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秋水—許萱
第1章︰秋水—許萱
那天早上許萱起床的時候,趙航宇已經去上班了。她懶懶的坐起身來,用右手撩開擋在前額的發絲,又是普通的一天,普通的開學的一天。比其他學院略早一周多一點。該去上課,說一樣的話,對着一樣的PPT,學生們來了又走,自己,
似乎也沒什麽變化。
洗漱完,她在梳妝臺前坐下,對着鏡子挨個臨幸那些雅詩蘭黛的瓶瓶罐罐。真的,這張臉似乎都沒有什麽變化。臉頰上的肉松弛的幅度被控制的很好,應該不會太顯老。過了25歲真的就不行了,好在還可以用皮膚的好和發型的潮來掩蓋歲月侵蝕。許萱不是沒有明确的意識到,歲月對她的心的侵蝕。她只是淡然接受。沒什麽了不起啊,這就是過程。這就是人生。
我的眼角沒有細紋,唇角也沒有,脖子上也沒有頸紋。棕色BOBO頭恰到好處,上周剛剪。打開衣櫃挑了一件黑色雪紡緊身連衣裙。嗯,沒有明顯logo,不性感暴露,妥帖的工裝,作為老師又想愛美,這是不二選擇。
穿好,拿起鑰匙和包,出門。地下車庫彌漫着夏末難得的陰涼氣息,就是味道實在陳腐,簡直是黴味。細想也想不出到底哪裏發黴了。許萱嘴角抹過淺笑,她慣常的小小走神,自娛自樂的時分。米白色的現代伊萊塔在面前,不帶感情沒有溫度的等待自己。
不是冰冷,不是絕情,是根本沒有,沒有這種選項和條件。
天氣不錯,不緊不慢趕到學校,幾乎是穿城而過。許萱停好車,拿起副駕駛上的包,蹬着三厘米的高跟鞋步履婀娜走進大樓。沒遇上學生,不需要無表情的回複他們的“老師好”。直到走進辦公室,這一天的過程都和之前沒有什麽區別。一樣,一樣。歲歲年年。
上課的時間讓她覺得還是很,奇怪。似乎這教務處就不會好好安排。中午一點的課,學生即使一開始有精神,到了快兩點的時候也會非常非常困的吧。指尖劃過表格,許萱驀地注視到自己的指甲,蓄的差不多了,周末去做一次美甲吧。
比起上課時間這種好死不死也無可争辯的事,她比較喜歡關注自己的指甲。不能經常做,不能不做,要把握好中毒和美麗之間的度。她喜歡平衡,不喜歡去打破什麽。她覺得當初選擇了這裏,選擇了E學院從而帶來的一段經歷已經是足夠冒險了,這輩子不需要再冒險了。
拿着厚厚的教科書和 U盤踩點兒走進了教室。還是這間屋子,二樓的最暖和的這間。她聽到了講臺下一片低聲的驚嘆,個別的句子聽得真切。換做別的女人也許會覺得很開心吧,只是她許萱不覺得了。習慣了。五年了,還會有什麽新奇嗎?她覺得不會了。她覺得時間夠久了,該平靜了。她選擇來到這裏就明白了自己不會有什麽類似于升職的前途,她不求升職,她對現在的一切都滿意。
無欲無求,專心自己的身體保養。
不想看下面有些稚嫩的一雙雙眼睛,盯着他們看會讓他們不自在,自己也會不自在。她偶爾轉動身體,把目光放空在教室最後的牆上的那面鐘、門口的大理石覆蓋的階梯、或者窗外空曠的公路和平房。即使感覺到全部人的目光要麽在自己身上要麽在屏幕上,掃來掃去。她也不打算看誰。
下午四點,開車回家。不想打開車窗享受風,公路上的風滿是尾氣。車廂裏只聽見引擎的轟鳴和車輪不時壓過路面不平處的聲音,安安靜靜。航宇的短信她看見了,晚上不回家吃飯。和領導去應酬。許萱只回複了一個好。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收拾幹淨,對電視節目沒有太大興趣,那麽找點什麽事幹?
許萱看着黃昏時分空蕩蕩的客廳,鐘點工每周來打掃一次的房子整潔舒服,厚厚的時尚雜志上連灰都不會有。不會有,有人打掃它,還有人既不着迷也不冷漠的閱讀它。許萱給自己泡了一杯立頓的麗顏茶,端着玻璃杯坐在沙發上,翻開厚重的銅版紙雜志,品味裏面編輯絞盡腦汁弄出來的衣服穿搭組合,當季單品,時尚資訊。
其實她對男裝有興趣,只是航宇沒有興趣,否則她很願意研究研究,好好給航宇打扮一身。算了,自從娶了她之後同事裏羨慕航宇的人夠多了。中國的傳統普通男人們只關心對方的妻子,若是夠美麗夠勾魂,還能賢良淑德,他們覺得就夠了。至于他們自己是不是滿口黃牙還有口臭,襯衣領子是否永遠翻不好,他們才不在乎。根本意識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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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宇那天晚上回家已經是晚上12點,許萱睡的昏昏沉沉。航宇疲倦的躺進被子的時候,空調已經把室溫調節到涼爽的23度。她隐約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酒氣。不重,也不好聞。于是沒打算轉過身去。不久便再度睡了過去。好在沒有聽見鼾聲。
結婚七年,像結婚三四十年一樣。
這是她許萱的風格。是她應該有的故事。
離國慶假期還有一周的時候,有個學生下課來問問題。許萱一如既往展示淑女的一面,慢條斯理略帶天津姑娘固有的一點啰嗦的向她解釋。沒想到這個上課頗為犀利、能立刻提出考慮碰瓷的可能順便去警察局查查這個人有沒有犯罪記錄以解決問題的聰明女孩立刻順杆爬,提出下一個問題,談話看上去要越來越深入了。反正自己也不着急,她似乎也沒有着急去上下一節課。兩個人嘚吧了有十多分鐘。
開始的五分鐘,許萱聽完這個女孩的問題就盯着她回答。談話的時候直視對方的眼睛是一種尊重。不防這個女孩也回敬自己她的目光。許萱習慣了一邊說話一邊換出一小部分大腦計算能力去仔細看對方。這孩子的眼睛很漂亮,在陽光的照射下像琥珀一樣。應該是任何人見了都會說漂亮的一對眼珠子吧。
“你叫?”她淡淡開口,一邊盯着電腦屏幕把U盤退出來。“易銘。容易的易,銘刻的銘。”
中秋的那天,許萱正在母親家裏幫着做飯。航宇和爸爸在客廳看着電視。母親是東北人,有事沒事就想炖個酸菜粉條,好在爸爸不喜歡太油膩,這回的肘子也不是太肥。蒸鍋裏的螃蟹應該快好了,一人一只,這種東西就是不能多吃。
“萱兒啊。。。”一邊洗手,母親又唠叨開了。許萱想也不想,後面的話題一定是關于,“你跟航宇什麽時候生個外孫給我啊?你今年都。。。”
許萱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話,她知道媽媽只想過過嘴瘾,這也是他們家逢年過節的保留節目。即使不在餐桌上大家一起說,母親也會在私底下和自己說。罷了罷了。因為心不在焉,反倒什麽都顧不上,窗外壯麗的夕陽,被樓宇切割得不夠好看了,她也無心欣賞。
包裏的手機收到新短信,只是沒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