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韓漾從小學到高中畢業,都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在十五年前的那個晚上他被丢棄在偏遠的小鎮裏,然後被一個好心的失孤老人收養,老人将他抱回村裏,把他當做自己的孫子,一手将他拉扯大。

被丢棄的時候他才五歲不到,寒冷的臘月天幾乎要将他凍斷氣了。

聽知情的人說,爺爺撿到他的時候,他被凍得整個人都變了色,縮在角落裏連發抖都不會了,也是爺爺及時将他抱去醫院才救了回來,後來足足養了大半年才慢慢緩過來,才學會再次開口說話。卻也留下了後遺症,只要一到冬寒、潮雨天氣他的雙腿都會發疼。

在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爺爺将韓漾的身世告訴他,他才知道自己原來不是爺爺的親孫子,而是被撿來的。在看到身邊的小朋友都有父母關愛的時候,他也會好奇自己的親生父母是什麽樣子的,被丢棄的時候年齡太小,他已經完全想不起來父母的樣子。

韓漾也曾經想過長大了要去找他們,只是當真的長大了,懂事了之後,他反而沒有了這樣的想法,他不想打破現在這種平靜卻溫暖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離開那個含辛茹苦将他養大,他叫做爺爺的老人。

父母是什麽樣子,他從書中了解到了,卻不是那兩個會在冰天雪地将他丢棄的人的模樣。

沒有父母無所謂,他從爺爺身上得到的關愛不比其他人少。

高考放榜,韓漾的成績名列他們省裏的考生第一。在衆多投來橄榄枝的學校裏,他選擇了L大,因為對方開出的條件最好。

他的想法很簡單:考出去,上好的大學,念好的書,然後找好的工作,把爺爺接出來讓他過上更好的生活。

上了大學後,韓漾學的是計算機,大二開始他慢慢寫一些程序編程賣給需要的人,或者接一些私人的網站編程工作,除了賺些錢之外也從中積累了不少經驗,如果按部就班的繼續下去,他畢業後能找到不錯的工作。

但是這一切都被那兩個稱為是他父母的人攪亂了。

在那之前韓漾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和從未謀面的父母相見,那兩個一直哭喊着跪在他面前的就是生下他的人。

他們的臉韓漾沒有任何印象,在他五歲後的記憶裏,這兩個人沒有在他生病的時候照顧過他一天,沒有關心過他,沒有接過他放學,沒有在他因為父母這兩個字和同學發生争執打架的時候出現在他身邊。

他們幾乎沒有在他的人生中留下過任何痕跡。

他再次學會的第一句話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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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漾以前一直懷着也許父母是有什麽苦衷才抛棄自己的想法,也許哪天他們就會回來找自己,對自己說:孩子,我們是你的爸爸媽媽,以後會好好照顧你。

其實他想的也沒全錯,真的有人來找他了。

只是沒有溫聲細語,沒有關懷慈愛,更沒有他期待已久的擁抱。

找來的不止是他的父母,還有他們的債主

赫連晴。

這個冷漠強硬的男人以不容抗拒的姿态毫無預兆地闖進他的生命,将那張白紙黑字簽着他父母名字的欠款單丢到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說:“韓漾是吧?從今天開始你是我赫連晴的。”

在那兩個自稱他親生父母的人愧疚和悲傷的道歉中,他漸漸明白了事情的由來,他們欠了赫連晴一大筆債,而眼前的債主拿他做了抵押。

韓漾從未見過他們,自然不相信這樣荒謬的言辭,只是當DNA的比對出來之後,上面的數據證明了一切。

韓漾看着赫連晴說:“我如果不同意呢?”

赫連晴坐在沙發上,連眼角餘光都沒有留給他一分,聽到他的話也只是呵了一聲,說:“那就按法律程序走好了。”

按法律程序走,那一大筆債務,足以将兩人送入監獄。

韓漾有瞬間的恍惚,接着赫連晴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呆在原地。

“當然,即使他們進了牢*裏,該還的也還是要還的。”他說完這句話才慢悠悠地擡眼掃了一眼韓漾,“你不樂意的話,我相信還有人願意替你。”

那一眼說不出什麽情緒,韓漾卻有些心涼。

還有人願意替自己……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接下來那兩個稱之為親生父母的人拉着韓漾的手跟他說當年丢棄他是迫不得已,他們也是走投無路,帶着韓漾的話連他的溫飽都無法保證,再者如果不是當初将他丢在小鎮裏,也許就沒有今天的韓漾。

兩張老淚縱橫的臉在韓漾的眼裏變得模糊,只模糊地聽到他們說對不起自己,求他原諒他們,他們說自己是他們生下來的他不能不管親生父母,他們說赫連晴是好人會好好對他的,跟着赫連晴會比現在的生活好過。

他們說了很多,只是韓漾沒有再注意聽下去,他想起了在那個小縣城裏的爺爺,那個會手把手教他寫字會教他下棋的爺爺。

爺爺說:小漾,如果你的父母來找你,你不要怪他們,也許他們也是逼不得已。

是啊,逼不得已。

這個跪在他腳邊稱為他父親的男人哭着對他說:對不起,我們也是逼不得已。

父母債,親子償。

好一個逼不得已。

說不清心底是什麽滋味,沉默了許久,直到赫連晴有些不耐煩了,韓漾才慢慢在契約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抵消了父母的一切債務。

剛才還沒有多大的感覺,但在在簽上名字的那一剎那,期待了十幾年親情的那份心情突然消失殆盡,韓漾覺得自己的心空得可怕。

雖然他幾乎不記得五歲前的記憶,但是依稀記得有人曾經親吻他臉頰,也有人将他舉高坐在肩膀上,這些模糊的記憶在這一刻忽然變得鮮明,跟眼前父母的臉重合,但很快又如鏡花水月般消失。

這種感覺仿佛回到了當年那個寒冬,又感受到了自己縮在牆角時刮在身上的寒風。

他輕輕拉開了那兩個扯着自己衣服的人,将他們扶了起來,看着他們道:“我感謝你們生了我,但是這麽多年你們沒有去找過我,沒有問過我過得好不好,甚至沒有想過你們把我丢在那裏的時候我會不會被凍死。”

看着父母臉上的愧疚和自責轉變成債務抵消的輕松,他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也有些悲哀。松開握着兩人的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來,他看着兩人緩慢而清晰地說:“既然之前都沒有想過來找我,那麽,以後也別再來找我了。以後我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

既然是“賣身”,韓漾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和以前一樣生活,赫連晴在當天沒有直接帶他走,只是讓他收拾好宿舍的行李會有人來接他,并表示說不會限制他的日常生活,他可以照常上課什麽的。

第二天他剛搬過去,赫連晴就出差了,兩人根本連相處的時間都沒有。

在走之前男人撇了眼他有些木然的臉,冷淡地說:“收拾好你的情緒,我不想在回來的時候看到一張死魚臉。記住一件事,我會是你的老公,不是你的情敵。”

聽到這話,韓漾嘴角抽了抽,面無表情地說了句:“慢走。”

赫連晴走後,韓漾除了些在陌生人家裏的不習慣之外,基本放松了下來,畢竟這個房子就他一個人,接下來的兩個星期他就随遇而安了,也逐漸忘記了這個房子的主人,那個叫赫連晴的男人。

直到今天,赫連晴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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