是被撇開的命。
甚至她當時還聽李梅香悄悄笑罵:“那個泥腿子怕是都不知道上元節是什麽東西,沉水道君還讓我們帶她去看看呢,被我給駁回了。我說易舒言自小肯定沒見過世面,出去了就散了心,還是好好地修煉去吧!”
一層薄薄的水霧忽而浮上眼前,卻又很快地消散無形。上元節合家團聚,她無家可思,亦是無人可念,學着文人墨客傷感個什麽勁。
銀雪舒舒坦坦地泡了個澡,換了身衣裳赤足走了出來。
仙人向來身上不需要備有包裹,衣裳也可以随心所欲地變幻。一直穿着白衣總有點膩味,今天的衣裳就被銀雪變作了鮮豔的紅。霜雪般的白發與鮮豔色澤交相輝映,微風吹起風情萬種。
易舒言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的時候,撞入眼簾的是不加掩蓋的修長的一雙腿。
與思想相對保守的古人不同,銀雪先前所在的現代不少女人洗完澡後都會習慣地只穿個小吊帶。為了與當下的環境契合,銀雪稍稍收斂了些,将裙袂變幻出些花樣遮住身上的大部分光景,短裙卻僅僅只到大腿,還随着窗子漏進來的風翩飛舞動。
她輕松一展臂,上方的白皙露出更多,再朝下就更是難以言喻。易舒言是土生土長的當代人,何時見過這種架勢,腦海內如驚雷轟頂般炸開半晌後猛地躍起,刷地扯下厚重簾子堵住窗戶。
饒是如此還不夠,易舒言在無意間瞥到一眼那雙修長玉腿時鬧了個大紅臉,目光立即往下移動,随後竟是看到了一雙還沾着水的腳丫光溜溜踩在地面上。
銀雪的腳不大不小正正好,足弓圓潤白皙,上方竟是毫無遮蔽。向來兇巴巴的女魔頭竟是不知所措地向後退了一步,視線無處安放時,卻見兔子精還在不緊不慢地朝前逼近,霎時眉頭皺緊。
她想呵斥銀雪但開不了口,想把人推開卻又無從下手,只得被銀雪逼得緩緩向後退卻。直至想起了什麽,掌心倏然變出一條三指寬的黑色布匹捆在腦後,易舒言臉上的灼熱才稍稍下降些許。
“室內還有人在,竟是穿成這樣,成何體統!”
易舒言這一聲并不算很兇,竟是微微帶了點女子特有的柔軟嗔怪,把原本只是想捉弄她的銀雪倒是吓了一跳。原本還以為易舒言是想玩什麽花樣來整蠱自己,銀雪本能向後一退,卻看到了對方臉上沒來得及完全褪去的紅暈。
……
這家夥還會臉紅?
銀雪玩心大起,幹脆充耳不聞,負手向前走了幾步,卻見易舒言随之後退,直至整個背都貼在了牆壁上退無可退。
“衣服穿好!”易舒言不知道是怒還是羞的,細長的兩條眉緊緊蹙着,卻并未有所動作。她的頭微微低了下去,看起來應當是不想再看銀雪,室內無風,漆黑的發絲卻微微飄動。
紅衣少女頭頂的兔耳朵晃了晃,顯然是知曉現在的易舒言不過是個紙老虎,愉悅地欲要上前去繼續調戲。而在手剛剛觸碰到人的剎那,卻感覺到一陣地轉天旋,整個人在強大的力道下抛飛而起。
她撲通一聲落到了床上,整個身子陷入了柔軟的墊子裏。銀雪掙紮着剛要起身,竟是看到易舒言身上的廣袖忽而兩邊全部斷裂開,化作繩索刺溜劃來,結結實實地把她捆緊。
銀雪剛剛沐浴完,身上的水珠甚至都沒來得及擦幹,此時順着肌膚緩緩流淌浸入潔白被單。身材修長的少女肢體呈最大限度伸展開來,甚至捆縛着手腕腳踝的黑繩上還系着小鈴铛,不時微微晃蕩,發出清脆的一道聲響。
“小易?”
