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周六,尚涵照常接池之淮去家裏學習。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池之淮有點奇怪。
雖然她什麽都不肯說，但尚涵感覺得到,她在隐瞞什麽事情。
不怪池之淮表現古怪，系統一大早告訴她系統儲能完畢,今天可以實現她之前許下的願望,也就是說，尚萏今天會醒過來。
許下願望後，她這幾天想了很多,想的最多是尚涵重新擁有妹妹後,自己應該就沒那麽重要了吧。
不過,她還是不後悔。
池之淮一向自诩戲精,可她畢竟還是個剛成年的小姑娘，知道這麽大的事情,她再想隐瞞，表情還是能出賣她。
在尚涵第三次問她到底有?什麽事後,她随便胡扯了一個理由，說她昨天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
見她終于松口，尚涵放下筆，緩聲問道：“做了什麽夢？”
池之淮支吾着說：“我夢見我們漸行漸遠,不再是朋友了。”
“不可能。”尚涵重新拿起筆,随後頓了一下,似乎是覺得回答得太快，又不自在地補充道?,“你這樣值得交往的朋友，我不會和你漸行漸遠。”
池之淮沖她笑?了笑?，說：“好,我相信你。”
尚涵微挑起眉：“就因為這個，你今天一直都不開心？”
“呃……沒……也不是……哎，反正現在沒事了，我們好好做題吧。”池之淮說完便裝死做題，同時在心裏召喚系統，問她尚萏到底什麽時候能醒來。
系統答：“她都昏迷兩年多了，蘇醒還需要一點時間。”
池之淮只好繼續帶着心事做題，時不時偷看一眼認真做題的尚涵，想象她收到消息時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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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會很開心，剛得知消息時可能會有?不敢相信，之後應該會瘋了似的跑到醫院去看妹妹，之後認真照顧她，每天陪伴她……然後漸漸忘記那個曾經多少?充當點妹妹角色的自己。
池之淮有點難過，又有?點開心。
哎呀，她這算不算是用自己的能力救死扶傷？
說起救死扶傷……
池之淮忽然想起跨年夜那天，尚涵對她說“我想學醫”。
如果做了醫生，将來會有?更多人在她的幫助下擺脫病痛，甚至能從鬼門關前被她拉回來吧？這種感覺似乎還不賴。
池之淮捏緊手裏的水筆，第一次對自己的未來有了一絲想法。
她心神不寧地做題到中午，兩人吃過飯，尚涵正在收拾桌上餐盒，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尚涵好久沒接到過妹妹醫院的電話，看到屏幕上的備注，瞳孔猛地擴大——
不好的想法充斥腦海，她幾乎瞬間紅了眼眶，顫抖着手點下接聽鍵，開口時聲音已經有些嘶啞：“喂？”
“您好，請問是尚萏的姐姐嗎？”
“嗯。”
“好的，請您馬上來下醫院，你妹妹有?蘇醒跡象……”
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聽清，手機已經摔在地上。尚涵眼前一片模糊，她先是覺得自己在做夢，等?眼淚不知不覺滑落到嘴裏，她如夢初醒，一把撈起手機：“我馬上過去。”
旁邊的池之淮假裝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急急忙忙地問：“怎麽了？”
“他們說尚萏……”尚涵還是不太相信這件事，她張了張嘴，竟然覺得有?些無法說出口。
萬一……只是空歡喜一場呢？
她沒想到自己在這時候會這樣懦弱，在池之淮期盼的目光中，艱難地繼續說：“……說她有蘇醒跡象。”
池之淮睜大眼睛，嘴角高高揚起：“真的？！”
“嗯……也許。”尚涵随便扯了個外套披上，掙紮片刻回頭問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在這種時候，她無比希望池之淮能和自己在一起。
無論是空歡喜還是真歡喜，她都希望池之淮在身邊。
池之淮以為她這時候心裏全是妹妹，多半會把自己丢在這裏，卻不想她想帶自己一起去。
她心底湧上一股莫名的情愫，重重點了下頭，小跑着去拿自己的外套。
兩人趕到醫院時，病房外已經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尚涵的堂哥尚淵，一個是他助理，正忙着辦理什麽手續。
