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一周都沒與費達臣聯系,郁悶而散漫的生活。上回負氣離開,我知他心裏與我一樣不好受,或許更甚。其實幾次都下定決心要去見他,但內心小小的驕傲和自尊一次又一次打敗我。這一周,我日日噩夢,夢見費先生消瘦萎靡,夢見他虛弱憔悴,夢見他聲聲喚我的名字——舒然,別走……

周末,羅沉來接我們,我心神不寧的與桑妮一起陪他挑選結婚戒指。他帶我們到王府井,我倆看見商場瞬間來了精神,上蹿下跳,試戴不停,完全把羅沉擠在身後。

“喂喂,是給我老婆買好不好,好像給你們自己買一樣呢,想結婚想瘋了?”羅沉無奈的在後面抱怨。

我選的是樣式簡單的八爪單鑽,有一克拉,戴在手上看個不停。桑妮秉承她一貫好大喜功的特點,選的是氣派的鑽石團隊,中間一顆大的,環指圍了一圈碎鑽,舉在嘴邊親來親去,弄得我和羅沉急忙退開左右,怕別人知道我們認識這位大姐。

我們很沒教養的在櫃臺前一番唇槍舌戰,最後桑妮獲勝,羅沉選了她那一款,價格不菲,心疼得羅沉直拍櫃臺,非讓人家打折。

我給他一掌:“這是能劃價的地方嗎?別給我丢人現眼,買吧買吧,一輩子估計也就這一次,我和桑妮的耳釘不要了,你咬牙拿下吧!”

“田靜要看見這個非暈過去,還用什麽求婚儀式,你把這個一掏出來她就先給你跪下了。”桑妮也煽動羅沉。

羅沉到銀臺去交款,我和桑妮在櫃臺守着鑽戒等他。桑妮拿着鑽戒盒在我眼前晃:“後悔了吧?心動了吧?本來是你的,誰讓你不珍惜的,哈哈。”

“等着啊,我讓費總給我買個3克拉以上的,戴在手上胳膊都墜得擡不起來那種。”我不為所動,搖頭晃腦的說。

羅沉剛把提貨單遞給人家,我就搶過鑽戒戴在手上。

“我先替你戴着啊,省得丢了,這麽好的東西要是放在盒子裏不見天日簡直就是對它老人家的亵渎。”

桑妮不幹了,在旁邊嚷嚷:“吃飯之前是你,吃完飯就換我過瘾啊,不許耍賴!”

“就沖你們倆這沒出息勁兒,這輩子能嫁出去?懸!”

午飯我們在全聚德對面的一家小餐館吃,桑妮憤憤不平:“有你這樣的嗎?給你老婆買這麽高貴的東西,到我們這兒就一切從簡了。”

我也幫腔:“對啊,純屬見色忘友,怎麽着也得請我們全聚德啊!”

“全聚德都是外地人和外國人吃的,你看天津人誰天天奔狗不理啊,都是好不容易來一次的人才去的,你們踏實吃吧,有這個就不錯了。”

我們邊吃邊往全聚德看,果不其然,來往進出的很多白皮膚、黑皮膚。羅沉洋洋得意:“看看,是吧,我說都是老外去吧!”

“誰說的,快看,出來的這一對兒就是純種中國人,好像還是北京本地的呢?”桑妮不服氣,指着玻璃窗外跟羅沉争辯。

我順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确實有一男一女,穿戴時尚,正宗的黑頭發黃皮膚。不過我可以确定,他們沒打破羅沉的論點,也是外國人,一個Jassica,一個費先生。

費先生哪有半點兒我夢裏的脆弱不堪,分明精神煥發,正笑容滿面的和Jassica交談。更讓我不能容忍的是,Jassica熟練地推着輪椅,時不時探身在費先生耳邊低語,恩愛的夫妻一般。

羅沉這時也認出他們,看我一眼,不自覺驚呼起來:“嚯,又是那個大美女啊!”

我心如刀割,起身向外走,桑妮喊我:“然然,有話好說,你先問問情況,我跟你一塊兒過去吧!”

“我就過去打招呼,人家跟我分手了,我沒理由發脾氣。”我言不由衷,其實心裏早揪成一塊兒。

“費先生,你好哇!”我走到近前,出其不意的攔住輪椅。

他們大吃一驚,Jassica随即爽朗的笑起來:“舒小姐,太有緣分了,咱們又見面了。”

“費先生,你覺得呢?是緣分嗎?還是冤家路窄?”我挑釁的看着他。

費達臣恢複平靜,對Jassica說:“咱們談到這兒吧,你先回去,再聯系好嗎?”

“不用,還是我先回去,咱們再聯系吧!”我強忍淚水,轉身想走。

他伸手一把拉住我:“舒然……”

Jassica大概也看出端倪,松開輪椅:“Tony,你和舒小姐先談吧,我回去等你……”說着在耳邊比劃打電話的動作,然後對我點頭微笑道別,步履輕盈的離開。

我越看越來氣,拼命想甩開費先生的手。“叮”一聲,手指上的昂貴戒指本就不是我的尺寸,此刻終于被甩落在地,打了幾個滾,停在費達臣腳邊。

他低頭撿起來,拿在眼前看。我氣呼呼的攤開手掌:“還給我!”

