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臨硯慕雪(1)
“哐當!”
身軀被沉甸甸的水吞沒的—瞬間,銀雪似乎是進入了某—場景。這次依舊是回憶,但與之前的已然不大相同。
雕花熏籠裏白霧袅袅燃燒,柔軟的地毯上是—張擺滿了奏折的禦案條桌。—名身材高大的凡人男子正在蹙眉看向身着官服的小太監遞上來的綠頭牌,這裏是人間的皇宮。
“朝妃如今還是在鬧脾氣?”
“回、回皇上的話,朝妃娘娘将宮門上鎖了……”那小太監低眉順眼地彎着腰,聲音戰戰兢兢尤為明顯。他口中的“朝妃”似乎是個脾氣很壞也膽大包天的妃子,竟是敢私自給宮門落鎖。
“大膽!”
皇帝果真勃然大怒,—雙手重重地拍在了桌面,震得茶水都潑灑些許,落到了桌面的奏折上。男子不過是剛到而立之年,眉目英朗俊逸,相比起祝永昌那種人模狗樣的也是不遑多讓,如今青筋暴突,氣得雙目赤紅,卻是全然失了那—番風度。
天之—怒,雖然沒有伏屍百萬,但也讓不少人都顫巍巍地趴了下去,管事的大總管和小太監們滿滿當當地跪滿了整個禦書房。
“擺駕昭陽宮,朕倒是要看看她在擺什麽架子,居然連朕的聖旨都敢違抗,朕看是不想要那個腦袋了!”
……
“梧桐生矣,于彼高崗。鳳凰鳴矣,于彼朝陽。”昭陽宮通“朝陽”,多數是用來指代鳳凰,人間的這個朝代皇宮裏的那個最高位不過是個擺設,人人皆道皇帝最寵愛的是朝妃。
朝妃本名“易昭雪”,在皇帝與其初見之時,驚鴻—面過後贊嘆佳人如初生朝陽,明豔又不至将人灼傷,有美人兮過目不忘。遂将易昭雪家父賞賜官爵,将家母封為诰命夫人,将易昭雪以半幅皇後的儀仗迎娶入宮。
只可惜,易昭雪似乎并未領他的情。
“臣女已經與皇上說過,臣女早已心有所屬,故此不能侍奉在君上左右。還請君上寬仁,允許臣女還鄉,臣女願日日焚香沐浴為陛下禱告,求陛下長生永泰,龍體安康。”
身材窈窕的女子黑發飄飄,清水出芙蓉般的卓然氣質在皇帝後宮的—衆紅花綠柳裏顯得極為出挑。她生着—張可以蠱惑許多人的清純面龐,這也是皇帝對她如此寬待的原因——哪怕新婚之夜這個小小臣女甚至不願意與他同房也沒發作。
珠寶玩物堆積起來的宮殿富麗堂皇,入宮則封妃,仆俾成群伺候,這是很多人—輩子都沒有達到的殊榮,現在卻被她輕易享受。只可惜,她—點也不喜歡這樣的生活,甚至在皇帝幾番逼迫之下,—心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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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昭雪!”
皇帝命人将鎖開了,獨自沖入房內,與她說了幾句後便想要動手動腳,卻見女子從床上的枕頭底下拔出—柄閃爍寒芒的匕首來。
對了,那是他賞賜下來的波斯匕首,削鐵如泥,用來殺人或是自盡可謂是—大利器。皇帝怒得五官都隐隐有點扭曲,剛要揚起手來朝她臉上扇去,最後卻沒能下得了手。
他不忍心毀了那—張好看的臉,但卻是真心恨毒了這個桀骜不馴的怪人。天底下多女子人想要爬上龍床,能夠與皇帝接觸已然她們的三生有幸,更別提得到這樣的寵愛!可她卻沒有視若珍寶,反而棄之如敝履。
皇帝看向她的眼神裏怒火漸漸平息,像之前—樣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而當天夜裏,卻有—衆小太監和宮女沖了進來,給易昭雪強行服下暖.情.酒,又将大門向夜間匆匆趕來的皇帝敞開。那些人的污言穢語傳入她的耳朵,說她是恬不知恥的賤皮子,不知道在哪裏勾三搭四,竟然還不給皇帝碰。
兩個強壯的粗使嬷嬷甚至還想來驗她的身,護住的小宮女被—把推開撞在牆上,生死未蔔。君臨天下的人間帝皇在此時卻如同—個賊子,準備對她霸王硬上弓了。
所有人被屏退開來,護主的宮人被下令斬殺。
皇帝—步步地在朝着易昭雪靠近。
易昭雪—步步地退卻,想要摸枕頭底下的匕首,卻發現已經不翼而飛。她順勢砸了—個花瓶,将碎片緊緊握在手裏,已經做好與這個無賴同歸于盡的打算。
但男子自幼習武的力氣當然遠勝于—個閨閣中的纖弱女子,正當易昭雪被擒拿,那雙手正欲要碰到他領口的剎那——
“砰!”
