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瑞何嘗是好人了

青石板上,馬蹄聲聲。

馬車內,墨衣少年望着窗外笑個不停,他的對面正襟危坐着面無表情的老人,仿佛木刻的雕像一般,老人的臉沒有多少生氣,只除了溫度和偶爾眨幾下的眼睛。

但,許是少年笑得太久了,笑到老人也不禁發問:“殿下在笑什麽?”

王随瑞忍住笑,歪了歪腦袋看向王和,說:“瑞在笑墨哥哥呀,阿伯。”

說完他又癡癡地笑了起來,他弓着身子,蜷在馬車座椅上,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極力忍受着什麽。

王和呆板着臉,仍舊沒有絲毫表情。

王随瑞還在笑,低低的笑聲像是從鼻子裏哼出來似的:“阿伯,墨哥哥真的很好玩呢,感覺比瑞的年景還要好玩呢。”

王和:“墨伶卿是陛下的人,殿下最好還是不要打他的主意。”

王随瑞笑道:“阿伯說笑了,瑞從來都不會同皇兄争東西的,想必這一點,阿伯比誰都明白。”

“瑞只是在想,瑞的年景去哪兒了,瑞有好久沒見到她了。”

王和默然:“殿下,您挖了她的雙眼,前些日子她炎症死了。”

王随瑞稚氣的雙眸閃過了一絲血色的暴戾,但很快這縷血色就被瞳眼的烏黑掩去了,他撅着嘴有些哀傷地說:“又死了一個呀。”

“為什麽好玩的東西都要離開瑞呢。”緊接着是久久的嘆息。

良久,王和對王随瑞說:“殿下不要和朱墨走太近。”

王随瑞擡起頭迷茫地看着王和:“為什麽?”

在他看來朱墨對他挺好的,前幾日朱墨還答應偷偷帶他離開帝都,到鄉間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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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随瑞從未出過帝都。

王和:“宮中密探已經查明了朱墨的底細,她的所有身份都是僞造的,她是丞相府的庶女墨錦。”

“她是一名女子。”

王随瑞:“欺君之罪,皇兄為何還要留着她。”

王和:“朝中重臣有幾個人沒有犯過欺君之罪?陛下要的只是她的能力,而非她這個人。”

王和繼續說:“但殿下您要結交的卻是她這個人,剛才那個墨伶卿乃是墨家長子墨清。”

“墨清入宮之事就是朱墨一手策劃的,一個謀害自己親兄的人,絕不會是什麽心正之人,朱墨刻意接近殿下,必是有所圖謀。”

王随瑞笑着說:“阿伯您是說朱墨是壞人?”

王随瑞笑出了聲,眼淚都被笑了出來:“可是,瑞何嘗又是什麽好人?”

……

墨府

墨嫣懶懶地斜倚在開得正豔的桃花樹下,漆黑如瀑的頭發松松地绾着,順着暗金刺繡牡丹的華美廣袍,蜿蜒地鋪落在腰際。

墨嫣的眼角撲了淡淡的金粉,她濃妝時要比淡妝美,此刻淺抿着紅唇輕輕地笑着,美豔得不可方物。

指尖接住了一朵飄落的桃花,她緊盯着着朵桃花,眼神裏閃過了一絲諷刺的嘲笑:“封後嗎……”

墨嫣還記得當初母親去世的時候,她一個人偷偷地躲在這棵老桃樹下哭,冰冷的黑夜裏,只有她的大哥發現了她,那一晚她大哥默默地陪着她,站了一夜。

大哥不善言辭,總是冰冷着一張臉,所有人都認為他傲慢無禮,只有墨嫣知道,她大哥的內心比誰都要柔軟。

所以說……

墨嫣陰沉着臉,她的大哥怎麽能夠委身于他人身下:“大哥成為皇後,受天下人恥笑……”

話音未止,墨嫣嘴角的笑意便蕩然無存:“這一切都是你害的呀,墨錦!”

這時,一身綠蘿長衫的美兮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墨嫣冷着臉問美兮:“有情況了?”

美兮點了點頭,美兮有些口吃,她撲扇着大眼睛,努力地說:“朱……朱大……人,出……府了,去了………醉……醉……醉……”

“醉月花軒?”墨嫣不耐煩地接了下句。

美兮連連點頭。

墨嫣用錦帕擦了擦指尖,原來在不知何時,她手中的桃花已被她撚成了碎沫。

墨嫣嘴角上揚,嗤笑道:“終于肯出府了呀,朱大人。”

美兮小心地問:“小姐……您……您要去……去收拾朱大人?”

