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信你

鮮血四濺。

此劍一出,穿胸透骨。原本還只是好奇和忌憚的圍觀群衆在此時盡皆露出訝異神色,哪怕是早就知曉兩人真實身份的月老和司命星君也不例外。

劍有靈氣,在發現自己的刀鋒所向竟是自己主人的胸膛時痛得一聲哀鳴,自身那點微薄的力量卻無法制止銀雪此時的行兇。被鮮血注入殷紅的長劍哀鳴呼嘯,餘聲久久震蕩不休。

就連兇神惡煞的九陰妖君也沒有想到銀雪會突出此招,灰蒙蒙的天地間陷入了一剎那的死寂。

易舒言費力地眨了眨眼睛。

鮮豔而灼熱的紅為她的面龐鍍上一層妖冶,噴濺出來的溫熱的血液濡濕了整個後背,甚至有些許濺到了臉上,順着她緩慢顫動的纖長睫毛緩緩往下流淌,一如血淚般駭人。

“你信我嗎?”

“我信。”

比起那些錯綜複雜的混淆記憶,我更信你。

時間仿佛都在此時慢了下來,易舒言的耳邊不斷回響着那句話,但最終的畫面還是定格在銀雪将她給她的劍刺入自己後心的瞬間。傷口處傳來的劇痛讓她沒忍住悶哼了一聲,同時感覺到體內的力量似乎在作怪,也似乎在緩緩流逝。

此情此景,竟是與前世在忘川河邊的那一刻幾乎完全一致。唯一的不同,就是此時滿是圍觀的仙神或是妖魔,亦或是幸災樂禍地看戲,亦或是低聲絮語的地探讨銀雪這樣的動機。象征着正義的銀雪上神終于褪去了原本所有的柔軟弱小面目,面無表情地将長劍咻地拔出。

易舒言一個趔趄險些沒能站穩,鮮血再度噴湧如泉。

僞裝到了現在已經不再有什麽用處,兩人先前的互相試探當中自然也是明白了互相的身份,只是易舒言還沒有恢複全部記憶的時候,腦海殘存的印象銀雪也不大清楚。

或許她記得的只是兩人之間的相殺?或許她記得的只是天庭上神與魔界尊主的形同陌路?亦或許記得的是忘川河畔她“忽然變卦”給予的穿心一劍?

恢複了全部記憶的臨硯必定會悲喜交加的與她互訴衷腸,而不是繼續隐瞞自己的身份,為了防止揭穿“真相”之後的尴尬。如果有可能,銀雪也想和她促膝長談或是采用別的方法來覺醒記憶,但她們的一舉一動何嘗又不是在已經有些警覺的天帝觀察下?

只有這樣,是保住她的唯一方法。

“信我。”靈力傳音的波動雖然能瞞得過其他人,但時間久了很難瞞得過近在咫尺的天帝,銀雪匆匆給易舒言傳音的只有幾個字,最後喊的名字也不是“臨硯”,而是“小易”。

縱使記憶為真,她現在面對的也不是記憶中的銀雪,而是與她經歷過風風雨雨,在關鍵時刻必定與她互相庇佑,甚至不惜自己性命也會擋在她前方的兔子精。

銀雪沒有等到那聲回應,只見失血過多的少女一如第一世般,在她的眼前軟塌塌地倒了下去,被鮮血染紅的面龐妖冶昳麗。

長劍“哐當”歸鞘。

“與九陰妖君作戰時初初覺醒記憶,感覺到周圍似乎有魔氣的存在,以為是這人,但沒想到是我草木皆兵。”銀雪的姣好容顏上浮現一抹恰到好處的愧色,淡淡的搪塞并不令人覺得她對錯殺一人有多惋惜,“是我的錯。”

“這位天界的仙子或是仙神未免是欺人太甚!”勃然大怒的孟玲瑤推開擠在自己面前的人群,陣法早就在天帝到來之前熄滅,甚至大逆不道地伸手直指銀雪的臉:

“記憶覺醒,想必你之前是什麽神仙下凡渡劫的了,怎麽能醒來之後立馬六親不認?阿言她是根正苗紅的修真者出身,有什麽事情大可好好說,憑什麽因着自己靈力強悍就随意屠戮他人?你若是說魔氣,或許長年累月在魔界的我身上沾着了,大可來将我也殺死!”