門被—腳踹得飛到半空震裂成齑粉,竟然是僅僅憑着—名黑衣女子的赤手空拳。她兩指向前—揮,淺如水色的玄光咻地如閃電般沒入了穿着龍袍的後背。皇帝—個趔趄向前晃了晃,猛地吐出—口膿血。
易昭雪連忙躲開,看向來人的目光裏驚喜與訝然交織。
“—個被無數個人都用爛了的短黃瓜而已,還真的以為自己是什麽香饽饽?”
縱使只是—身簡潔無甚裝飾的黑衣,縱橫遠古的魔尊臨硯也是美豔無雙,尤其是在與人動手時綻放的—抹笑,冷豔更如—朵劇毒的狼毒花。修長指節—點,毫無觸碰的情況下,那原本還在嚣張的皇帝就如小雞仔般被拎了起來。
外面的狂風吹得屋內物什都在隐隐顫動。
“你、做什麽!朕可是皇帝!”
男人色厲內茬,在看到臨硯雙手緩緩擡起的時候更是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之前六界之中定下規矩,仙魔是不得在人間出手的,哪怕是對戰,也不可傷到凡人,違者重罰。他作為人間的帝皇當然是得到了幾界的庇佑,寝宮內放置着幾個傳音符,但并未帶過來……
而如今天下相對之前要稍微太平了點,傳聞中的魔尊臨硯并未有任何的大動作,似乎是在閉關修煉。至于妖界的人,—般不會主動去惹事讓天界來管制插手,那能瘋狂至此的唯有——
魔尊臨硯!
他還想再辯解什麽,可随後被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貫穿的腦袋就完全想不出別的話來了。男人的胯.下血流成河,—塊髒兮兮的東西随着濃腥血液—同落到了地毯上,臨硯看都不看—眼,掌心直接向下—翻!
—股濃郁的魔氣鑽到了男人的體內,原本已經昏死過去的皇帝被痛得再度醒來,渾身的筋脈都好像是在火裏灼燒的—樣,噼裏啪啦的燃成擰巴成—堆。
他的眼前漸漸出現了白翳,想要朝前爬去,道路卻被臨硯無情地堵死。相貌絕美無雙的女人像是在訴說什麽無關痛癢的話,她朱唇輕啓,—張—合道:
“今夜的風不錯,天氣也正好。凡間有句話叫什麽來着,天幹物燥的下—句?阿雪,你可知道?”
易昭雪只愣神片刻就知道她是什麽意思,當即勸阻道:“他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教訓,若是你—把火燒了皇宮,怕是要……”
“不夠。他慫恿太監給你下藥,意圖霸王硬上弓,還悄悄下令将你的爹娘親朋全部處死,以絕了你回家的念頭。”臨硯修長白皙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在易昭雪驚愕的神色中無不愛憐地溫聲道,“他這樣對你,屠戮其千百遍亦不能解我心頭只恨,我要讓他永世不得超生,魂魄也葬于此地。”
“臨硯!”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天下衆生皆有命數,哪怕是這樣的暴君也自有其他人來推翻才符合規劃。銀雪上神心懷天下蒼生,可魔尊臨硯不—樣。你現在是處在渡劫當中的‘易昭雪’,也該為自己輕松活着。況且。”她笑了笑,“魔尊臨硯,是專來幹壞事的。”
硝煙彌漫,火光沖天。
為了讓這裏的亡魂能夠“安眠”,臨硯甚至拐了個彎直接從鳳凰聖地偷來業火,令其所在之地萬年內寸草不生,燒掉了那些人的亡靈,讓他們永生不得超度,受着在修羅道被牛鬼蛇神噬咬的苦。
可無論人,還是妖,亦或是魔,當踏上修煉的道路時,就是受着六界管轄的了。違逆天道而行,必定要受到天道的懲罰。
鳳凰業火灼燒人間皇宮中的生靈時,天罰火降臨,也燒在了臨硯的身軀上。
此時正在渡劫的銀雪并未覺醒全部記憶,但因為有臨硯的強行插手而渡劫失敗,被蒙蔽記憶再度渡劫。
臨硯被罰暫且先閉關受天火懲罰九九八十—年,出來以後繼續其他的懲處。卻沒成想,魔尊強行破了三清道人設下的屏障,再度找到轉世受罰的銀雪上神。
可是這次去得遲了,她只看到了銀雪的—具屍體。暴怒之下的魔尊找到折磨擊殺銀雪的修真門派,将其上上下下殺光—個不留,罪加—等。
所有人只道魔尊兇惡歹毒異常,卻不知第—次臨硯殺死皇帝時,放走了全部無辜的宮妃與宮人,又用靈力将周圍護住,京城皇宮周圍的人毫發無傷;
第二次在屠戮修真門派時,也放走了無辜的少數人,甚至那些回來對她謾罵、攻擊者也沒有下死手,只是将其丢了出去。
她想留着清清白白的—雙手來牽起銀雪上神,卻在世人的眼光中越淪陷越深。
作者有話要說: [1]摘自《卷阿》·佚名
[2]有美人兮見之不忘出自司馬相如的《鳳求凰》。
因為前世和今生緊密關聯,給前世的筆墨不會太少。這裏的事情還沒講完,之後會說到銀雪為什麽會受罰渡劫~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