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T市的聖誕很快就要到了，剛好那天恃凡有個班機要飛，他是好幾次都說要調換陪她的，可她怎麽能答應，之前他為了她已經耽誤了很多工作讓何叔叔不滿了，他們家以往都是軍事家庭背景，最重視名聲和外人的看法，就為着這一點兒，她也是不願的。

“還是工作重要，就算你不在意，我還在意別人說我耽誤了你呢！”凡夢知道自己不這樣說他指定不罷休，幹脆就扯上自己，他也能心甘情願了。

“那好，那麽我就提前安排好餐廳和KTV，你到那天好好跟妙晴去玩。”

凡夢無奈的點頭，還記得剛見他那時，他說她了解她了，了解她的價值觀和以往她堅持的一切，但現在他又恢複原樣，跟四年前一模一樣，仿佛他說過的了解轉眼就煙消雲散。她不想他替她安排好一切，可他還是照樣孜孜不疲的做，可能他真的也習慣這種方式了，無法改變，就算理解，也只是理解而已。

“我會好好過的，你放心去。”她回複說着，道謝的話留在了嘴裏沒說出去，他也不喜歡聽她道謝的話，他總說她以前從不道謝，現在這樣謝，他會很不安。

“嗯。”何恃凡也應着聲看她，她今天穿了紫色的毛衣，襯得膚色如玉一樣的光澤，四年光景，她總算是褪去了稚氣，正情生意動着，他不由自主的低頭，凡夢本也看着他，瞧見他的舉動，當下心裏微一晃動，便輕低了低頭，使得他的吻只能落在她額上。

“好好玩。”輕吻之後何恃凡說道，她的舉止他都看在眼裏，雖有不悅，但難道真的為着這樣的事跟她争吵嗎？現在她們的關系，只剩下維護，是半點風雨也不堪承受的。

聖誕很快來臨，大大小小的商店都裝飾着聖誕樹，大部分店為吸引客戶都打着活動或折扣，很明顯妙晴也被吸引了。咖啡店關門了一天，她上午陪着凡夢逛了商場，在各個店裏的樹上都拿了糖果，先別說衣服買多少，光手裏包裝精美的甜食，就夠她美的了。

“我原以為你是被名品折扣吸引了，現在看來這些糖果更吸引你。”

妙晴笑的尴尬，縱然是沒理也要争辯要幾句。

“衣服不想買了，想買保養品，可保養品沒折扣，國內專櫃的進口保養品還是太貴了。”

凡夢轉頭看了她一眼，那人正美美的剝着糖紙，看起來真的像無憂無慮的樣子，就跟單純的孩子一樣。

“你不早點說，美國每年都有很多品牌做年度的折扣，很便宜。”

“忘了。”譚妙晴說着又投了一顆軟糖進嘴，她原本身形高挑，現如今穿着大衣和長靴，一頭卷發随意的綁起，來來去去竟也吸引了不少路人。

“對了，今天過節，你陪着我不好吧！你男朋友怎麽辦。”最近事情多，她經常有些健忘，比如現在，突然想起她已經不是孤家寡人了。

“沒事，他一個人大男人，沒人陪着過節還能哭不成。”

凡夢抿嘴笑，既然她這麽說，她也無話可說了，中午兩人随便吃了一點，妙晴興致高，拉着她又換了個商場整整逛了一下午，冬季天黑的快，不過是才六點多，外頭天色便陰沉的不像話了。

“好餓，快去訂好的餐廳。”出了商場的大門妙晴就指揮着往下一個目的地去，凡夢一手幫她提着東西，一邊走，只是一擡頭便瞧見了似乎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商場的前面是個大廳廣場，正中方有個兩米多高的噴泉，因為今天節日的緣故，噴泉旁竟也被裝飾的美輪美奂。

“怎麽是他？”妙晴驚訝道，很明顯也瞧見前面的人了。

“可能也是來逛街的，今天這麽熱鬧，有誰會躲在家裏。”凡夢吶吶的解釋着可能的原因，心底卻越來越不相信，對視上他沉黑的眸子，那目光分明是在看她。

“不能吧！”妙晴是旁觀者清，自然不信她的說辭。

“看來……今天注定還是我要和我男人一起度過的日啊！”妙晴一邊說着一邊靠近凡夢，從她手上接過東西又道：“他找你，一定是有話說，那麽就便宜我了，餐廳和KTV，我就跟我男人去享受了，再見。”

凡夢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那邊人已經提着東西跑走了，剛才還叫喚着腳疼呢！這會倒能跑了，留她一個人下來，要怎麽面對他。

她胡思亂想着，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進，那雙晶亮的眼眸始終沒有離開她，就這麽瞧着她，更像是一步步逼近。