等後知後覺發現到易舒言有所不對勁的時候,對方已經解開了束縛着眼睛的布帛,慢悠悠地向床畔走來,主動與被動之間頃刻毫無懸念地逆轉。
銀雪身上的衣服比較寬松,此時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之前或許還不覺得有什麽,此時卻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危機來。
眼前的人明明是易舒言,卻給她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尤其是在人越來越靠近,甚至是傾身而下,讓銀雪看清楚那覆蓋上一層淡淡猩紅的眼睛時,濃烈的危機感更是讓銀雪坐立不安。
她驀然想起,之前易舒言闖進來救自己的時候也是有一點異常,異常就是在于……那雙顏色變了的眼睛。
銀雪想要試圖掙脫開來,卻發現原主的靈力是真的差勁到不行,甚至連想要解開繩子都做不到。那些繩子捆縛的很有技巧,沒有讓她覺得有什麽疼痛感,可恰恰又費勁也解不開。
下巴被一只修長冰涼的手指挑起,銀雪被迫擡起頭來和易舒言對視。被捆縛起來的少女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的模樣頗有些楚楚可憐,瑩潤如翡翠的雙目覆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在易舒言的迫近下頭部死死往下抵去,直至抵得墊子深陷,動無可動。
有點熟悉的清香由上而下籠罩過來,在修長指尖輕輕撫摸着頭頂的兔耳時,恐懼不再純粹,而是和一種若有若無的期待摻雜起來。
她擡眸,有些模糊的視線落到易舒言的下巴上,卻見那不着胭脂的唇瓣依舊帶着點淡淡的淺紅,像是剛剛開出苞朵的罂粟花,帶着致命的誘惑氣息。
外面的光影已經被隔絕,唯有零星的一點散落進來,将易舒言的背影籠罩成一片暗沉隐晦的朦胧。她的臉越來越湊近。
“小易!”
意識已經産生了一點危險的模糊,銀雪再次喊了她一聲,聲音裏帶着點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委屈讨饒語氣:“我錯了,不該像之前一樣對你,下次肯定老老實實的穿有體統的衣裳!”
易舒言沒說話,而是把手放到了銀雪的腰上。
忽然間的親昵讓銀雪臉上燙得仿佛能烤出一只紅薯來,若是平時也就罷了,此時的朦胧姿态實在是讓個正常的人都會浮想聯翩。
易舒言一只手松開了她的耳朵,轉而輕輕撥弄起銀白的發絲來,一簇柔軟被纏繞在她的靈巧指尖,銀雪稍稍偏過頭去,就看到那只手骨節分明而修長,指甲也是修剪齊整圓潤的。
另外一只手也松開了耳朵,轉而墊到了她的脖子下方。
“易舒言——”
女人的發絲落到了她的臉頰上,帶起酥酥麻麻的癢,頭腦混沌之際,銀雪鼓起勇氣在她的耳邊狠狠吼了一聲,千鈞一發之刻,同時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竟是直接爆發。
捆縛住手腕和腳踝的黑布帛終于應聲撕裂,清脆的鈴铛聲響徹了整個房間,震得易舒言眉心一跳,猛地松開了被按在身下的銀雪。
銀雪在大床上打了個滾,身上的衣袍飛速變幻成了原先的模樣,同時死死抱住一只枕頭抵在了自己的面前權當盾牌。白皙的臉頰上還有沒來及褪去的潮紅,一雙幽幽翡翠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易舒言所在的地方,半是指控半是抱怨地哼了一聲。
易舒言沒說話,只伸出手來捂着太陽穴沉悶了一陣。直至半晌後,眸中的猩紅逐漸退去,才後覺發現自己剛才的失控。
她朝前走了兩步,見銀雪如臨大敵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片刻後垂眸道了聲抱歉。
