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齊園鼓着臉頰，氣呼呼的坐在炕頭。
??他盤着腿抱着膀，看也不看沈淩雲一眼，自己坐在那裏生悶氣。
??一心想着他的頭發，從小就一直長着的頭發，被沈淩雲給剪了。
??他想發火，更想打人，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心裏一直默念，沈淩雲是為自己好，他這麽做是對的，自己不能遷怒。
??只是沈淩雲太迅速，從大隊部回來一會兒也不等，第一件事就是拿剪子給自己剪頭發。
??“嗚嗚嗚……”齊園越想越傷心，捂住臉哭起來，“我的頭發礙着誰的事了，為什麽非要剪。”
??“怎麽還哭了？”沈淩雲無奈，“剛才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齊園捂臉痛哭。
??沈淩雲不忍心，輕聲哄道：“被扣上封建迷信，真的很麻煩。此事宜早不宜遲，我們得提早提防。”
??他沒說這是為齊園好的話，因為沈淩雲知道，這不是齊園想要的。
??“雖然吳隊長他們被何支書壓下去，但他們畢竟生活在半坡村，還有很多親朋好友。”沈淩雲耐心解釋。
??這些人，都可能會找麻煩。
??“我知道，沒怪你。”齊園吸吸小鼻子，紅着一雙眼睛看向沈淩雲，“就是生氣。”
??“是很生氣。”沈淩雲安撫的說：“不過，頭發還會長出來，等以後有機會我們再留長不急這一時。”
??他撫、摸齊園腦袋，看着他委屈又氣憤，滿眼含淚的看着自己，沈淩雲又好笑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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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吧。”齊園只是氣憤不平，被沈淩雲幾句話就安撫住，情緒很快緩和下來。
??他腦袋一歪，避開沈淩雲的手，悶悶的說：“我要幹活了。”
??齊園準備把沈淩雲給的另一套舊棉衣拆了，自己重新做的合身一些。
??“咳咳。”沈淩雲尴尬的讓開地方，眼裏布滿笑意。
??他不會剪發，給齊園頭發分了一個偏縫，貼着他耳邊順着方向一直往下沿着後腦勺剪，給齊園理了一個半圓形。
??剪完後他再看齊園的正臉，配着他巴掌大小臉，清亮的眼眸，還有那小巧的鼻梁，活脫脫一個小姑娘的發型。
??“其實剪的挺好看。”沈淩雲真心的稱贊，也是掩飾自己的心虛，“你要是不喜歡，改天請別人幫忙再給你修理一下。”
??“還要剪？”齊園擡手捂住自己頭發，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問：“你還要別人給我剪？”
??“不是，我怕你不喜歡這個發型。”沈淩雲看他急了，怕他又哭，急忙解釋：“這事你自己決定。”
??“不要。”齊園一口回絕，“別人休想碰我一下，想都別想。”
??他沒拒絕沈淩雲，但別人絕不能靠近自己，何況還要剪自己頭發。
??齊園狠狠扯着手裏的線，像是有仇一樣，一臉氣憤的說：“自己不留長發就要剪別人的，這是欠揍。”
??“你下次盡量別再打人。”沈淩雲說：“你沒看見，你只是輕輕拍了吳建民一下，他就躺在地上要訛人。”
??“我……”齊園不服氣的要反駁，觸及沈淩雲擔心的眼神，“我盡量吧，只要他不和我動手。”
??“嗯。”沈淩雲點頭，“他要是真對你動手，盡量避開，實在不行也不能挺着被打。”
??“好，我知道了。”齊園頓時高興了，轉眼露出笑容。
??他就知道，沈淩雲不會讓他挨打不還手。
??“嗯。”沈淩雲看他沒心沒肺的模樣，無奈的笑笑，“水缸裏沒水了，我現在去挑水。”
??他拿起帽子、圍脖和手套，對齊園說：“這裏很少來人，你不用怕，我一會兒就回來。”
??“不怕。”齊園頭也沒擡的答應。
??他早沒剛來時的彷徨害怕，也知道沈淩雲不會攆走自己，那還怕個什麽勁兒。
??齊園放下手裏的東西，穿鞋下炕，到外地時正好看見沈淩雲把水缸裏的水往鍋裏舀。
??看見他過來，沈淩雲說：“洗衣服用溫水，涼水拔手。”
??“哦。”齊園看着他拿起水桶和扁擔往外走，也沒說什麽。
??只是走到水缸旁，一只手抓住缸沿使勁兒一拉讓水缸傾斜，另一只手拖住缸體，雙手發力一下子把水缸舉到頭頂。
??就這麽舉着水缸出門。
??……
??外面白雪皚皚，寒風呼嘯，入目之處皆是荒涼。
??沈淩雲挑着兩只水桶，向村裏水井走去，一路也沒遇見個人。
??這個時候農閑，沒人願意出來亂竄挨凍，都在家裏取暖。