墨嫣厭惡地瞥了她一眼,美兮立馬乖巧閉嘴。

墨嫣:“我是不會讓她好過的!”

墨嫣沉着臉吩咐:“備轎,去醉月花軒。”

美兮大慌,她忙說:“小姐……小……您……您要去收拾……拾她之前,還跑去提醒她……幹……幹嗎……這……這叫……打……打草驚蛇!”

“咱……咱要……陰着來,來陰的!”

墨嫣怒了:“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美兮再次乖巧閉嘴,她急急忙忙往外跑,邊跑邊說:“好!馬上!”這回竟然難得沒有口吃。

……

醉月花軒倚湖而建,絲竹聲聲,琴音缭缭,不絕如縷。

三樓隔間,朱墨和上官扶青相對而坐,窗外是粼粼水波。

“你的事,我已經辦妥了,他的要求是封後大典當天劫出墨清。”上官扶青一襲青衣,唇角帶笑,聲音若清泉流水,溫潤清冽。

朱墨:“你答應了?”

上官扶青:“自然。”

朱墨笑道:“上官公子果真爽快,公子就不怕加重兩國矛盾。”

上官扶青明眸淺笑:“青以為這樣的矛盾還遠遠不夠呢。”

朱墨稍稍驚訝:“難道公子想要引起戰争?”

上官扶青但笑不語。

朱墨沉呤了片刻,最後搖了搖頭:“在下實在猜不透公子的想法。”

“公子心懷天下,有感于民間疾苦,如今又想要挑起戰争……”朱墨話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上官扶青,“難道公子想要一統!”

上官扶青望着窗外思索了片刻,直接岔開了話題:“作為交換條件,朱大人你收集的情報還未處理好嗎?”

朱墨:“在下隔日便遣人呈送貴府。”

末了,朱墨像是想起了什麽,驚得微微一愣,她擡眸望着上官扶青:“聽聞滄州極惡之境,各地窮寇漸漸有一統的趨勢。”

上官扶青接了她的話:“不出十年,滄州統一,他們必然不會滿足于那個窮山惡水之地。”

……

門外的念珠有些着急地敲了敲門。

朱墨皺了皺眉,她吩咐道:“進來。”

念珠一身粉衣蘿裙,她邁着小步走到了朱墨身邊,俯身在朱墨耳邊低語了幾句。

朱墨眼底滑過了幾絲不易察覺的陰霾。

她笑着對上官扶青說:“在下有些私事可能會叨擾到公子。”

上官扶青淡唇微抿,他對朱墨笑了笑:“朱大人請便。”

說罷,他便端起了桌上的茶自斟自飲起來。

沒一會兒,墨嫣就闖了進來,恰巧這時朱墨也正擡眸看向了她。

兩人四目相對,急急忙忙趕上來的美兮只覺得天地都為之變色,她趕忙找了個自以為安全的地方躲了起來。

朱墨還能勉強維持笑意,墨嫣直接就臭了臉。

她一上來就開始明嘲暗諷:“我那小妹墨錦,何時又成了新科狀元朱墨了。”

朱墨掩去了眼底的暗色,輕笑了一聲:“墨小姐說笑了,在下乃男兒之身,怎會是墨小姐的小妹?”

墨嫣嗤笑:“墨錦你別裝了,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你!你欺上瞞下以女子之身去參加科考……”

朱墨笑着打斷了她的話:“墨小姐一口指認在下是女子,莫不是你看見過?”

朱墨看着墨嫣繼續說:“再何況口說無憑,墨小姐你總要拿出證據來。”

“若是你拿不出證據來,在下只能說你蠻橫不講理,同樣的在下也可以說墨小姐你是男扮女裝。”

“在下奉勸墨小姐最好不要在大庭廣衆之下無理取鬧,否則不但對在下的名譽有損,對墨小姐的聲譽更不會好到哪裏去。”

墨嫣一直陰沉着的臉突然笑了,濃妝豔抹下,這俗豔的妝容偏偏就俗出了風骨:“所以,我才要說最讨厭你這種人了,明明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還偏偏說得冠冕堂皇。”

墨嫣看着朱墨露出一種看似兇殘的表情:“你以為我就真的那麽蠢笨愚昧嗎,哼!我此次前來不過是想要提醒你,我已經知道你是墨錦了,我也知道你已經開始報複我了,我可真恨我當初沒能殺死你!”

墨嫣挑釁地看着她:“我墨嫣等着你來報複,就看你能不能殺得了我!你若一日沒能殺了我,我就叫你一日不得安生!”

說罷她便拂袖而去,美兮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朱墨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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