“玲瑤!”另外一個排衆而出的是藍钰緋,看向銀雪的眼神也滿是憤恨指責,連忙上前去将易舒言抱起,不顧衆人的竊竊私語匆匆回到了孟玲瑤的身邊。

天帝和九陰妖君的神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方才銀雪和莫淮的一戰引動了一方天地的力量,戮魔劍的制成來源于各個冤魂,那些冤魂或是來自于修真界,或是來自于妖界,自然引發了那兩個界域的關注。

戮魔劍一出,莫淮也無法精準控制住的怨氣凝結成的力量立馬擴散了整個六界,以至于所有有能力的人都來看了眼。

天帝的心裏頗有些慌張不安,一個九陰妖君他出手就可以擒拿下,自然也不會放在眼裏。但真正令他不安的并非是這樣一個小人物,那樣數百年都未有過的緊張情緒的源頭……大概是來源于眼前的白衣少女。

不,亦或是不止是她。

随着銀雪的自認身份,天道的遮蔽漸漸開始退散,衆人的記憶中與“銀雪上神”有關的一切又開始浮現起來,各界妖仙神色各異。

伫立在遠處與她遙遙相隔的莫淮手中還握着那把戮魔劍,冤魂在她的劍裏形成可怖的晦暗色澤,宛若拔舌地獄的鬼魂般在掙動,在無聲尖嘯。那些冤魂在死掉的時候或是被剝皮,或是被用其他的方法折磨淩遲,濃郁的怨氣在身周擴散,讓她遭到反噬後險些站都站不穩。

沒想到一切結束的這樣快,甚至快到超乎她的預料。莫淮神色暗沉,看向銀雪和易舒言的目光陰晴不定。

有仙界和佛國的人一同前往去檢查易舒言的身上究竟有沒有魔氣了,給出的答案似乎是否定。或許其他人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相信易舒言的确是遭到了無妄之災,可她莫淮,絕對不信。

她倆必定是在隐瞞什麽。

“有修煉魔尊部分功法的痕跡,但修真界當今有不少人都在修煉,只是這位未曾用淨化法而已,并非是魔界餘孽。”仙界那人率先回禀道,“這位姑娘的确是遭受了無妄之災,淨化之法已經傳給了她身邊的姑娘,待到醒來以後就會知曉。”

佛國之人随之附和:“确是如此。”

“如此來說,就是銀雪上神刻意誅殺無辜了?若不是現在正好有人在,那這姑娘豈不是身死也無人察覺?若是人人都與上神一樣,認為對方是魔就可以濫殺無辜,只要随便扣上一個名頭就行,那六界之中怕是會人人自危了!”

“是啊,銀雪上神轉世回歸本來是喜事,雖然貴為上神也不能濫殺無辜!這般着實是過于可惡!”

“天帝身為天庭之主不嚴懲下屬,難平衆怒。”

原本與仙界不合的幾道聲音在衆人之中響起,很快就激起了一部分有心人的附和,之後越來越響亮,直至讓天帝再也無法裝作沒有聽見的模樣。

他其實也并不是不想處置銀雪,但苦于沒有足夠的借口。若是因為這件事情而處置了,其餘的人又要如何看待,豈不是覺得他沒有任何的容人大度?天庭上神回歸本是喜事……

“誅殺魔界餘孽本是響應天道,不過是認錯又沒誤殺,本上神何錯之有?”

一道清脆聲音直接打斷了他從輕發落的念頭,天帝在那一刻幾乎要藏不住眼底的憤恨,死死盯住了銀雪的面龐。若是銀雪此時自主領罰或許還會有人懷疑下,但這樣的桀骜不馴倒是更加“激起義憤”。

請求嚴懲的高呼聲越來越大,壓迫得如一根緊緊的弦被拉扯,讓萬人中央的天帝恨得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最終,剛剛記憶回歸回到天庭的銀雪上神被戴上鐐铐送入天庭牢獄,随同作亂的莫淮一起。

不對勁,還是覺得不對勁。

太多的疑點,和心慌不安的感覺一直纏繞在他的心頭,饒是天帝至尊也忍不住疑神疑鬼起來,只是暫時的風平浪靜之下又完全挑不出什麽差錯。在臨走之前,他最後又看了一眼被孟玲瑤和藍钰緋雙雙扶住的黑衣少女,那人給他的感覺有些眼熟,但又确實看不出什麽問題。

“那人是修真者,師門在哪裏?”

“回陛下,是長生宗。”

“去把長生宗她的師尊給叫到天庭,再叫幾個與她熟識的人來,記得悄悄的,不要有動靜。”

**

牢獄的門啪嗒一聲被靈光鎖扣上。

囚犯與囚犯的待遇自然也是不同,銀雪上神不過是小懲大誡,在這範圍內都可以自由活動,絲毫不受限制,也無需忍受任何的折磨。而莫淮,在進來之前就已經被嚴刑拷打過,身上的傷痕累累到了火牢當中更是疼痛難忍,而更奇妙的是——

踉踉跄跄朝銀雪面前走來的并非再是那比尋常女子都要高大的身形,而是個頭只及她的下巴,身子瘦小的一名年輕少女。若不是五官還與先前一樣,任誰都要覺得是換了個人在這裏。

“銀雪上神,膽子不小。”她開門見山,一張口就是濃濃的惡意。滔天飓風凝聚在那雙獨屬于狼族的綠油油眼睛裏,“作為天庭戰神,你敢私通敵軍!”

作者有話要說:  對她下手把自己放在壞人的位置是目前保住小易的最好辦法,當然不會太憋屈的!壞人過幾章就會受到懲罰orz

妖君也不會簡單地直接送人頭。

明天盡量恢複九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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