其實從心而言,方才雖然是面臨到了那樣的境界,銀雪更多的是恐懼惶然與羞澀,怒氣倒是一點沒有。
見對方現在如此鄭重的模樣倒也不好說什麽,剛擺擺手欲要大度道聲“以和為貴”時,卻見易舒言掌心一翻出現泛着盈盈綠光的一物,被靈光包裹着送入了她的手中。
那仿佛是一只玉佩,只是上面刻印的字跡花紋都很是模糊,想來是經歷了風吹雨打多年留下的烙印。易舒言和銀雪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并未接近,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處知道理虧,聲音比起之前倒是柔和了許多:
“這是鎖靈佩,若我要眼泛紅光時,你就從錦囊裏打開來使用。我先前沒與你說的其實是我修為上有些走火,因為修煉的功法沒有得到宗門傳授的方法壓抑,劍走偏鋒時就會有入魔的可能。鎖靈佩是我偶然得之,現在我時而會難以自控,交予你,你收好……還有,對不起。”
銀雪眨了眨眼睛。
怪不得她看之前易舒言暴怒之下想要殺自己的時候就有些不對勁,以往小易雖然脾氣不好,倒也不至于對她下死手,更何況兩人才共同死裏逃生不久,應當正是關系好的時候。
當今六界對魔族的抵觸已經絕非是三言兩語來概括,銀雪閑來無事時前兩日翻閱了系統給的書籍,知道記載中魔教教主原本是修真界出身,由于并非全然作惡,與各大門派也沒完全交惡,而是處在一個平和均衡的關系當中。
直至教主為修煉将魔教全部搬至魔界,才讓各方口誅筆伐不絕。
只要是加入修真門派,必定就會被灌輸對魔族的厭惡。但由于當年魔尊臨硯創下萬家之法,在魔尊身死隕落以後也有了條心照不宣的規矩,那就是可以私下裏學習魔尊的術法化為己用。為防入魔,多數只是汲取魔尊術法的一小部分,宗門也會傳授清心咒等來阻止。
易舒言在長生宗內多被排擠,可想而知應該沒有學完那些法術。而沒了正道傳承,很可能就會走上魔道之路,相當于是這一輩子的修行全都作廢。銀雪到底也并不愚笨,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易舒言為什麽當時不肯把這個理由告知與她了。
只不過此時的銀雪并不知曉,長生宗當時給予易舒言的功法與其他人不同,在看出她與魔尊的術法極為契合以後,長生宗直接給的就是魔道偏多的功法。當修真者身上的魔氣占據多數時,這一輩子也是無法修煉成仙的。
“這東西怎麽用?”
見易舒言仿佛陷入了低沉情緒中,銀雪晃了晃手中的玉佩,玉白的腳趾也俏皮地一動一動。剛剛擡起頭來的黑衣少女嘴角抽了抽,到底還是沒能接受得了她這樣的習慣,拽起一塊布就丢了上去。
“你不是直女麽,”易舒言現在大致懂了那些奇奇怪怪話的意思,邊将長發束起邊道,“怎麽不知道女兒家的腳是只能給夫君看的。”
“嘁——這是哪來的規矩?修真界也沒有什麽纏足裹腳的破爛習俗吧?你現在看了我的腳,難不成你就得當我夫君了?”
“別亂說話!”
易舒言眉頭皺了起來,不過顯然殺傷力也沒先前那麽大了。能把這種事情說出來必然是兩者關系很好,起碼銀雪已經知道了易舒言如今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的意思,還沖她頑皮一笑,甚至把腳露出來又晃了兩下。
身姿高挑的少女朝前面走了兩步,看了眼有些淩亂的床鋪後不由得別開了目光。片刻後做好準備才又将眼神落到了銀雪的臉上,見她并無什麽抵觸情緒以後才輕聲道:
“旁的法子有些麻煩,直接渡靈力可以麽?另外我先前的不規矩是被魔氣影響,并非心中對你有所惦念,你不要自作多情。”
“渡靈力是怎麽個渡法?”銀雪把腿收了回來規規矩矩坐好,嘴上同時刻意道,“沒關系,我知道自己天生麗質難自棄,魔氣附身想占點小便宜也算正常。”
易舒言忍無可忍:“……閉嘴,眼睛閉上。”
銀雪老老實實地閉了眼睛。