尚萏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太過于期待，她僵着身子走到尚淵身邊：“萏萏她……真的醒了？”
“醫生讓家屬在外面等一會兒。”尚淵深吸一口氣，“你不要太緊張，就算沒醒，醫生說她的狀态不錯，總有一天會醒的……”
他忽然看到堂妹身邊跟着的小姑娘，為了緩解氣氛，他将話題轉移到她身上：“這是誰啊？”
尚涵拉着池之淮的小臂，将她護在身後：“我朋友。”
看她一副怕自己吓到小姑娘的樣子，尚淵忽然想起來，爺爺壽宴那天堂妹對自己說的話。
——“我只是想在一個不喜歡的地方，聽一聽我喜歡的聲音。”
該不會就是這個乖乖女的聲音吧？
尚淵對着池之淮揚了下眉毛，笑?眯眯地問：“妹妹，尚涵之前是不是在爺爺壽宴上給你打?過電話？”
“你怎麽知道……”池之淮詫異地看他，想等他說個所以然來，結果他只是沖着尚涵意味不明的笑?。
“……”謝謝他，尚涵緊張的心情似乎平靜了不少?。
尚淵還想從池之淮那裏套點話，看見醫生出來，立刻斂起笑，正經嚴肅地問醫生：“她怎麽樣了？”
醫生在這種高興的時候完全裝不出深沉，滿臉盡是笑意，直截了當地說：“奇跡真的發?生了！你們可以進去看她了。”
真的是奇跡，成為植物人兩年多，蘇醒的概率已經渺茫到接近于零。今天上午，監測儀器忽然顯示出異常波動，他們本來只是照常查看情況進行救治，沒想到她竟然出現了各種蘇醒跡象。
池之淮看着醫生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心髒怦怦直跳。
本沒有?希望蘇醒的病人奇跡般蘇醒，那種真心為另一個家庭高興雀躍的心情，好像在這一刻傳遞到了在場每個人身上。
她……她突然也好想成為這樣的人。
尚涵聽醫生說完妹妹的情況，望着打?開的病房門，頭皮麻了一瞬，大腦發?空。
她無意識地牽起池之淮的手，握緊那只柔軟的小手，這才有?了走進病房的勇氣。
大家放輕腳步接連進了病房，床上的人眼睛已經睜開，見有?人進來，她眼珠緩慢地動了幾下，目光最終落在尚涵身上。
她還無法說話，臉上罩着氧氣面罩，只有眼珠緩緩跟随着姐姐移動。
漸漸的，她呼吸急促起來，眼睛變得通紅，卻幹澀得流不出眼淚。
尚涵看着她努力動着嘴唇，半蹲在她身邊，對她搖了搖頭。
“萏萏別急，等?你養好身體，我們有好多時間可以說話聊天，別急。”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刻的她有多麽溫柔，這些年的冷漠乖張變得飄渺起來，她仿佛回到了妹妹沒出事的時候。
她好像還是那個将道?館所有?學員打?得心服口服的女孩，每天從跆拳道館回來，敲開妹妹的門，柔聲細語地問作業有?沒有寫完。
池之淮看看這樣溫柔的她，又看看虛弱的妹妹，為她們開心之餘，又覺得自己此時還牽着尚涵的手有?些不太對勁。
按照電視劇裏的套路，此時此刻，尚涵應該是雙手抱着妹妹的手開心地哭。
她悄悄往外抽爪子，尚涵回頭看她，重新抓緊她的手，然後對妹妹說：“萏萏，這是姐姐最好的朋友，她來看過你很多次。”
聞言，尚萏的目光慢慢挪到池之淮身上。
她這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池之淮開始緊張起來，不自覺地吞了下口水。
“呃，你好，我叫池之淮。很開心你能醒來，真的特別開心！”
尚萏緩慢地眨了下眼睛，似乎在和她對話。
見小堂妹狀态還不錯，尚淵也上前和她打了招呼。
尚萏也對他眨了下眼睛。
尚涵無數次祈禱奇跡發生，而當奇跡真的在眼前發?生，她竟然不覺得有?多麽激動。
相反，她有種久違的平靜和心安。
病人剛剛蘇醒，醫生說她還需要好好休養，所以大家沒能和尚萏相處多久便被護士溫柔地請了出去。
尚涵靠在牆上，還緊緊攥着池之淮的手。她靜靜站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了什麽，愣了下，很快松開她的手。
她攥得太久，松手時，池之淮白嫩的小手上現出淡紅的手印。
她輕輕蹙起眉：“不好意思，我……剛才可能太緊張了。疼嗎？”
池之淮搖頭：“不疼，你接下來要做什麽？”
“我……”尚涵忽然想到另一個人，臉色立刻冷了下來，轉過頭問正在和助理說話的尚淵，“尚乾豪呢？”
尚淵對她笑?了笑?：“他在外地談生意，不過接到消息已經訂機票往回趕了。”
尚涵的臉色這才好看幾分。
池之淮在旁邊聽着，隐約能猜到尚乾豪是尚涵的什麽直系親屬。
如果和尚萏也有?關系……是她們的爸爸嗎？