??他不知道，齊園正跟在他身後不遠處，一蹦一跳的踩着他腳印往前走。
??看見沈淩雲一無所覺，齊園笑的特別得意。
??沈淩雲來到村尾水井處，剛放下水桶和扁擔，還不等搖轱辘打水，就聽到後面身後傳來腳步聲。
??沈淩雲一轉頭，頓時驚訝的差點失聲叫出來。
??就見齊園雙手舉着一個水缸，臉不紅氣不喘的慢慢悠悠地走過來。
??齊園見他這幅吃驚過度，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臉上不顯心裏卻是很滿意。
??“我過來幫忙。”他走到沈淩雲身前，淡淡的看他一眼，輕飄飄的把水缸放下。
??就像拿個無足輕重的東西。
??“往缸裏打水。”齊園豪氣的一拍水缸沿，“打滿，我搬回去。”
??“吓着了。”齊園見沈淩雲呆愣楞的看着自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有點。”沈淩雲回神，并不覺得自己剛才一瞬間的驚訝丢人。
??他眼神莫名的看看水缸，又看看齊園，“這是中號水缸，差不多一百來斤重。”
??“嗯，一百斤出頭。”齊園拍拍水缸點點頭，昂着頭笑容滿面的看着沈淩雲。
??沈淩雲一眼就看穿他心思，裝作打量水缸，“你把缸搬來幹什麽？”
??“裝水呀。”齊園大言不慚，“用水桶往回挑水太慢，還是用水缸比較快。”
??他說完把沈淩雲扒拉到一邊，“你吓着了就緩緩神，我來打水。”
??随後又得意的補充一句：“這是天生神力，別人羨慕不來。”
??他眉眼飛揚，趾高氣昂的用一只手搖轱辘打水，故意讓沈淩雲看。
??這都不費勁兒，就像玩兒一樣。
??齊園：怎麽樣？收留我對了吧？不會後悔吧？
??但無論他怎麽顯擺，都遲遲聽不到沈淩雲誇贊。
??他悄悄瞥沈淩雲一眼，見他眉頭微蹙不知在想什麽，故意咳嗽幾聲吸引沈淩雲注意力。
??“我說了，我特別能幹。”齊園一臉嚴肅的說：“你撿到我就是撿到寶了，真的。”
??“是，撿到寶了。”沈淩雲沒有反駁，見他緊緊盯着自己，一副認真等着自己回答的模樣，好笑的說：“你是無價之寶。”
??“有眼力。”齊園眉開眼笑，由衷的贊嘆：“淩雲哥，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我。”
??“我信。”沈淩雲點頭，把自己圍脖拿下來，“但你能不能戴帽子圍脖再出來，畢竟你也是怕冷的。”
??“哦。”齊園也感覺冷了，不再故意顯擺，乖乖的讓沈淩雲給自己圍在脖子上，“耳朵也捂上。”
??“你能搬動嗎？”沈淩雲一邊警惕的看着四周，一邊說。
??“能搬動，沒事。”齊園不在意的說。
??“你怎麽這麽大力氣？”沈淩雲又問。
??“天生的。”齊園沖他一挑眉，頗為嚣張的說：“跟你說了，這個學不來。”
??“是。”沈淩雲也笑，但還是催促齊園快點，“少打點水吧，別讓人看到。”
??他怕齊園年紀小不明白，解釋道：“你這身力氣別讓人知道，還是藏着點好。”
??齊園打水的手一頓，茫然的問：“為什麽？”
??沈淩雲：“沒什麽大事，我是怕別人知道，會安排你幹重活。”
??齊園年紀小，沈淩雲不希望他被有心人壓榨，所以謹慎一些。
??就像他怕自己連累到齊園一樣，為了不讓別人有機會為難他給他安排重活，或是不好幹別人不願意幹的活。
??對何向軍說：可以不參加集體勞動不分大隊口糧。
??“哦。”聽到他的解釋，齊園眨眨眼問：“必須得幹嗎？”
??“不幹沒飯吃，還有麻煩。”沈淩雲道：“這些以後我會告訴你。”
??沈淩雲走到水缸邊，看裏面差不多有半缸水，說：“你有多大力氣，能搬動多重的東西？”
??“不知道。”齊園搖頭，蹙眉想了一會兒說：“三百多斤沒事。”
??他沒具體試過，他爹怕他使過勁兒傷了自己，一直不讓他拼盡全力一試。
??否則他也不會在上山遇到危險，讓一群野豬追的到處跑，慌不擇路跑到這個陌生的地方。
??“唉！”齊園嘆息。
??要不是來這裏，自己怎麽能處處小心，面對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連句話都不敢輕易說。
??最可恨的是，把自己頭發剪了。
??他輕微的嘆息，沈淩雲聽的心裏一動，“什麽事犯愁？小小年紀就嘆息。”
??“在你們這裏真難。”齊園小聲嘀咕一句。
??他也不管沈淩雲聽沒聽見，自顧自的又打一桶水，“嘩啦”一下倒進水缸。
??“好了，就這些吧。”沈淩雲說：“你現在還沒成年，使力太大傷身體，還是要多注意一些。”
??“我知道了。”齊園聽到和自己爹一樣的話，心裏一暖，漂亮的眼睛透着感激，“淩雲哥，你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