須臾後,溫軟的唇瓣輕輕碰了上來,涓涓細流的靈力如清泉般彙入,瞬間就浸透了四肢百骸。甚至不知道是為什麽,兩人之間的血脈不盡相同卻異常吻合,甚至像是陰陽兩極相生般沒出絲毫的差錯。
血液裏的涓涓暖流舒适恰好,銀雪甚至在不自覺稍稍前傾一些努力汲取那種帶着點花香的味道,還無師自通般微微側過頭,避開了對方挺俏的鼻梁。
靈力緩緩彙入口中。
由于自小就知道自己喜歡的是女子,又有了方才那一番鬧亂的鋪墊,易舒言緊緊閉着眼睛沒敢睜開,甚至随時準備好了繩索捆縛住自己,就以防出現什麽差錯。
而随着靈力的緩緩流逝,身上的力氣仿佛都在消失,她還是頭一次為人渡靈力,也怕有什麽不對,掙紮片刻後還是睜開了眼睛。
少女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離的很近,兔子精的臉上飄着兩團紅暈,竟是正在沒羞沒臊地拼命吸食她的靈力。
……
隔音并不算極好的房間內再度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是有什麽東西被砸碎了的聲音。偶然從樓下路過的店小二猛地打了個寒噤,連忙邁開腿飛快從底下跑了出去。
**
這個鎮子上多數偏安靜些,正因如此,上元節的熱鬧才格外突出。無數個孔明燈被放出,哪怕是有厚重的簾子也遮擋不住外面的淡淡光亮,銀雪在床上躺了會,忽而用腳輕輕踢了下旁邊的易舒言。
易舒言正在盤膝打坐,猝不及防被踢了一腳後本欲發作,在看到是銀雪時才松懈下來。由于先前附魔以後對人的态度太差,易舒言難得有些愧對,決心近期稍稍改好些。
首先這第一步,就是不能對銀雪再随便發脾氣。
不過這兔子精根本不知道她有多難——先前雖然是有魔氣的影響,但易舒言道心穩固,所有的影響都不會由外進入,而是由內而生,也就是說對兔子精是原本的想法在作祟。經過那一番以後又有了渡靈氣,直教易舒言悄悄念了好幾遍清心咒。
畢竟兔子精光論一張臉長得算是人間絕色,身材也算是上好,她雖然不是那種色迷心竅的登徒子,但也不是清心寡欲能如柳下惠般坐懷不亂,偏偏又得對兔子精壓制着,以免落下面子來。
不過此時兔子精邀請她前去游玩,倒是合了易舒言的意。
銀雪叫了易舒言兩次,才聽到冷冷淡淡的一聲“嗯”,不過對方的态度一點也影響不了自己的愉悅。
雙腿修長的少女縱身一躍直接跳下了床,拉開簾子遙遙向那下面的鬧市望去,只見憧憧燈影交錯成海,無數個人在裏面穿梭,浮光燈影間亦有笑聲陣陣,讓銀雪很是激動。
她本身就是個喜歡看熱鬧的性子,這段時間來可算是悶壞了。而在易舒言剛準備下床時,銀雪忽然又退開幾步再走上前來,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易舒言本能看向少女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你這一整天穿着黑衣也不嫌悶?不如我倆扮成那些世家小姐出去玩,反正衣裳是可以随心變化的。你看。”
銀雪一旋身,身上的衣袍就變作了色澤清淡儒雅的短襖與馬面裙,還鑲了一圈白滾滾的邊,随着窗戶灌入的風微微拂動。織金馬面是清淺的緋紅,琵琶袖袖口還繡着幾只小荔枝,襯得整張臉愈發活潑可愛。
她本身就是那種沒什麽攻擊性的相貌,相較于易舒言的冷臉也更愛笑。而易舒言本身對這些花裏胡哨的打扮就沒什麽興趣,聞言下意識地推開銀雪搭在肩膀上的手就要往外走,卻見兔子精眉毛一垂,露出些楚楚可憐的神态來。
頭頂的琳琅珠翠随着銀雪的動作微微晃蕩,漆黑的發絲垂落耳畔,襯得膚色如雪白皙。鬓邊一點絨球上還挂着叮鈴作響的小鈴铛,本是嬌俏甜美的模樣,銀雪嘴角卻微微撇下,目光擡起一點,耳朵搖搖晃晃,委屈巴巴地看向易舒言。
她的語氣裏帶了點有點強硬的味道,卻是用撒嬌的語氣說出,并不讓人覺得煩。清雅如蘭的香氣随風吐到耳垂邊,紅唇幾乎是從上面擦過,銀雪刻意拖長音調:
“小易——你打算怎麽補償我?”