看得出來，尚涵和她爸爸的關系不好。
她搓了搓手，在胸口壓了一上午的大石頭終于落地，心情随之輕松不少?。
好啦，系統沒有騙她，尚萏真的醒來了，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麽，她都要勇敢面對了。
尚萏在醫院還需要人照顧，以後的周末尚涵一定會來醫院陪她吧。平時節假日和休息時間，她們兩個估計也要一直一起了……她們失去了兩年多的時間，現在當然要補回來。
想到以後周末不能再和尚涵一起學習……
池之淮心裏酸澀得要命，她強扯出一個笑容：“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不過作業還在你家，你……”
尚涵打斷她：“這邊沒什麽需要我的地方了，我們先回去吧。”
“啊？”池之淮驚訝地微張開嘴，她以為尚涵要在這裏一直守着呢。
“她剛醒來，意識還不是很清楚，這裏有?醫生有?專業的護工，我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尚涵耐心和她解釋完，單手|插|進口袋，“走吧，我們回去。”
“啊……好。”
池之淮怔怔地跟着她上車回去取書包，尚涵和平時一樣，十分周到地将她送回自家小區門口。
兩人分別，池之淮下車走出兩步，身後忽然傳來尚涵的聲音：“池之淮。”
她回過頭，那人單臂撐在車窗框上，對她說道：“明天我應該會在醫院待一天，估計要下周才能和你一起學習。”
池之淮愣住，她抱緊書包，有?些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麽：“你不陪萏萏嗎？”
“醫生說她下周可以進食的話就能去康複中心了，”尚涵眼底裏含着笑?意，“那邊環境還不錯，你不介意的話，周末她去訓練，我們學習，可以嗎？”
池之淮點完頭，做夢似的回到家裏，進屋半天還抱着她的小書包。
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還能繼續這樣和尚涵一起度過周末，雖然多了個尚萏，但是不礙事。
說實話，她還挺想和尚萏好好相處的……
想到這個池之淮忍不住捂住臉，她怎麽感覺自己像是在讨好未來小姑子？
……
呸呸呸！
什麽小姑子！她在想桃子！
這周日晚上，尚涵給她說了些尚萏的情況。
也許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尚萏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因為什麽昏迷不醒的了，她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出事前的某個上午，姐姐答應從道館回來帶她出去吃鐵板燒。
所以醒來後，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姐姐，我想，吃鐵板燒。”
這是件好事，大家商量好一起瞞她，不讓她再想起來那場噩夢。
醒來不過一天，尚萏已經能自己喝水，吃流食，說較短的話，只是全身肌肉還沒有什麽力氣，幾乎沒有?自理能力。
以尚涵的學習成績，倒也不差幾天的課，周末結束，她直接請了一周的假期，在醫院陪着妹妹。
病人蘇醒是奇跡，恢複速度更是奇跡，有?媒體?聽到傳聞想要來報導這件事，都被尚涵冷着臉回絕了。再加上尚乾豪從中運營，這件事最後算是壓了下來。
蘇醒第五天，尚萏不想自己一直在輪椅上生活，主動要求進行肌肉康複訓練。尚涵便為她辦了出院手續，轉到當地最好的一家康複中心。
康複中心的房間很大，安裝着許多智能産品，大大提升病人自理能力，很适合尚萏這種不想總是麻煩別人的病人。
房間內設立兩張床位，尚涵把自己的生活用品也帶了過來，打?算周末就住在這裏。
尚萏坐在輪椅上看她整理床位，磕磕絆絆地問她：“姐，你、你回家，別耽誤，學習。”
“不耽誤，”尚涵将衣服挂好，“我打?算在那邊牆角擺兩張學習桌。”
尚萏慢慢歪了下頭：“兩，張？”
“嗯，我周末會帶同學一起來學習，這裏很安靜，我覺得不錯。”
“哪個？”
尚涵眼前隐約浮現出那個小姑娘的模樣，眉眼間不自覺地帶了幾分笑?意：“池之淮，你見過的。”
尚萏默默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翹起嘴角。
“姐，姐，你是，不是，喜歡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