“我今天，是來要你的承諾來了，還記得嗎？”墨雲歸走進她面前說道，聲音很輕很平靜，但卻跟溫柔挂不上邊兒，就像是那些年她還沒成為他女朋友的時候一樣，那時的他就是太平靜，太冷清，以至于讓人不知該如何靠近，現在就是那樣。

“記得。”她也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她的确記得，卻沒想到，他會來要。剛回國的那一會兒她在電影上看到了這樣的畫面，相愛的情侶在聖誕的這一天一同走在熱鬧的街頭，看盡街上來來往往的情人、老人、和孩子，有些在孩子在哭，有些情人在笑。這個畫面雖然沒有講到什麽，但就是讓她覺得感觸，好像真的感覺到了幸福，真的有一個人這樣陪着你一直走，一直走，就好像那邊街綿綿沒有盡頭。這個畫面他也看到了，那時她不止一次重複說着，羨慕着，然後他便開了口，今天的聖誕，我們也這樣過，怎麽樣。

“好。”這是她那時候的回答，回答的好幹脆好幹脆。

“我沒想到，你還會來。”緘默良久，她總算還是說出了口。

周圍人聲雖然吵鬧，但墨雲歸聽得到，卻不知怎麽答，他知道，他不該來的，畢竟她那麽多的承諾都沒做到，不差這一個。

“你的承諾太多了，我只是挑一個你做得到的做。”

凡夢擡眼看他，沒想到他會這麽答，他的聲音還是那麽輕，可這明明像是責備的話，卻也讓他說的沒了責備的意味。

“嗯，那就走吧！”她難言的應着話，今時今日，她對他說的每一個字似乎都要斟酌良久。

果然就像電影裏的情節一樣，聖誕的人很多，造型迥異的路人比比皆是，有胡鬧不休的孩童，有相依漫步的情侶，似乎每個人的心态都不同，但她卻能肯定，不會有人比她的心……還要複雜。

現在墨雲歸就在她身旁，眼前的景象也像是時光倒流在電影裏一樣，可是也不一樣。電影中的情人雖然無話，但一種幸福卻能感受的到，而現在的她和他，不過是像兩個并肩行走的陌路人，也對，電影中的人是情侶，他們不是。

聖誕的人潮主要還是集中于市中心，他們一直走，這街道雖長，可越走越遠，人也越來越少，直到最後，空曠的馬路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冷冽的風一直吹，然後便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凡夢在心裏感嘆，聖誕不一定會下雪，但她一直都覺得，聖誕節這天的雪，才是最美，索性雪小并不沾身，只是路卻越走越靜僻了，道路兩旁是暈黃的路燈，看的出這一帶都是新建起來的公寓樓，一棟棟都還是簇新的。

“雲歸，不要再走下去了吧！”她終于出聲，先停下了腳步，墨雲歸則在她話音落下之後，才停下步伐。

凡夢看他寬闊的背，在夜色的遮攔下沉重的讓她透不過氣。

墨雲歸雖停下卻不說話，背對她許久，終于側身兩步坐上了一旁的石椅歇息，凡夢看他，猶豫了會也坐下，剛下了雪，石椅上有薄雪堆積，這一坐下，才知冰寒刺骨。

“雲歸，你……怎麽知道我在那個商場裏。”兩人之間，還是凡夢首先打破沉默。

“你不需要知道。”墨雲歸一口回絕，顯然不想提及，凡夢怔了一下，也沒再問，又是良久的沉默，二人各懷心思端坐着，直到雪停了，風越吹越大，她才又啓口。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她不知道自己來時走了多久的路，但現在她只知道身體涼透了。甚至于手都不自覺的在抖。

墨雲歸吸氣不答，反問：“我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得了絕症，你會不會想回到我身邊。”

凡夢大驚，決是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當即搖頭：“不會，你別亂說，而且節慶的日子裏有忌諱，不好的話不能說。”

墨雲歸笑，看着她緊張，他是開玩笑的，但也的确想知道，可換言之知道了又如何？其實不用問，她是一定會的，但那種憐憫同情的陪伴，他不稀罕。

“回去吧！”他最後說道，當真又一步一步的走回去，或許已經淩晨了，到了市中心時人潮多數已經散去，他們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廣場上歌舞的人也早已走了，地上滿是垃圾，兩人最後在噴泉前停下。

“就到這裏吧！有始有終。”她說着，但說完之後便悔了。

“有始有終？”墨雲歸反問着這個詞，語氣有些質疑，看了良久無言的她後又徒自出聲，“這個詞不好，這世上有始有終的事少，有始無終的事多。”

“嗯。”她艱難的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分離在即，她恍惚想着，也算個圓滿的聖誕了。

剛停的雪又下了，她一步一步挪動着，大約在走了四五米之遠的路後，身後熟悉的嗓音又傳來：“其實，如果不是你叫住我，我真想那麽一直走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