易舒言只要一低下頭去,就能看到那雙翡翠玉石一樣盈翠的一雙眼,淺淡的一層蒙蒙光華落在玉石上,讓人很難收回目光。
——僵持了幾秒後易舒言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又非常羞恥地、就這麽敗給了這讨厭又煩人的兔子精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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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溯從榻上爬起來的時候,旁邊的少女睡得正香。柳常悅向來行得正坐得直,就連睡姿都标準到無可挑剔,兩條長腿并攏在一處,并無絲毫不規矩。
反觀她自己,長發散亂,眼尾和臉頰都還帶着點旖旎的潮紅,只往鏡子裏瞥了一下後鶴溯就閉上了眼睛,須臾揉揉腦袋,起身更衣。
今天是上元節,本是許多人阖家團圓的日子,估計許多地方門派也會有助興大典。柳常悅卻從長生宗千裏迢迢地跑過來,在把她救下以後兩人大吵一架,幹脆在客棧住了大半夜。
外面的煙火已經零落,人去街道空,只餘下一些紅燈籠照着石板小路,夜風吹拂着一地的紙屑。鶴溯站在雕花小窗旁扣上最後一粒紐扣,随後回身看了眼床上的年輕少女。
柳常悅眉眼秀麗,哪怕穿着男裝其實也很容易能看出是個姑娘,于是先前只得略作改變。由于常年束縛,上方獨屬于女子的柔和曲線沒有那麽明朗,但纖腰長腿依舊賞心悅目。她枕着胳膊,仿佛正在做一樁好夢,嘴裏不時念叨着什麽話來。
鶴溯只看了幾眼就別開目光去,她已經隐約聽到了柳常悅在叫自己的名字,但并不願意與她回去。縱使兩情相悅又如何,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更況且人妖殊途,柳常悅雖然是邁上了修真的道路,三災九劫後可以壽與天齊,她們仍舊不會是被世人所接納的一對。
鶴溯脖頸修長,五官明媚,天生一副美人皮相,而唯有與她親密接觸的柳常悅才知道,脖頸以下幾乎沒有完好的肌膚。
無數的鞭痕或是燙傷烙印在少女的肩頸與背部,大腿、小腿與胳膊都也難逃,那是曾經一家獵妖戶留下的傑作,伴随着她成長了近乎半生。
身為已經可以化形的妖,她的靈力卻并不強大,或是說整個鶴族都沒有出過靈力真正很強大的妖神來。
鶴溯活的年歲挺久,除卻自己以外也只看到過那個叫作銀雪的月兔姑娘修為也那麽差勁,兩人之間倒是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
想到月兔姑娘,她便也想到了自己的那根與姓鄭的男人牽起來的紅線,那才是她來到這裏當花魁的真正目的。
窗外天色将明,曙光隐匿在山巒身後,鶴溯如水溫柔的目光在柳常悅的身上寵溺地最後掃過一眼後,緩緩地推開客棧的門走了出去。
直至盡量放輕的腳步聲徹底離開時,榻上的少女才睜開了眼睛。兩行熱淚從她的眼角緩緩流下,落得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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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鬧市裏玩了整整一夜,又在客棧裏呼呼大睡了一整個白天的銀雪到了次日終于被易舒言給拖了起來。
易舒言身上的銀兩不是很多,已經需要開始節省着花費,自然不可能讓她在裏面一直待着。而銀雪現下雖是穿成了個仙子,凡人原本的愛好倒也還在,譬如睡懶覺。一整天下來睡得筋骨松軟,趴在床上不想起,直至被易舒言揪住命運的耳朵才不情不願地爬起身來。
“鶴溯已經在找我們了。”易舒言言簡意赅道,“不要爽約。”
原本還迷迷瞪瞪的銀雪一聽到鶴溯的名字立即坐起,雙目在易舒言的身上流連一圈後難以置信地炸毛竄了起來:“你怎麽還背着我跟鶴溯交談去了,你們打的什麽暗號,我怎麽不清楚?你的小靈寵被排除在外了?”
“……飛鴿傳書,你睡了整整一日,當然不知道。”易舒言頗為嫌棄地推開來扯她的銀雪,“你也不是我的靈寵,不要妄言。”
“好啊,之前在那個魔教教主面前還親自認下的,現在又翻臉不認人了是吧?”銀雪對她“出擊”,實則拳頭軟綿綿地落了上去,語氣裏的軟綿過于明顯,“快給你的月兔道歉!”