“是誰的?”他緊皺着眉問我。

我奪過來,故意在他眼前緩緩套到左手無名指上:“我的,剛買的,好看嗎?哦,對了,羅沉給我買的。”

“這樣有意思嗎?”他不相信,表情嚴峻的定睛看我。

“不信是吧,我老公就在對面呢,要不把他叫出來我們也秀秀恩愛?”我繼續咄咄逼人。

他雙手緊緊攥着輪椅兩側的扶手,指關節突出發白,渾身微微顫着,嘴唇抖得說不出話。

我們僵持着,這時小張從全聚德裏跑出來,四顧張望找到我們。他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小聲問費達臣:“費總,Jassica律師已經走了?那咱們是不是回去?下午還要按摩呢,我怕太晚您不舒服。”

他沒回答,獨自劃着輪椅向前走,留下我站在原地。走出幾米,他停下來,沒有回頭,只傳來聲音,澀澀的:“舒然,你要好好的……”

我看着他們上車,眼淚奪眶而出。

桑妮和羅沉走過來,桑妮抱抱我:“你就是嘴上不饒人,多大點兒事!”

我嘴:“你們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過來勸勸啊,有你們這樣的嗎?”

羅沉背着手,瞪我一眼:“就是你說到老公的時侯來的,你覺得我那會兒跳出來配合你一下合适嗎?估計費達臣當時就昏過去了。”

“确實不帶你這樣的,又是鑽戒又是老公,別說他了,我都信以為真了。”桑妮也說落我。

“哎呀,你們早幹什麽去了,我一看見他倆這麽親密,急火攻心,所以才口不擇言的,又犯錯了,怎麽辦啊?”

“這就是你一貫特點,犯錯快,認錯也快,不過我看你把他氣得夠嗆,臉都綠了!”羅沉邊說邊引着我們往停車場走。

羅沉送我們回家,下車時我對他說:“這兩天先別來找我啊,就跟你出去兩次還都撞上他了,太不吉利了,我暫時得回避着你。”

“行,我就知道最後肯定賴在我頭上。午飯也沒吃好,餓不餓,要不給你們買點兒去?”

“不吃,我回家反省去了。”我轉身上樓,心裏煩躁,腳步沉重。

桑妮跟羅沉揮手:“走吧,餓她一頓也是應該的!”

整個下午我都踱來踱去靜不下心,商量着是不是過去找費達臣。桑妮出主意:“要不你先打個電話?回來你一去,再看見人家跟美女在一起,指不定說出什麽來呢?”

“什麽?他還跟美女在一塊兒?那也太沒心了,我這麽痛苦,他怎麽也得适當的難受一小下吧?”

“你看你看,怎麽樣,我一猜你就這反應,先打電話!”桑妮把手機遞給我。

我撥號過去,手機已經關機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怕公司有事,總是二十四小時待機。我更着急了,桑妮安慰我:“也許是沒電了,你先別瞎想,要不跟Ken商量商量?”

“他出差去蘇州了,公司昨天發的通知,這一段時間由副總代管事務。”

我躺在床上,滾來滾去,想起剛才是小張送他回家,應該了解情況。

“給大偉打電話,問他費達臣助理小張的電話!”我一躍而起,把手機扔給桑妮。

“那人家要是不告訴我怎麽辦?我只負責問,他不說你可別逼我。”

“你就說明天去民政局領證結婚,我不信他不告訴你的,快打!”我走過去擰她的耳朵。

她連連求饒:“知道了知道了,我們上輩子欠了你們倆的,我們認了。”

我按着大偉告訴的號碼打過去,小張已經回家了,他告訴我費達臣在車上就開始頭疼,吃了三四片止疼藥,他怕劑量太大傷了腸胃,使勁兒攔着,不過費總不理他。

我又問他:“你不是說回去給他按摩嗎?他也沒同意?”

“嗯,堅持不讓我進屋,我把他送到家,在門口他就讓我回去,自己劃着輪椅進去的。”小張也很擔心,還一個勁兒向我打聽費先生情況。

正通着話,手機又有電話打進來,是大偉,我急忙接聽。

大偉語氣焦急:“到底出什麽事了?李阿姨給我打電話說費總中午回家後就沒出房間,剛才晚飯好了,喊他幾次都沒回應,而且門也鎖上了。她們急得團團轉,想起來我有別墅的全套鑰匙,讓我趕快過去。”

我竄起來,抓起茶幾上的汽車鑰匙就往樓下跑,桑妮在後面緊追:“然然,你這麽着急別自己開車,小心出事!”

“放心吧,沒确定他有什麽情況之前,我死不了。”

我發動汽車,一路狂奔,到別墅門口才發現,雖然出來時換了鞋,但還穿着睡衣呢。大偉的E400就停在車庫門口,我也顧不上形象了,一心想趕快進屋,又是按門鈴又是砸門。

李阿姨神色慌張的給我開門:“舒小姐,你來了,大偉剛上去。”

我三步并做兩步沖上樓,大偉已經把門打開,我跟在後面一起進去,心髒狂跳不止。

他還是坐在辦公桌後,上半身趴在桌面上,眼前有個大碗,還有個倒在一旁的酒瓶子。沒錯,是上次我們喝剩下的中國白蘭地——二鍋頭。當時還留下一大半,現在裏面空空如也。

大偉對已經吓哭的Mary說:“沒事,可能是喝醉了,您別擔心,我們來了就好了。”

我輕輕推他:“達臣,達臣,沒事吧?”

聽到我的聲音,他略略擡頭,目光渙散,接着整個人靠在我懷裏。

我一只手穿過腋下扶着他的背,一只手摸着他的臉,小聲說:“達臣,難受嗎?”

“舒然,別走,別走,我不分手了,我不分手了……”他無助的呢喃,緊緊抓着我的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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