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兇獸梼杌

那是一片很深的潭水。

魔窟裏的寒潭千年冰封固若金湯,非鳳凰業火不得化開。雪花飄飄揚揚大如鵝毛無序傾倒,卻是六界之中從未有過的純黑。千年魔窟內峭壁飛揚陡深,萬裏之內甚至不能容得下一點活氣。

而在這常年冰封的寒潭底下,卻有着異樣的生機在徐徐湧起。

冰層的破洞從小小的、能容納一只爪子的地帶開始。

兇獸鋒利的爪子一下下狠狠地鑿在厚重冰層上,以往能困住所有人的千年寒冰對于它而言竟是如同兒戲。此時若是從上方往下看,就能看見底下密密麻麻的已經被水流浸濕的毛叢給鋪滿,一雙滿是惡意的眼睛死死盯住無盡冰層,還有着深深的憤恨與不甘。

“吼——”

巨大的動靜震得遠在魔窟萬裏之外的魔教都狠狠晃動了一下,數個剛剛誕生不久的看門小妖支撐不住這樣的沖擊波後直接灰飛煙滅。

本在看護着易舒言的藍钰緋立馬警覺立起:“有動靜!”

孟玲瑤随她一同站起,細細聽着聲音辨認了一會後,眸中忽而浮現驚疑不定的神色來。躺在床上本在休息的黑衣少女也在這樣的動靜中緩緩睜開了眼睛,涼冰冰的手指在孟玲瑤手腕上一拍:

“是梼杌。”

易舒言的眼神從未有過一刻如此寒涼。

藍钰緋和孟玲瑤雙雙心驚:“梼杌?”

“有獸焉,其狀如虎而犬毛,長二尺,人面,虎足,豬口牙,尾長一丈八尺,攪亂荒中,名梼杌。[1]這東西當年被收服以後就被和天界幾個人合力封到了魔窟的寒潭底下,為的一則是安全,一則就是若梼杌逃出,自然可以全部嫁禍于魔界。”

經年以來梼杌(tao wu)都是在寒潭下沉睡,自然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然而在無盡的怨氣催動之下,終于讓可以吸收怨氣的梼杌強大起來。

它甚至還有一定的靈智,不會像個簡單兇蠻的野獸一樣完全只依靠着自己的蠻力來取勝。起初,在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梼杌也沒有發出任何的動靜,直至自己的力量足夠壯大以後,才一舉成功逃離。

孟玲瑤頗有些焦急:“那阿言你……”

“我現在的能力無法對其進行再度封印。”

先前銀雪刺穿她的那一劍并非是為了要她的命,易舒言很快就也品過味來。

當劍尖貫穿了自己的剎那,認她做主人的劍靈就會主動保護着她的致命處。同時,銀雪其實是利用此時機偷梁換柱,将體內的仙氣傳給了易舒言,以讓她能在六界衆生的見證下有個清清白白的身份,但卻也不得不傷了她。

而且哪怕銀雪沒有刺出那一劍,現在的易舒言也無法單獨封印一個梼杌。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記憶還沒有完全覺醒,也就是相當于并不在完全的巅峰狀态,想要和遠古兇獸對戰,還是有很大的難度。

“報、報——不好了,外面守門的小妖死了一波,就連其他的也有吐血的了!”

三人正在說話間,前方的魔奴立即來報,讓孟玲瑤也沒空在此繼續坐下商談。見自己愛人的身影急匆匆而出,藍钰緋秀眉蹙起,下排的貝齒輕輕咬住了嘴唇,須臾察覺到痛感後才問道:

“你似乎在焦慮不振,是不是為了銀雪上神?”

易舒言目光灼灼擡頭看她。

“放心,我與玲瑤在人前自然是在演戲,你們情深義重,我們當然也能感知。只是這兇獸再度出世以後必定會産生戰亂,雖然當時就知道九陰妖君不可能這麽簡單地落敗,但沒想到她留下的是這樣的後手……

此番兇險異常,但為了玲瑤,我可以去幫你給上神送信,讓她不要參與其中。魔尊,你可有什麽想與她說的?”

靈光在少女的黑眸中閃過一瞬,易舒言很快做下決定,爽絕利落道:“我盡快修書一封,還請钰緋姑娘替我帶走,但所給之人不是銀雪,是她們。”

**

梼杌出世并未多久,僅僅是不到半日的功夫,整個魔窟就已經天翻地覆。往昔的魔宮在天帝率領天兵天将的血洗下都沒有被徹底毀掉,此時卻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兇獸的怒吼聲波從魔界遙遙傳到人間,繼“天狗食月”的異象以後,再度鬧翻了整個凡間。

在寒潭之中被冰封了那麽久的光陰,讓性情本就兇猛惡毒、冥頑不靈的梼杌極為惱火,從冷冰冰的魔界直奔人間以後,口中的毒火嘩啦啦地從一處山脈開始灼燒。

那是許多人畢生都不曾見過的滔天烈焰,那火質甚至純淨明澈到極致,熊熊燃燒的炎陽烈焰讓山脈在瞬息葬身入腹。只是那些人還沒有來得及“欣賞”,就很快化作了梼杌的毒火或是爪牙下的一具殘破屍體。

灼灼燃燒的火光中,一只羽翼潔白的鶴卻在展翅翺翔,絲毫不畏懼這只遠古兇獸的火焰。

“阿溯,那邊!”