自從昨天易舒言将玉佩給她以後,銀雪忽然就變得有恃無恐了許多,原本藏着掖着的真實性格也逐漸表露出來,變得格外跳脫。或許是因為肢體上的親密接觸能将心裏的距離拉近,看着依舊與先前一樣又嬌又嗲的兔子精,易舒言倒也沒覺得煩躁,只敷衍地回應了句“對不起”。
銀雪借機趴到了她的背上去。
易舒言的肩膀比尋常女人要寬闊一點,骨架略大卻勻稱,因此也不會突兀。她的身上還有一股很好聞的香味,雖然形容不上來,但并不妨礙銀雪想要多嗅聞。
自從昨天的撒嬌成功以後,銀雪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合适的度敢于來回拉扯,适當地裝裝可憐,易舒言仿佛還挺吃這一套。例如現在就在自己的攻勢下沒發作,而是安安靜靜地收拾行囊。
一個人的背後吊着另一個人總會讓其他人覺得有些詭異,銀雪在出門前就化作了月兔,等到走出客棧時依舊如之前一樣拉長身軀纏繞在易舒言的脖子上。
現在人妖和諧共處,多數人都已經可以對妖精見怪不怪,于是路上的異樣目光也不算多,偶爾有看向易舒言的眼神也被銀雪狠狠地瞪了回去。
直至到了與鶴溯約好見面的地點,銀雪才從易舒言的脖子上跳了下來化為人形。
這是一座襟江帶水的樓閣,旁邊就是翠竹數傾,環境清雅幽靜。獨坐在亭臺裏的女子戴着面紗垂眸撫琴,纖纖十指劃過如絲琴弦,泠泠音波便如春風拂曳數裏。
河畔的微風吹起長發飛揚,單薄劉海下的五官明媚動人,若是在人前必定又能吸引來大片的目光,不愧是令人一擲千金也想得以一見的花樓頭牌。
鶴溯今天穿的是夏日才會穿的那種羽裳絲,輕薄的瑩白襯得整個人如仙子般輕盈明豔。銀雪還是頭一次看到鶴溯穿成這樣的衣裳,不自覺間看得有些呆,直至被易舒言輕咳一聲提醒,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挨了一下。
“鶴溯已經名花有主,管管你的眼睛。”
這女魔頭不愧是魔尊轉世,要麽不開口,開口必定不會是什麽好言好語。正當銀雪欲要張口反駁時,卻見鶴溯起身朝這邊款款而來,黑發上的玉環朱佩叮當作響。銀雪還沒來及反應,就被易舒言一把從後面反摟住,只覺身體一輕,整個人忽然浮空而起。
自從之前有了接觸以後,易舒言也不再那麽避諱,捂着她的嘴就沒放開,任由銀雪的濕潤吐息噴灑在手掌心內,泛起些微的癢。她也來不及去教銀雪用丹田呼吸,只稍稍給留出一點縫隙來。
躍到空中的時候銀雪才注意到,原來鶴溯過來迎接的不是她與易舒言,而是一名再也熟悉不過的人。頭戴金冠的高大男子正是當日與“男主”密謀的鄭公子,長得人模人樣,實則一肚子壞水在胸。
琴聲餘韻回絕連綿,銀雪在空中站得高看得遠,清楚地就看到了那鄭公子的口型,他似乎是想要說“靡靡之音”,但在目光落到鶴溯的身上後立馬就把話給硬生生憋了回去,兩頰染上一抹紅暈。
許是從未見過這樣面容清絕出塵的女子,會見的地方又不是花樓,讓鄭公子的那顆俗世之心立馬被勾得狂跳起來。
鶴溯與他遙遙相對,風吹得裙袂舞動如一朵翩然的花,而在兩人目光交彙的剎那,銀雪身上帶着的紅線竟是忽然燙了起來,她立馬揪出其中兩根,上面标記着的就是兩人的名字。
“鶴溯。”“鄭斐。”
易舒言的眉頭也微不可查地皺了皺,随後往向下面已經熱烈交談起來的兩人。
不知為何,鶴溯口中先前對她很是嫌惡的鄭斐公子此時言笑晏晏,絲毫沒有不耐煩的勢頭,甚至聲音溫柔得都快能掐出水來。
分明是一副郎才女貌的場景,卻看得銀雪極為刺眼,她早就與鶴溯說過鄭斐的人模狗樣,卻後來又被一句“圍觀全貌不予置評”給堵了回去。
不過那些所謂情深款款的理由已經騙不到她,鶴溯的言談舉止中也帶着濃濃的演繹痕跡。銀雪頗為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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