趴在化為原形的鶴溯身上的柳常悅耳明目聰,很快就在這漫山遍野的火海裏捕捉到了銀雪的身影。仙鶴發出一道悅耳的叫聲,口中銜着一封信件,正在朝銀雪的方向趕去。

而還沒來得及讓銀雪看到的時候,就被忽然出現的一條鞭子給捆住,粗暴地拽了過去。

“鶴族?長生宗子弟?”

天帝命令下面的人調查易舒言的身世,自然就會對長生宗的人也有所關注。把鶴溯捉來的恰好就是去給天帝辦事的一者,見狀用金光繩捆住柳常悅,不顧對方的奮力掙紮就将鶴溯口中的信件奪去。

一目十行地掃視過以後,看向柳常悅的眼神滿是陰鸷。

“銀雪上神的事情與你無關,你又是如何認得上神的!”

柳常悅憤憤不平:“你這仙界的人也不講道理,阿雪給我牽過紅線,怎麽現在成了上神轉世就不認得我了?我知道這妖獸兇險,特地前來提醒又如何?”

“上神捉妖,也輪得到你一個小小修真者插手?帶回去看管起來!”

“你仙界的人怎麽……”

柳常悅似乎是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兇神惡煞的兩人押住強硬地捂着嘴帶走。留在原地的鶴妖不知所措地拍了拍翅膀,被随意從雲層間丢了下去。

**

仙界。

柳常悅還是第一次看到天庭的審訊官。

她被帕子堵住口,正押着走過來的時候,便聽到了李梅香哭哭啼啼的聲音,仍舊是那麽地做作又令人作嘔。

這位在長生宗那一塊地帶能趾高氣昂的大小姐到了天庭以後立馬被氣勢給吓得腿軟,她那一點小修為三腳貓功夫在天庭真正的仙人面前根本不夠看,随意一個人彈指間就能将她徹底毀滅。李梅香像個軟腳蝦般怯怯縮縮地匍匐在地,不斷重複道:

“在下真的不會說謊,不敢在上仙們面前說半個謊字。易舒言真的自從當時就被魔氣纏身,所以才不被師門所接納,與我師門并無分毫的關聯……當年的、當年的沉水道君就是見她可憐才接納!因為易舒言在家中被虐打,來拜師的時候身上傷痕累累……”

沉水道君便是易舒言的師尊,柳常悅後來入門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再收任何的弟子,常年閉關修煉。聽着李梅香振振有詞,女子沉靜的面容上微露不忍,也忍不住道:

“其實并非完全如此,當時的阿言剛剛入門的時候,所有人只覺得她适合修煉魔尊的功法,但身上并無魔族血脈。若是有魔族血脈,我們長生宗也不會接納。所以……阿言應當不是魔族。”

“沉水道君!你怎能如此袒護賊人!”

回想到被砍下來的那只手指,李梅香像是被觸怒了的野獸般,瘋瘋癫癫地就開始亂咬。

現在的銀雪是上神她說不得,所有的罪過就被全部推到了易舒言的身上。李梅香隔着袖子抓住姓易的男人的胳膊使勁搖晃:

“你說,是不是?”

易舒言名義上的爹慌忙點頭,甚至在那威壓下都不敢擡頭:

“是是是,易舒言從小生下來的時候就邪門,村子裏的巫師說可能是什麽邪祟轉世,我還将人罵的狗血淋頭呢!如今看來怕是我徹頭徹尾錯了。”

柳常悅心中不屑冷哼一聲。

這些人是真的很惡心,若是易舒言親自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怕是叫得比狗都好聽。說什麽替□□道,實則是為自己的無恥找的借口罷了。不過天帝居然還真的找人來審問長生宗的人,怕是對易舒言起了很大疑心。

不過,易舒言要的還就是這種效果。

她說天帝殺意已決,只等着看她究竟是不是魔尊的轉世。唯有将天帝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身上,才不會讓銀雪再度陷入危機。這一招的引火燒身須得快狠準,否則……

身姿高挑的少女昂起頭來,不慌不忙地繼續煽風點火:

“你們這幾個吃裏扒外的東西,當真是枉費了相識一場!當年長生宗圍剿獵物忽而被複活的死屍包圍,若不是她救場,你們早就都死無全屍!”

作者有話要說:  只有魔尊才能控屍。

[1]來源于百度《四大兇獸的傳說》,梼杌(tao wu)在本文中增加私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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